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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太妃


御书房内,姜照正与左右丞相议事。

        如今已是二月底,按大孟朝制,三月便是科举京试的时候,早在今年刚开春时,就有各地举子陆续入京,只待贡院开考之时。

        这是自姜照登基以来,第一次举行科举,这一批可入殿试的举子,亦是她第一批的天子门生,必然得君王看重。是以,这次京试,姜照命左右丞相亲自主考。

        自那次在朝堂与陆苍玉争论后,左相赵恒则再未提起过开纳后宫一事,姜照也就当作那件事没有发生过,于是君臣和睦,并未有嫌隙。

        “往年科举,必先取世家,再取寒门,朕却不愿如此。”

        姜照端坐在书案后,一袭紫衣长衫,衣料华贵,暗绣龙纹,显得十分矜贵稳重。

        她的目光缓缓从两位肱股大臣面上扫过,低头翻起一本奏折,慢悠悠开口道:“知民苦方知民生,取之民而为之民,而还于民。朕要的不单是只会下令箭的大臣,还有能深入民间,为百姓伸张正义的臣子。”

        赵恒则与秦端对视一眼,齐齐应道:“臣遵旨。”

        姜照的祖父,太宗皇帝姜裕,自登基始励精图治,开拓疆土,使大孟走上太-祖开国以来第一个盛世,深得百姓爱戴。

        只是太宗皇帝子嗣不丰,一生仅有三子,长子早逝,二子平庸不受其宠爱,三子却是一个病秧子。于是太宗皇帝一生未立太子,在其崩殂后,二子姜旻在群臣拥立下登基,在位十九年,受太宗余威庇护,虽无多大建树,却也算是海晏河清。

        先帝颇有些小毛病,他为了拉拢朝臣,方便掌控,常施恩于世家。

        所以即便是勉强维持一派安稳,但其实朝廷之中,乃至地方州府,都有些乌烟瘴气,虽不至于祸及江山,但久而久之,难免成为沉疴宿疾。

        姜照登基始,便注意到这个问题,不过到底太过青涩,不能将其连根拔起。

        如今她登基三载,成长得很快,也积攒了一些威望,大概是有了底气,就要着手整治。她倒是有些自己的打算,并不打算大刀阔斧的改革,而是先从后起之秀抓起,要先培养出一批真正能做实事的臣子,假以时日,便能将一些蛀虫取而代之。

        今上的作风,确实要比先帝强得多,大概会是一代明君。

        左右相都上了心,便又就着科举之事与姜照商讨了一些其他的东西,直到高盛安叩门进来,才俱都闭了嘴。

        “陛下,这是赵太妃差人送来的甜粥。”

        高盛安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快步走到了书案前,将拂尘别在了腰带上,打开食盒从中取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玉碗来。

        “说是太妃娘娘亲手做的呢,请陛下趁热喝了,娘娘劝陛下爱重龙体。”

        高盛安把玉碗放在了姜照手边,姜照本不想喝,但顾及左相在场,还是需给赵太妃一些面子,便伸手捧起碗道:“太妃娘娘有心了。”

        她拿起勺子喝了两口,瞥向站在下面的两位丞相,清了清嗓子道:“朕也有许久未去给太妃请安了,两位卿家可还有其他事与朕商谈?”

        “并无他事。”赵恒则拱手道:“既然陛下要去看望太妃娘娘,那老臣就不打扰陛下了。”

        右相秦端也颔首道:“臣等告退。”

        他们二人走后,姜照将玉碗放下,按着脖子扭了扭。

        “走吧。”她站起身道:“起驾泰安宫。”

        泰安宫是赵太妃居所,后宫如今的主子除了几位太妃就还有两位还未出阁的公主,自太后仙逝后,后宫一切事务就交由赵太妃管理,姜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去给她请个安。

        赵太妃喜爱热闹,偏如今宫里没有后妃,两个公主也都过分守礼,其他几个太妃她又嫌处了一辈子不够新鲜,就偶尔会召几个亲戚家的孩子入宫来。

        这事儿姜照知道,只是并不上心,去请安之前也会先让人去泰安宫打探,这么久以来也没碰见过赵太妃的娘家子侄。

        这次却是赶巧儿了,正逢赵太妃待客。

        “娘娘这儿好热闹。”姜照自殿外来,路过一众公子贵女,径直走到赵太妃面前,颔首笑道:“儿臣给太妃娘娘请安。”

        “皇帝来了。”赵太妃冲她招招手,等她走近了便拉住她的手,一副极亲近的样子。

        姜照顺势坐在了她旁边,笑道:“娘娘给朕送的甜粥朕喝了,听说是您亲自下的厨,朕真是受宠若惊,特意过来向娘娘道谢,顺便给您请个安。”

        赵太妃也笑道:“知道皇帝孝顺,你整日里勤于政事,忙得很,只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不要再生病,本宫心里就最开心了。”

        姜照应了一声,又听见赵太妃道:“还不快来见过陛下。”

        她是对殿内那一众年轻男女说的,他们都没见过姜照,一开始只是心里犹疑,听过她俩谈话,哪里还有不懂的,听了赵太妃的话就赶紧都过来拜见。

        姜照让他们平了身,目光只轻轻掠过,并没有特别注意谁。

        赵太妃眼珠子一转,拉着姜照的手道:“听说今天左相入宫了,他如今一把年纪,还能得皇帝看重,是皇帝对我们赵家的恩典啊。”

