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生离死别
临近戌时，通往望月崖的路口尽头隐隐绰绰出现了一个人影。
“豆蔻姐姐，看起来你输了呢。”柳彩彩凑到豆蔻耳边愉快的说道。
此时用力灼烧了一天的太阳渐渐沉了下去，大地上却还在微微发散着一日的暑热。有一轮明月渐渐攀上天空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挂在了豆蔻她们身后的天空上。
“来了啊，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柳彩彩对缓步走近的苏伯召笑道。
“柳小姐邀请，想要上赶着寻死，我怎好意思不成全。”苏伯召也气定神闲的笑了笑，只是唇色的苍白出卖了他此刻身体的虚弱。
柳彩彩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恼，反将豆蔻拽到身前来，豆蔻狼狈的别过脸去，不想被苏伯召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
“怕是苏大公子要失望了，你看看她如今的样子，面容狰狞丑陋，又如何配得起您那高贵的身份呢？”柳彩彩笑道，“况且，我这可都是为大人着想呢，若您真救下她，可是要被杀头的哦…”
苏伯召看到豆蔻的模样，颤抖着将拳头攥紧，努力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道，“无碍，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今日所受之苦，他日苏某定当尽数还给彩彩小姐。”
柳彩彩面色微变，旋即冷笑道，“可惜你没那个机会了。”说着，使了个眼色，手下便一拥而上，围攻起苏伯召来。
刀光剑影中，苏伯召虽只身应战，气势却丝毫不输，几个回合下来只见柳彩彩的人一个个倒下，却不见谁伤苏伯召分毫。柳彩彩不禁疑心苏伯召伤的并没有那么重。于是忙命手下停止进攻。
此时苏伯召的额头上早已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但他依旧面不改色轻声嘲讽道，“竟然就这么点本事。”
柳彩彩冷哼一声，“你别太得意，你不是想救她吗？那我现在告诉你，若你想要她活着，就立刻给我跪下，任他们打你不得反抗，不然我便将她从这里推下去。”柳彩彩抓着豆蔻走到望月崖边，踢了几块石头下去，却久久未曾传来石头落地的声响。
“苏伯召，我的命不需要你来救，你快点滚啊。”豆蔻声嘶力竭大喊，泪水正顺着脸庞缓缓流淌下来。
“蔻儿…”苏伯召柔声细语，像是怕吓到她，“我答应过柳前辈，要护你周全，你莫怕，我会救你的。”
“废话少说，快点跪下！”柳彩彩厉声喝道。
“苏伯召！你不许跪，快点滚啊！”豆蔻大喊，被柳彩彩扇了一巴掌后用手帕堵上了嘴，纵使如此，依然在不停呜咽着。
苏伯召深深看了她一眼，继而扔了兵器，缓缓跪了下去。
柳彩彩得意洋洋斜睨着豆蔻，口中道“不能反抗哦，不知道苏大公子能坚持多久呢？”于是挥手命手下上前。
手下们还未从苏伯召适才以一当十的震撼中回过神，此时犹豫着走上去试探，发现他的确没有再反抗，这才放下心来，纷纷抄起刀砍了过去。
苏伯召身上登时挂了彩，不多时便已伤痕累累。可他却始终将腰脊挺的直直的，一声不吭，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皱。
“不要立刻将他弄死，那样就没意思了，我要看着他一点一点，痛苦的死掉。”柳彩彩吩咐手下道。转过头看着身旁的豆蔻，轻笑，“你看，你不是恨他的吗？我今日便叫他给你陪葬如何？”
豆蔻狠狠摇着头，嘴里不停呜咽着，似乎有话要说。
柳彩彩将塞在她口中的手帕拿开，想听她要说什么，不料豆蔻却忽然发了疯一般拼尽全力将柳彩彩撞倒在地，柳彩彩还以为她要奔向苏伯召，忙叫人赶快拦住，未曾想豆蔻却是奔向悬崖边。
待到众人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阻拦了。豆蔻最后向苏伯召看了一眼，嘴唇轻启，随后决然跳下悬崖，不带丝毫犹豫。
她说：“苏伯召。永别了。”
望月崖上，一轮明月，头顶高悬。
少女的身影转瞬消失在了月光下，世界顿失声音，一片死寂。
如有来生，只愿不曾认识你。豆蔻闭上眼，任由呼啸的风声将自己层层包裹。
“豆蔻——”苏伯召终于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呐喊。
此时苏和生终于带人赶来了望月崖，一群人冲上去救下苏伯召，并和柳彩彩的人混乱交战在一起。苏伯召头也不回奔向了悬崖边，就要随豆蔻跳下悬崖，被苏和生飞身过去拦下，挡在前面。
苏伯召此时伤痕累累，见到父亲，知自己再无可能挣扎，于是跪倒在地，痛苦的蜷成一团，无声流泪。
忽然间回忆纷涌而至，豆蔻的死像是开启了他头脑中的闸门，终于换来了他生命的完整。
……
桃花树下，他曾执起她的手，许下诺言。
“将来我也想同你隐居在这样一方净土中，给你栽种满山的桃树，为你酿酒。”
……
路遇刺客，她浑身带血，咬牙切齿。
“我不准你死！便是阴曹地府，我也要将你拉回来。苏伯召，你可听见了，我不准你死！”
……
昏迷之时，他也曾听到她在自己耳边说过的话。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若你醒来发现我不在，记得想我。”
……
晚晴天外，她冷笑从怀中掏出令牌，掷在自己脚下。
“这东西是大人的，如今物归原主。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干系。”
……
他都想起来了。他全部都想起来了。还有那天灯会，他们尽兴而归，她曾问自己的话。
“你带我们来这望月村，那你可知这望月二字因何得名？”
“听闻这望月村外有一座望月崖，那里的月色世间绝美。有传闻说，每逢十五的晚上，能在望月崖一起赏月的情侣们便会获得嫦娥祝福，恩爱一生，白头偕老。”
“哼，世间哪里有仙人，保不准是那些个无良商人为招揽生意编出来的骗人鬼话。”
“可我倒想下月十五与蔻儿一同前往，试上一试。”
……
望月崖。
蔻儿，今日，正是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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