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天师
不等叶锦回答，童亦雪却暗叫一声不好。
原是那个好记性的赵管事此时正朝着揽月湖走来，马上就要同他们打照面了。
关键时刻，叶锦将她一把拉入自己怀中，接着大步一迈转身拐向一旁的花园，童亦雪整个人便自然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
如同先前一样，在这样严密地遮挡下，童亦雪再次幸运地与赵管事擦身而过。
只是她刚松口气，又好似想到什么，低声问道：“你怎知我要避开那赵管事？”
“先前在水中阁时，我发现此人眼神与旁人不同，相当锐利，便想这应当是个极为警觉之人。如此看来，我猜得没错。”
“哦……”童亦雪点点头，调侃道，“看来方才叶大人也不是全然沉浸在美色之中啊。”
面对这番调笑，叶锦没有答话，只是垂眸瞥了她一眼。
他有些不悦的样子让童亦雪觉得好笑，只是现下危机还没有完全摆脱，她便又正色道：“那现在，我们是去哪里？”
“花园东南侧离陈家二巷不远，我们从那里翻出即可。”
让胡煊在陈家二巷等着是先前就约定好以防万一的对策，不过却让童亦雪有些惊讶：“你竟连花园对着哪里都这般了解？”
叶锦闻言扬了扬眉，倾身凑到她耳旁，幽幽道：“是方才那个美色告诉我的。”
童亦雪一愣，扭头对上他带着笑意的双眸，顿感一阵尴尬。
这种不能验证真伪的事，让她感觉叶锦明摆着就是为了揶揄她而说的，只是谁让她先挑衅的呢。
虽说已吃了好几次亏，但每当有可趁之机时，童亦雪就还是忍不住要怼叶锦一下，这种要占上风的心理好似已经是一种不自觉的行为了。
她暗自翻个白眼甩开了叶锦搭在她肩头的手，加快步伐与他拉开了距离。
紧走两步后发觉四下无人，童亦雪便快速地将首饰拆下包裹在面纱里，又松开衣带将衣裳一件件脱下来，再用外袍全部裹起。待到那个能翻墙而出的位置时，她身上就只剩下了一件素色长衣。
叶锦一直跟在她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这素色长衣虽不至于暴露，但多少看着也有些怪异，让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笑什么？”童亦雪不悦地瞥他一眼，“干点正事，是不是这儿？”
“是。”叶锦点头应道。
深吸口气，她用力将那个衣裳包裹掷了出去。不待叶锦发出疑问，她又后退几步，似是打算先行翻墙了。
“行不行？”看着那数米的高墙，叶锦似乎有几分担忧。
童亦雪翻个白眼：“瞧不起谁呢？”说罢，她一阵小跑，借力踏上墙翻了过去。
平稳落地后，她站起身拍拍衣摆上的土，一扭头却发现叶锦轻盈地飞了下来，全然不似自己方才那般费力。
“了不起啊。”她撇着嘴嘀咕一句。
“什么？”叶锦一副没听见的表情。
“没事，没事。”童亦雪若无其事地摇摇头，弯腰捡起那个包袱，快步走出了暗巷。
果然从巷子出来没两步便看见了胡煊的马车，他俩连忙翻身上车，终于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马车上，童亦雪将那包袱放在了自己手旁，衣服上散发出的阵阵酒气让她又回想起方才许世元的话，刚刚放下的心此刻又揪在了一起。
只是不等她细想，叶锦却突然开口问道：“这东西你打算带回去？”
“嗯？”童亦雪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云柔那身衣裳，“就是扔也要扔远些啊。扔在水月楼近旁，万一被发现，那岂不成云柔姑娘的罪证了。无论她是否真心，总归她是帮了我的，我总不能害她吧。”
“无论是否真心？你还胁迫人家了？”
童亦雪翻个白眼：“怎么让你一说就这般难听。这云柔姑娘呢，也是个妖，所以我一说，她自然便答应了。”
“是妖的话……”叶锦眯了眯眼，“那不还是胁迫？毕竟我都要被你威胁，何况是她呢，对吧？”
他一脸调笑的样子让童亦雪火上心来，耐着性子道：“她还真不用我胁迫。哎呀，我以为叶大人见多识广，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呢。”
“什么意思？”
童亦雪冷哼一声：“妖魔在凡人地界做事，要同天师府报备，该交的税也是一样不少。但我们天师好歹是修道的，风月地我们不可能常去巡视，所以有不少妖魔钻了空子，在那里做事却不同我们报备，交的税也少了许多。只是去那种地方的，多是些落难的孤寡，所以只要他们不惹事，我们通常也不会查的很紧。但总归不合规矩，他们见了天师当然害怕。所以无需我威胁，她自然就会帮我。”
“如此。”叶锦点点头，随即又笑道，“不过能想到这一招，不愧是童天师。”
童亦雪此时的耐心已经全部耗尽了，冷着脸反问：“你又想说什么？”
“我只是有些好奇，这琴技何时成天师必修的技能了？”
