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翊王上苏府提亲，求娶苏雨薇的事，没有刻意隐瞒，等到第二天，消息便在苏锦文的有意纵容下长了翅膀般飞出苏府，传遍大街小巷。
消息最灵通的几个官员，赶紧提着礼物上门拜访。
“恭喜苏大人！”
“苏大人，以后您可就是翊王的岳父了。”
苏锦文在偏厅里热情招待几位同僚，红光满面地拱手道：“小女能得翊王殿下青眼，实乃三生有幸，至于岳父一说，八字没一撇，大家还是谨慎为好。”
几个同僚赶紧拍马屁，拉着苏锦文喝酒，苏锦文颇有扬眉吐气之感。
酒过三巡，苏锦文有点感慨。
他努力在官场经营多年，想方设法搭各路人脉，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从未放在眼里的苏雨薇，给了他最大的颜面和前程。
他忽然开始后悔，过去的十几年忽视了自己的女儿。
茶馆里，那堆闲人又聚在一起讨论。
“张三，你昨日说苏家四姑娘有毛病才被换婚，如今瞧瞧，人家转头就要嫁给翊王，做翊王妃呢！”
“是我失言，是我失言！看来苏家何家换婚，并不是因为苏家四姑娘有毛病，而是翊王想娶四姑娘，把人让出来了。”
“没错，那何若为是翊王的下属，上峰要他的女人，他敢不让么？”
正聊得起劲，一人走过来踹翻桌子，吼道：“说什么呢！”
“你干什么？想打架吗？”
几个闲人本想发火，其中一个抬头看到那人身后站着的年轻公子，立即拉住旁边的人，压低声音道：“是何若为，咱们快走。”
何若为站在茶馆旁边，街上行人如织，他一身书生白衣，英俊的面孔毫无表情，浑身充满肃杀之气，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绕着他走。
闲人们不敢再说话，作鸟兽散。
小厮冷哼一声，赔完钱走回何若为身边：“少爷，都是些乱嚼舌根的，您别往心里去。”
被换婚后，何若为一直呆在家里喝闷酒，等情绪下了头，才出来散散心，不知不觉间，竟然又走到苏府附近，不小心听到这些人的话。
藏在衣袖下的手越握越紧。
“少爷……”小厮感觉他的情绪不对，小心翼翼道，“要不我们回去吧。”
何若为忽然转身，大步朝苏府走去。
苏府，老太太、林氏和一堆丫鬟婆子围着苏雨薇打转。
“这件衣服不行，太艳了。”
“这件也不行，咱们进宫见贵人，怎能穿得这般潦草？”
一件件衣服拿过来试穿，林氏为了讨好苏雨薇，把自己压箱底的首饰都搬过来给苏雨薇挑选。
苏雨薇像个人偶，无奈地站在屋中央任由她们打扮。她的心里有点小小的紧张，事情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她只能安然接受。
“芽儿，那件云天锦制的衣裳呢？”老太太问，“那件儿衣服颜色正，很衬你，裁剪得也好看，质地高贵大气，进宫穿很合适。”
“是啊。”林氏也说，“挑来挑去，还是那件水红色的好，你最服红色。”
苏雨薇心头微颤，低声说：“那件衣服坏了。”
“怎么会坏了？能不能补上？”老太太诧异地问。
旁边的香槐欲言又止。
苏雨薇想了想，摇摇头，苦涩道：“坏了，再补上也不好看。”
“没事没事，这里还有一件桃红色的，也挺不错。”林氏从箱笼拿起一条襦裙。
老太太勉强同意，命令众人给苏雨薇梳妆。
穿好底裙，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在老太太和林氏的一致推荐下，梳了垂马髻。乌黑的发丝挽成髻，松松垂在一侧，与晶莹雪白的脖子对比鲜明。白色和粉色的小珠花点缀着乌发，发髻再插上云纹飞鸟展翅玉钗，尾部盘踞一颗拇指大的东珠，素雅简洁，从容优雅。
“要嫁人的姑娘，还是梳这种发式好，看起来成熟些。”林氏退后一步欣赏，末了道，“哎，雨薇啊，把你那对玉镯拿出来戴上呗。”
老太太没说话，眉头微皱，苏雨薇说过那玉镯是何若为送的定情信物，贵重是贵重，恐怕不适合戴……
一无所知的林氏催促：“拿出来啊。”
苏雨薇抿抿红唇，轻声道：“太太，那对玉镯已经摔坏了。”
老太太心头一动，看向苏雨薇。
“怎么会？”林氏露出心疼的表情，“那对玉镯可是稀罕物！”
苏雨薇垂下头，露出一截莹白的脖颈。
“坏了就坏了，我们芽儿要当翊王妃，以后什么样的镯子没有？”老太太打断林氏，“淑仪，把你的镯子借给芽儿戴一戴，等回来了再还给你。”
林氏面露迟疑，那可是她最宝贝的玉镯，不到重要场合都不会戴的，现在却要借给别人……
“不用的祖母。”苏雨薇赶紧拉住老太太的衣袖，“我有手串。”
林氏忽然回神，意识到之前得罪苏雨薇，现在正是收买她的好时机，赶紧道：“不是我不愿意！我是想着，都是一家人，雨薇马上要嫁人，我这个做母亲的也该添点嫁妆，那对玉镯就送给雨薇做嫁妆。”
老太太吃了一惊：“你当真愿意？”
“当然。”林氏肉疼得难以呼吸，强笑着吩咐梦姑去取玉镯，“雨薇是我女儿，给个镯子算什么。”
苏雨薇并不想要她的，她对这些身外之物毫无兴趣，对老太太道：“祖母，母亲很喜欢那对镯子，芽儿不敢夺人所好。”
老太太知道她膈应林氏，便说：“好。”
林氏张了张嘴，尴尬又后悔，明明是改善关系的最好时机，刚才为何要犹豫呢？苏雨薇根本就不想要她的玉镯。