        她虽然已年逾四十,但向来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只有在笑起来才能在眼角看到一些细纹。

        姜照看了她一眼,低眉笑道:“赵相是父皇留给朕的老臣,亦是大孟国之肱股,朕还年轻,还有许多事要仰仗赵相呢。”

        赵太妃道:“父亲毕竟年纪大了,日后会有更多能臣辅佐皇帝。”

        她似乎在探什么口风,又似乎是在引导什么,姜照假装不知,只是顺着她的话道:“今日让二位相爷入宫,正是为了商议今年科举之事,但愿朕真能得几个治世能臣。”

        “说到科举。”赵太妃笑道:“本宫的侄儿承明,今年也要参加科举呢。”

        她说着,就望向那一群年轻人,唤道:“承明在哪儿呢?”

        姜照眉尖一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从人群后面走出一个穿白衣的男子,身形高瘦,样貌英俊,嗓音也是低沉好听。

        “微臣赵承明,见过陛下。”

        他冲姜照颔首,一撩衣摆,跪地俯首行了个大礼。

        “免礼。”

        “谢陛下。”

        赵太妃在一旁道:“明哥儿是本宫大哥的三郎,在一众小辈儿里头都是拔尖的,去年乡试还得了头名解元呢。”

        能看出来赵太妃很喜欢这个有出息的侄子,见他低头不语,便笑道:“明哥儿生得一表人才,为何却总低着头?快抬头来,让陛下看一看。”

        赵承明闻言拱手道:“微臣不敢直视天颜。”

        赵太妃就看向姜照,姜照自然要给她几分薄面,就开口道:“无妨。”

        她话音落下,赵承明就缓缓抬起了头,却还是目光微垂,不敢直视姜照。

        倒是守礼,姜照心中暗道,只是心里始终有所提防。

        赵承明身量很高,模样也不差,当得上一句面如冠玉。他大概有二十出头,黑亮的青丝用玉冠绾的齐整,鼻梁高直,薄唇紧抿,一身白衣绣青竹,腰坠香囊,一块碧玉佩,正衬得君子端方,颇有些玉树临风的感觉。

        他不敢看姜照,姜照却是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赵太妃见状,心下一喜,故作漫不经心道:“皇帝对明哥儿怎么看?”

        姜照道:“温文守礼,相貌不凡。”

        她对赵承明并不了解,只能根据第一印象,给这么个评语。

        赵太妃道:“明哥儿自幼好学,手不释卷,是赵家年轻一辈最爱读书的人,也早早就考取了功名。有好些人说他有状元之才,这孩子也不骄傲自满,为此次科举做足了准备。虽说本宫对这孩子有些偏爱,但举贤不避亲,本宫也就没有故作矫情。”

        姜照笑道:“娘娘说得对。科举在即,若他真有大才,能得状元之名,朕自然也不会因为他是赵家子而苛待于他。”

        赵太妃满意的点点头,只是让赵承明在姜照面前露了脸,没有过于着急显露他。

        姜照又在泰安宫坐了一会儿,认识了几个赵家的年轻人,就托辞于还有政事要处理,在一众人的目送之下,带着高盛安离开了泰安宫。

        坐在回去的御辇上,姜照摆弄着自己腰上挂着的一个锦绣香囊,这小玩意儿无论是从布料还是做工而言,甚至是里面装着的香料,都堪称是极品。

        只是姜照还是觉得,不如她那只蓝色荷包好看。

        她把玩了一阵,就松开了任它去,屈肘拄在御座扶手上,托着腮问道:“高公公,你说赵家人这一出,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高盛安走在她身侧,闻言连忙笑道:“这奴才可不敢妄言。”

        姜照“啧”一声道:“你是朕的大总管,朕让你说你就说,怕旁人作甚?”

        “奴才遵旨。”高盛安应了一声,有些汗颜。

        他虽然是个太监,但在宫里许多年,见惯了人情冷暖,也见过太多明争暗斗,阴谋阳谋,姜照问他,还真没有问错人。

        “虽然太妃娘娘有心给陛下推举那赵承明,但后宫不得干政,太妃娘娘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真的想让陛下点赵承明一个状元。”

        姜照点点头。

        高盛安继续道:“科举近在眼前,若是赵承明真有才名,想要在陛下面前露脸,不如就直接考中三元,自然会得陛下青眼。”

        他停了一下,抬眼看姜照听得认真,就笑道:“不过那赵公子风度翩翩,姿容俊美,若是真的又文采斐然,比起头名状元,更当得起探花郎。”

        高盛安话里有话,姜照本就对赵承明心有疑窦,哪里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她却也不恼,扯开嘴角凉凉笑了一下,慢悠悠道:“朕就说,赵相那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为了要一道旨意能给朕上十几封折子,怎么可能被舅舅辩驳几句就打消了主意,原来在这儿等着朕呢。”

        赵恒则虽然手段刁钻,但姜照知道他从来没有不臣之心,若是从前遭此算计,姜照说不定就顺水推舟让他如愿,省得寒了老臣的心。

        但如今,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人,纵然得不到,但属于谢锦的地方,即便是虚与委蛇,姜照也绝不会让给别人。

        她低下眉眼,又捉了腰间那只香囊去摆弄,却满心里都是那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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