“哼，意外吧？”童亦雪歪着头哼笑一声，极尽挑衅之意。在看到叶锦无语地撇过头后，她神奇地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便有些得意地笑道：“琴艺与天师无关，只是我幼年时，我师父希望我能更像个女孩子些，更端庄些，便让我师叔教我抚琴。不过我志不在此，所以琴艺并不精湛，会的曲子也不多，今日算是凑巧。”
闻言，叶锦调笑道：“如此看来，你师父的愿望，怕是落空了。”
谁知童亦雪听闻此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地应和道：“是啊，但那又如何？”
这厚脸皮的反应让叶锦一时无言，但转而又想到她早前威胁自己帮她时也是这般厚脸皮，莫名倒是释然了。
“对了，这个给你。”童亦雪忽然从怀中一个东西扔给叶锦。
定睛一看，原是自己先前给她的玉佩，再看看童亦雪身上单薄的衣服，叶锦不自觉有些尴尬：“这玉佩，你藏得够严实的。”
“那是自然，放在外衣里，若是不小心掉了怎么办？”
叶锦没有再说什么，暗叹口气，把带着童亦雪体温的玉佩收了起来。
待回到钟府梳洗一番后，他二人便将今日状况全盘告知了辛如音和胡煊，现下最要紧的，便是决定下一步该如何。
“这么说，”胡煊缓缓开口道，“此事当真与天师有关啊？那需告知蓝音阁么？”
童亦雪叹口气道：“可以说，但大概是没什么用的，因为我们如今掌握的消息不仅零碎，还得不到确证。倘若那个许世元说的都是真话，可天师私铸法器并不违律，天师府本就管不着。而且我们也不确定他们交易的东西就是金烛盏，这更不好上告天师府了。再者说，此人到底是谁，到底是不是天师，他与次日那妖有没有关系，我们也都无法确定。此时通告，我与如音受责罚事小，若是就此打草惊蛇，那我们才真是得不偿失。至于许世元，我们更是知之甚少。面上看他不过是个中间人，与两方都不熟识，我们也告不到官府。何况他明日酒醒后，还大可以说今日都是酒后胡言，总不能指望那些妓子出来指证他吧。”
“这些家伙，”叶锦突然幽幽开口道，“倒当真是滴水不漏。”
“那……”胡煊挠挠头，“那岂不是说我们这几日，都白忙活了？”
童亦雪有些无奈地轻哼一声，接道：“倒也不是。此人能恰好在飞剑阁来访时以天师之名进行交易，就说明无论他是不是天师，此事……大概都与飞剑阁脱不了干系。”
“对哦，”胡煊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法器铸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时间能赶得这么巧，看来此人早就知道飞剑阁何时会派人来通川了。若不是天师，那也是飞剑阁有人与他通风报信了。”
闻言，辛如音脸上显出了一丝惊慌，用力握住童亦雪的手问道：“小雪，那当真不要……告知飞剑阁么？”
童亦雪长叹口气，没有答话，因为她现在完全拿不准该怎样做才对。
无论上不上报给天师府，于此时的他们而言，撒手不管都是最为轻松的一种选择。可无故重铸金烛盏这事，却是怎样都让童亦雪放不下心，忽略不了的。但若是告知天师府，又有谁能保证此事一定不会被那个神秘人知道呢？到时反而是给他们自己找麻烦了。亲自去飞剑阁调查确为上策，可钟欲鸣这里又该怎么办？莲花杖的事可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看着童亦雪一脸纠结的样子，叶锦沉思片刻，开口道：“不然，由我和胡煊先去普安查探一下金烛盏的下落如何？”
“……啊？”
“这金烛盏我们现下也不知那人是造来自用，还是给别人的。倘若是为他人而铸，那这个幕后之人才更为紧要吧。如今离飞剑阁返回已有几日，若是此物遗失，那这条线索不是真要断了。”
叶锦说得确实在理，可这毕竟是天师内部的事，当真可以让他一个妖插手么？
似是看出了童亦雪的担心，叶锦笑道：“放心，我并非想要插手你们的事，我只是为了欲鸣。于情于理，这个凶手我都必须要揪出来，无论他是不是天师。而如今看来，飞剑阁是最有利的一条线索，自然不能让它断了。”
见童亦雪不语，叶锦又继续道：“这样吧，今日还是先歇息，明日再做打算。毕竟这种事也需要些时间来考虑。不过童姑娘，”他顿了顿，“你需知道，无论你是留下照看欲鸣，还是去普安，明日傍晚我都会出发。事出紧急，也望你谅解。”
童亦雪点点头，幽幽道：“何时出发，又要去往何地，那是你的自由，无需我谅解。”
叶锦眯了眯眼睛，随后又笑道：“好。那请早点歇息。”
说罢，他便起身同胡煊离开了。
看着那二妖离开，童亦雪长吁口气，伸手抚了抚她早已开始作痛的太阳穴。
辛如音见状凑过来抱住她的胳膊，可童亦雪此时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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