梳妆打扮好后老太太和林氏就离开了，苏雨薇在屋子里等翊王来接她，没过多久，于嬷嬷走进屋，面色犹豫：“姑娘，何三郎来了。”
苏雨薇下意识站起身，尔后想起如今状况，又坐下道：“他应该来找大姐姐的吧？”
“他想见你。”于嬷嬷犹豫着道，“姑娘，你要见么？”
苏雨薇神情复杂，缓缓坐下：“他见我做什么？我见他又能做什么？不见也罢。”
她以为自己死心了，结果发现，何若为一出现要见她，她竟然控制不住情绪。可如今的情况，还是不见为好。
于嬷嬷松了口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窗边落到桌子上的日光渐渐挪动，越变越窄，门外传来苏兰馨的声音：“四妹妹。”
苏雨薇有点诧异于她的到访：“进来吧。”
苏兰馨走进屋，神情略略迟疑，带着点儿小心翼翼的试探，然后向苏雨薇客套问好。
客气得像陌生人。
“姐姐有什么事么？”苏雨薇回礼后问。
苏兰馨抬头，凝视着她，忽然觉得，苏雨薇和以前不一样了，似乎成熟了很多。是衣服发式的原因？还是别的缘故？
那双眸子依旧清澈，却不再似以前一看就透。
苏兰馨犹豫片刻，道：“三哥哥托我给你带话，他想见你一面。”
三哥哥？
苏雨薇一顿，满腔的情感又如潮水般褪去，渐渐沉寂。
“他……竟然让你来请我见他？”苏雨薇很诧异，有点不敢相信。
苏兰馨轻轻点头，回避她探究的眼神。
苏雨薇简直想笑，也忍不住笑了：“大姐姐，你居然肯答应？”
苏兰馨的嘴唇颤抖，眼眶慢慢变红，似乎想哭，却又忍住了：“他想见你，我只是……传个话而已。”
苏雨薇站起身，桃红色衣摆层层叠叠：“大姐姐，你用尽手段，最后得到这样的结果，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也替自己感到悲哀。
苏兰馨浑身颤抖。
“既然他连你也请动了，我就见他一面吧。”苏雨薇吐出一口气，“他在哪儿？”
大门口，一辆华丽的马车停下，紧接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跨出马车，矫健地落在地上。
“翊王殿下！”门房赶紧上前迎接。
翊王整理好衣袖，带着汤赢走进苏府大门：“四姑娘呢？”
“四姑娘在松涛苑等您。”门房道。
“行，本王在院子里等她。”穿过影壁，翊王边走边说，“别惊动其他人，本王不想和其他人打交道。”
“是。”
等下人离去，翊王站在庭院里负手等候，嘴角带笑。
苏府挺大，苏雨薇过来需要一段时间，眼角的余光发现庭院里的花草开得茂盛，便沿着石板路往前走，伸手摘下最美的月季花。
他记得芽儿很喜欢花，如果送她花，她一定会很喜欢。
低头闻到涩涩的香味，翊王刚要往回走，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争吵声。
他的耳力比常人要强，隐隐觉得声音熟悉，便拿着花走过去。
绕过花丛，看到附近有座凉亭，一男一女在上方对峙。
何若为和苏雨薇。
“……不错，你那日说的都是对的。”苏雨薇抿着唇，眼圈泛红，“我背着你和翊王眉来眼去，背着你找下家，背着你做了很多事。”
何若为道：“芽儿！我知道你在说气话，那日是我错了，不该听信苏兰馨的一面之词。”
“你没错，那些都是真话。”苏雨薇摇摇头。
“芽儿！”何若为忍不住上前拉住苏雨薇的手，“我不介意你背着我喜欢别人，也不介意你找下家，这几天我已经想好了，我虽然伤心难过，可我爱你！愿意原谅你做的一切！”
“你……”苏雨薇睁大眼睛。
何若为诚恳道：“只要你跟我走，我们忘掉那些不愉快，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知道你不愿意嫁给翊王，是他逼你的对不对？”
苏雨薇嘴唇颤抖。
“芽儿，我们私奔吧。”何若为语调沙哑。
站在月桂树后的翊王内心升起一股怒意，上前想要打断他，却听苏雨薇忽然开口：“你真愿意和我私奔？”
翊王停下脚步。
“当然！”何若为用力点头，拉住她，神情充满不顾一切的疯狂，“我们走，马上就走！”
苏雨薇的泪水缓缓滑落：“三哥哥……”
月桂树后，黑袍的男人注视着凉亭里深情对望的男女，缓缓低头，凝视手里的月季，自嘲一笑，将月季扔到附近的草丛。
早该明白，芽儿忽然跑过来让他娶她，一定有原因。
她不可能昨日爱何若为，今日就爱上他。
这两天就像做梦一样。
梦境很美，美得虚幻，他时刻担心会醒来。
如今，那份隐秘的忐忑终于尘埃落定。
翊王转过身，悄悄离开。
假如她真要和何若为私奔，他不会阻拦。比起得到她，更想要她幸福。
“可我不愿意。”身后传来清脆柔软的声音。
翊王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透过树丛，凉亭里的少女甩开何若为的手，后退一步，目光清澈坚定。
“何公子，有件事我没告诉你。”苏雨薇轻声说，“是我亲自去求翊王殿下娶我。”
“是我要嫁给他，不是他威胁我。”
音色一贯温柔娇嫩，像百灵鸟悦耳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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