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以命换命

　　在官家驿站外守候了一整晚的卫旭直到天已蒙蒙亮才等来了自家主子和豆蔻姑娘。

　　白景泽正扶着豆蔻缓慢往这边走，脸沉的可怕。卫旭看到自家主子这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只得压下心中万千疑问，迎上去沉默的跟在一旁，不敢吭声。

　　主仆二人将豆蔻送至苏伯召房门口，豆蔻身型微微晃了晃，脸色苍白，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在强撑。白景泽加重了扶她的力度，脸上写满担忧。豆蔻摆了摆手，挣开他的搀扶，勉强行了一礼道，“此番多谢太子殿下相助，日后倘若有用得着豆蔻的地方，殿下尽管开口，豆蔻定全力以赴。”

　　白景泽扶她的手僵硬的停在半空中，终是无力的垂了下去，他眸光暗了暗，后退两步，立在那里一语不发。

　　“折腾一夜，太子殿下也累了，不妨回去歇息罢。”豆蔻微微蹙眉，想赶人走。

　　“等你平安出来，我就离开。”白景泽轻声道，却撇开眼，并未将目光停留在豆蔻身上。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绑了她去镜花水月寻那掌柜，强迫对方退还给她这半生性命，哪怕遭她怨恨也好，他就是不能眼睁睁看她如此不爱惜自己。

　　豆蔻叹了口气，她欠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的实在太多了，她还不起。可如今自己已经没力气再与他周旋，罢了，随他去吧。

　　豆蔻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推门进入房内。

　　苏伯召就躺在那里，和三天前一样。这三天里他一直靠白景泽的各类补品丹药吊着一丝气血，但少不了轻减许多，气息也是若有若无。

　　豆蔻走过去，坐在床边细细端详着他。这样安静的苏伯召她还是第一次见呢，不曾想失去了往日一贯轻佻模样的他，原来竟长得如此眉眼如画，温润如玉。若他能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来，想必会比现在更招女子喜爱吧。

　　豆蔻安静凝视着他，不敢眨眼，生怕泪水落下来。可那些眼泪却在眼眶中越积越多，染湿了睫毛，也模糊了双眼……

　　苏伯召。那掌柜说，我最多还能再活二十年。掌柜还说，从今往后，我会日渐衰弱下去，会比旁人老的更快，还有，我这具身体……也没办法支撑我生育后代了。

　　豆蔻从怀中掏出盒子，缓缓打开。里面的蛊虫吸饱了血，正停在那里一动不动。豆蔻将它拿出来，喂苏伯召服下。

　　你最好长命百岁。豆蔻俯身，轻吻了苏伯召的额头，眼角的泪水滑落在他脸庞上。“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若你醒来发现我不在，记得想我。”她在他耳畔小声说。

　　豆蔻强忍着喉咙中的腥甜，跌跌撞撞离开了苏伯召床边，摸索着走出房门。刚关上门，来不及走更远，胃里便一阵恶心涌出，吐出来一口鲜血。

　　白景泽忙上前扶住她，掏出一粒丹药来喂她服下。豆蔻服下药，静气凝神了一刻钟，方觉周身清爽了不少，感激的对白景泽扯了扯嘴角，“多谢殿下。”

　　白景泽见着她虚弱至此还强颜欢笑的模样，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无名火来，也顾不上是否合乎礼数，抱起豆蔻向她房间走去。豆蔻脸一红，挣扎着想下来。

　　“别动。”白景泽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豆蔻抬头望去，先见到他棱角分明的下巴，然后是他紧抿的唇，似乎在努力隐忍压抑着情绪。豆蔻缩了缩脖子，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抱着回房间。

　　卫旭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一声。他跟了殿下十年，还从来没见过主子这样着急谁。要是这时候他还觉得主子是因为文穗公主的缘故才对豆蔻姑娘这么好，那他就真是笨的无可救药了。主子这模样，明显就是喜欢这个豆蔻姑娘嘛。他可真笨，居然直到现在才发现。

　　卫旭一路跟到豆蔻的房门口，刚要跟进去，不料被白景泽直接关在门外，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讪讪守在门口。

　　白景泽将豆蔻抱到床上躺下，蹲下身想要给她脱下靴子。

　　“别……”豆蔻小声嗫嚅着想坐起来制止他，“我，我自己来。”

　　“躺好。”白景泽声音干脆，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豆蔻也有了几分忌惮，难得顺从下来，安安静静任他摆布。

　　“若是还想留命活到他醒，就别再乱跑。这些天好好卧床休息，我会找人给你送来补气血的药物。”白景泽看着她瑟缩的模样，心疼不已，于是放温柔了声音嘱咐她。

　　豆蔻不说话。

　　白景泽替她盖好被子，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犹豫了片刻，问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豆蔻盯着他看了半晌，缓缓开口，“我不知……”嗓音干涩沙哑，连豆蔻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愿随我回北狄？”白景泽认真的看着她问道。

　　那天的其中一波人马明显是冲豆蔻去的，想必是已经有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往后要杀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继续留在京城对她来说太危险。况且她身体状况也不容乐观，他只想快点带她回去，将她护在身后，往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再让她涉险。

　　豆蔻摇了摇头，“多谢殿下美意，豆蔻心领了。”

　　“是因为苏伯召吗？”白景泽面无表情，手掌中布满的汗水却暴露了此刻心里的紧张。

　　“这是我的事。殿下身份尊贵，又是我夏国驸马，以后还是离豆蔻远一些为好，莫要落人口舌。”豆蔻闭上眼。她真的太累了，没有力气再周旋这些事情。

　　白景泽沉默半晌，伸出手给豆蔻掖了掖被角。女孩紧闭双眼，似乎睡着了，可轻轻颤动的睫毛透露着她内心慌乱，白景泽看着她连夜未睡的脸上透露出的疲态，以及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唇，修长的手指停留在半空中良久，终是收了回来。

　　“婚约的事，我会解决。”白景泽说罢，走出门去。

　　此时姜海月早已经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张望了许久。见他出来，赶忙凑过去款款行礼道，“奴家姜海月，见过太子殿下。”

　　白景泽微微颔首，就要离开。

　　“殿下留步”，姜海月忙急急唤住他，开口道，“海月被接过来这些天一直未曾见到苏大人和豆蔻姑娘，不知殿下可知他二人现在在何处？”她已经等了三天，只听说苏大人受了伤，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一想到自己计划可能泡汤，就忧心忡忡，夜不能寐。今日无论如何她也要问个明白。

　　“豆蔻姑娘需要休息，不方便被人打扰。”白景泽不耐烦的皱起眉。

　　“不妨事不妨事，既然豆蔻姑娘在休息，那海月就探望一下苏大人，聊表心意也是好的。”姜海月甜甜一笑，她才不想见那个豆蔻呢。

　　“卫旭，找个人带她去苏伯召房间。”白景泽吩咐道。

　　“是”，卫旭领命，“还有，这几日记得每日都要将九转养元丹喂豆蔻服下。”白景泽又道。

　　“殿下，使不得啊。那是陛下留给您……”卫旭刚要出言劝阻，见主子脸上似有不悦，又生生憋了回去，低下头道，“属下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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