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暴露
夜已深了，李泉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令丫鬟去烧一壶热水烫脚，自己则是褪去外衣，靠坐在椅子上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李泉快睡着的时候，却被丫鬟给叫醒了。
李泉微微张开双眼，声音慵懒地问道：“水烧好了？”
丫鬟答道：“不是的，老爷。有主楼的守卫前来传信，说是大头领请您马上去三楼议事。”
李泉闻言，猛地睁开双眼，赶紧站起来，抓起衣服往主楼而去。
这些年来，余传贝也很少在深夜议事。但每次议事，都是大事。
如今的局势很微妙，身为第一寇的总军师，他必须随时做好应对各自情况的准备。
而在去往主楼的路上，他先后遇到了副军师吴山、内务总管何方、卫队长林克纪、匪兵统领陈四权等人，他们也是被余传贝喊去议事的。
这些人都是第一寇的核心成员，余传贝的心腹爱将，掌握着第一庄乃至整个第一寇运转核心的重要人物。
如此深夜，余传贝突然召集这么多核心成员议事，让李泉本就悬着的心，攥得更紧了。
几人碰面之后，边走边聊，都在猜测到底除了什么事。
待他们上了第三层，进了后厅，却看到余传贝正背对着众人,站在议事的大桌子前，看着窗户的方向一言不发。
李泉第一个走上前来打算搭话，然而还未来得及开口，他先看到了没上锁的窗户。
李泉顿时脸色大变，大声喊道：“来人！令各堂主警戒，有人闯进主楼了！”
卫队长林克纪闻言一惊，立刻转身出门，亲自率领守卫开始搜查主楼。
整个主楼瞬间化作受惊的蜂巢，匪兵们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出，覆盖主楼上下。
所有负责巡查的匪兵立刻跑动起来，分成三路开始进行覆盖式排查。站岗的守卫数量瞬间翻倍，全部刀剑出鞘，弓弩上弦，封锁上下关口，大小通道。
林克纪本人亲自带着一支队伍，专查头顶的梁柱，房屋的外檐等不易被发现的角落。
左右两座副楼里，各堂主接到命令后也行动起来，各自带领一队匪兵搜查起副楼来。
一时间，整座主楼变成了一个血肉机器，任何敢于闯入的人，都将遭到无情的绞杀。
……
正当匪兵们的搜查进行得热火朝天之时，“丝”正在第四层的屋檐外躲避着搜查。
在李泉高喊出声的那一瞬间，她原本想要重新回到第二层去，又在电光火石间想明白了，不能再回第二层了。
自己已经暴露了。接下来，第二层的搜查将会比之前更加严密。反而是第四层，因为是余传贝的私人宝库，所以搜查会相对松散。若是能溜进宝库，或许还能找到脱身的机会。
眼看后厨是回不去了，“丝”只能运起秘法，通知“刃”情况有变。至于之后如何，只能自己顾自己了。
此时，仍在后厨全力警戒四周的“刃”，突然感觉手臂一热。
他瞬间脸色大变，直接脱去仆从的衣服，换上了原本的黑衣和面具，然后打开窗户，就此消失。
……
而身在第三层的余传贝，似乎没有受到影响，只是淡定地招呼心腹们坐下，交代着事情。
很快，手下传来消息，发现有两名仆从被人杀死在自己的房间里。
闻言，内务总管何方瞬间明白是自己的手下出了问题。于是匆匆离去，令所有仆从一层大堂集合，要严查内奸。
此刻，坐下的大堂主胡冲庞正开口问道：“老大，接下来，咱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吗？其他堂主们一直很关注您的事，我怕是要瞒不住他们了。”
之前召集十大堂主回无罪城，所用的借口是余传贝修炼出来问题，伤得不轻，需要十大堂主护他安全。
届时可能会有强敌来犯，各堂主能挡则挡，挡不住，那就放对手过去，自然有高手会去阻止。
然而，能做到堂主的位置上，谁都不傻。在几位堂主来到第一庄之后，多少看出些端倪来。
余传贝与他们见面时，神完气足，怎么看都不像是受伤了。
对此，余传贝的解释是，自己受的是内伤，从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
虽然各堂主都对这个说法表示了相信，但其实他们都猜得出来，余传贝很可能不是受伤了，而是即将突破。
如果真的是即将突破，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同样是护卫第一庄，两者面对的敌人却截然不同。
前者面临的很可能是江湖中人，实力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
而后者，则很可能与国家力量正面冲突，到时候，以他们这些堂主的实力，恐怕完全不够看。
所以这段日子以来，各堂主不断试探胡冲庞，希望打探到什么内情。
胡冲庞身为十大堂主之首，总是要顾及往日交情的，所以应付起这些堂主来，多少也有些吃力。
而他所说的原计划，则是召回十大堂主之前，余传贝与众人定下的一项计划。
作为十大堂主之首，胡冲庞的地位比其余的堂主更高半级，当初余传贝向心腹们宣布自己的计划时，他也在其中。
当时的余传贝也和今天一样，召集了一众心腹，并告知了他们自己即将突破到叩道境的消息。
一众手下们顿时欢呼雀跃，纷纷恭贺起余传贝来。唯有军师李泉，先是眼前一亮，接着又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皱。
余传贝抬手一按，制止了众人，看向了军师李泉：“别高兴得太早。突破叩道境，是会引来天地共鸣的。到时候，只怕瞒不住别人。”
李泉接着余传贝没说完的话接着说道：“届时，很可能会有人暗中捣乱。
所以从现在开始，令手下人保持低调，第一庄内的守卫要外松内紧。
城内的眼线要全部发动起来，全力监视外来之人。
城外的探子们，侦查范围要再向外扩八十里，防止周国发动军队来袭。
另外……”
李泉不愧是第一寇的首席智囊，余传贝一句话，他已经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然而，余传贝却突然抬手打断了李泉的话：“不，除了扩大城外的侦查范围这一条之外，其他的都不必做，让他们来就是了。”
余传贝的话，听得李泉目瞪口呆：“老大，您的意思是，只提防普通军队，放独行的高手入城？”
余传贝解释道：“不错。召其余堂主回第一庄就行了，让他们带上自己的卫队驻守两大副楼，堂内的事务，交给他们各自的副堂主处理。
至于你们，该警戒就警戒，该巡逻就巡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是周国或者其他势力的高手来捣乱，那就尽量阻挡，挡不住了，老夫自会亲自出手解决。”
李泉听得眉头紧皱：“老大，十大堂主一旦全部汇聚第一庄内，立刻就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您即将突破的事情，可就瞒不住了。
到时候只怕免不了一场大战。那么，您想要从这一战里得到什么呢？”
余传贝也没有隐瞒,直言道：“老夫所图谋的，是修为的再次突破。不是突破到叩道境，而是由叩道境初期突破到中期。
各国的实力你们都是知道的，一个叩道境初期，除了让周国更忌惮我们，很难有什么大作为。倒不如借此机会，引他们出手，助老夫突破到叩道境中期。”
李泉反问道：“老大，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各国的势力一出手，您就能突破到叩道境中期。
我虽然只有蕴神境，没见过高处的风采，但我也知道，修行之路，是一步比一步难走的。您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李泉这话毫不客气，就差把“你凭什么”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在第一寇之内，也只有他敢这么质疑余传贝了。
余传贝也没有生气，只是说：“我知道大家可能都难以接受。我只能说，叩道境的神奇，你们的确不了解。
老夫的依仗，便是功法足够神异。只要能突破到叩道境，老夫敢夸口，叩道境内无人能杀我。
而老夫还有另一门秘术。凭借这门秘术，足可以让老夫突破到叩道境中期。”
李泉还是不放心：“老大，修炼的事情我是不懂的。不过如果您坚持的话，我还是想问一句。您这可是拿整个第一寇的未来在赌啊！您这门秘术，真的有把握成功吗？”
这一次，余传贝没有轻易回答，而是看着李泉，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道：“放心，老夫不会乱来。”
李泉低头不语，沉思良久之后，终于抬起头来：“那咱们制定一下详细地计划吧
话已至此，众人再没有反对意见，开始讨论起接下来的计划。
包括城中来了陌生高手如何处理；城外有大军袭来时的防守方案；有高手打进第一庄内，各堂主怎样应对……等等等等。
那一日，余传贝的最后一句话是，各堂主不必去管他的死活，若来人真的不可阻挡，那么诸位带着手下跑也好，放弃手下一个人逃命也罢，无人会去指责他们。
……
回到此刻。面对胡冲庞的问题，余传贝的回答依然是：“一切照旧。如果你真的瞒不住了，那就不用瞒了。
他们想知道真相，那就告诉他们真相。
到时候，你再替我转告他们一句话，我余传贝和大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我从不会让兄弟们去送死，不管什么时候。
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能待到最后一刻，直到他们真的抵挡不住为止。”
余传贝话已至此，胡冲庞也无话可说。余传贝则开始问起城中的事务来。
忽然，楼下有喧嚣之声传来。有人正闯出主楼，向外逃去。
此人身穿黑衣，从第一层的房梁上突然穿出，打伤数名巡查的匪兵后，冲出了主楼。
然而闯过一关，还有一关，两座副楼里的堂主们正迎面赶来。
转瞬之间，这黑衣人已被几个堂主团团围住。
在几名堂主的围攻之下，黑衣人全无还手之力，顷刻间已被擒住，捆了起来。
此人，正是景国探子“刃”。
与“丝”比起来，他的实力更强一些，但是若论暗中潜入，“丝”要比他强上不少。
如今连“丝”也暴露了，单凭他自己就更不可能完成任务了。
所以在接到“丝”传递的消息后，他立刻躲了起来，想要找机会溜出去。
然而，他刚刚藏起来，主楼就开始了大规模的搜查，逼得他不断更换躲藏地点。
随着搜查的进行，他能藏身的地方已越来越少了。
直到他被迫躲在大堂的梁柱上，而负责搜查的匪兵开始去搬梯子时，他才不得不跳出藏身之地，试着强行往外闯去。
可惜以他的实力，根本不是几位堂主的对手，被轻松抓获。
而身在第五层的凌复，却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刃”吸引，悄悄来到了第四层。
……
原本在地下密室修炼的余传贝，为何会出现在第三层？而身在地下密室的凌复，又为何会出现在主楼第五层呢？
事情，要从周端盛在地下密室里见到余传贝说起。
周端盛根据内奸的情报，来到了地下密室，随意一选，选择了中间的石门。
结果推开石门一看，吓得他差点要夺路而逃。
余传贝正面向石门，盘坐在一张石床上修炼，这一开门，两人正好面对面。
周端盛被惊得连退数步，正欲逃走，却又发现了异常之处。
余传贝对他的到来似乎全无反应。
大着胆子上前两步，周端盛仔细观察了起来。
余传贝如今已年过六十了。不到叩道境，便是凡人。按常理说，六十岁的年龄，身体会开始衰弱，实力会开始下滑。
但是此时的余传贝，虽然鬓角见白，皱纹浮现，看似老迈，却依然气势不衰，凶悍摄人。
很快，周端盛发现，余传贝此刻内息流转不止，但意识全无，仿佛入定一般，完全感知不到外界。
他立刻判断出，这应该是在神游意海。
在神魂之中，不断演化自己的意，然后将自身的意识投入其中，感悟其中的无穷变化，直到有所领悟。
这是通意境最主要的修炼手段之一。
因为需要将自己的意识投入其中，所以神游意海之时，对于外界的变化基本是感知不到的。
好机会啊！周端盛立刻就要出手，趁机杀死余传贝。
然而刚迈出一步，他突然停住了。
余传贝与周国虚与委蛇多年，何等老奸巨猾之人。如果他真要神游意海，怎么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
想到这一点，周端盛先转身将背后的石门关好，然后背靠石门，释放神魂，开始观察起这个房间来。
除了余传贝入定的那张石床外，就只有石床左右各立着一个高脚连盏灯，两盏灯上各燃着十五根蜡烛。
也不知为何，余传贝舍弃夜光石不用，反而用起了寻常百姓才会用的蜡烛来照明。
除此之外，屋中再无其他的东西了。
周端盛探查良久，才终于发现了端倪。
余传贝床前的地面上，似乎刻有微不可查的纹路，疑似是某种阵法。
果然是有防备的！周端盛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刚才没有轻举妄动。
可惜他不懂阵法，看不出这阵法有何作用。
有关余传贝的资料他早就看过了，所以他很清楚余传贝的实力。如今对方身在阵法之中，自己是绝没有机会杀他了。
不过看余传贝如今的状态，确实距离突破不远了。既然如此，应当尽快将消息传递出去。
想到此处，周端盛开始退后，推门离去。
就在周端盛重新关上石门的时候，余传贝刚好结束了神游，睁开了双眼。
就在这一瞬间，他正好看见了石门彻底关上的一幕。
有外人闯进来！
余传贝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猛地从石床上飞身而起，一把推开石门。
正好看见前方拐角处，一个影子瞬间消失。
余传贝冷哼一声，飞身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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