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逐客
净房里热气氤氲，蒸得人眉眼都看不清楚。
“慕容修，旁人都说你厉害，我不觉得。”洛央欠欠地说着。
慕容修莞尔，“许是因为，我在央儿眼里，一直是那个在慕国公府里的小世子，被封了府，全靠你每日钻狗洞送一篮子吃食活下来的。”
洛央慢慢想了想，思路朝向慕容修始料不及的方向转去，“你生我气了。”
“嗯？”他耐着性子。
“你生我的气了。”她糯糯地说着，“是吧。因为我不觉得你厉害。”
洛央的眸子黑熠熠的，湿漉漉的头发柔软的缎子一般黏在雪白的脸颊上。
“我不需要你觉得我怎么样……傻丫头。”
洛央勾唇，做出了个讥讽的神色，水洗葡萄般的眼睛直勾勾的，“我才不是丫头了，两个我加起来都三十多岁了。”
两个……洛央？
慕容修略一斟酌，“洛央，你看看我，我有几个？”
洛央觉得好生奇怪，“明明是两个慕容修嘛……”
慕容修的表情有些微的呆滞，旋即忍笑，“原来，也有两个夫君啊。”
洛央勾起柔软的唇，轻轻“嗯”了一声。
她蜷缩在热水中，想睡觉，又懊恼睡不成。
慕容修想将她从热水中捞出来，却见她猛地俯身，一脸生气地说，“我要自己出来，不要想占我便宜……”
慕容修本还不觉得怎么样，看着她嗔怨的小脸蛋，心中却忽然好似被羽毛刮了一下般，耳后是一片红痒。
被匠人反复打磨的牡丹花地砖滑腻无比，洛央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脚踩上去，“啪叽”一声干干脆脆地往下摔。
“小心……”
洛央眼看着差点儿撞到桌角，被慕容修一把抱住。
桌子上的香胰兰膏被摔得到处都是。
“我自己走。”她偏偏头，“我能走。”
那双莹直细长的腿，看上去难堪重负。
慕容修不容拒绝，“我抱你起来。”
洛央闷哼一声，很不服气。
“抱你上榻，自己睡？”
洛央斟酌了下，好似……不亏。
勉为其难点了点头，任由他抱了起来。
次日，洛央睡醒的时候，隐约倒是记得昨日好像喝了酒喝多了。
“大小姐……昨儿听说是亲王给您打的洗脚水。”灵素一脸八卦。
洛央揉了揉额头，“哦……”看来是真喝大发了，早知宫酿醉人，她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大小姐，您还是注意点儿吧。净房里，昨儿……我过去收拾的时候，”灵素低声，“水渍洇染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怎么玩的，胭脂水粉在地上都快成染缸了。还有那席子……乌泱泱的。”
洛央老僧入定般不吭声。
灵素看了眼洛央，“大小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洛央轻咳了两声，“昨儿喝多了，当真不记得了，可能是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吧。哪里有你想的那么多污糟的事儿……”
灵素这才沉默了，只是一双大眼睛，写满了我才不信呢。
“慕容修呢？”洛央连名带姓地问着。
灵素没意识到大小姐有点儿动气了，回道，“亲王一早上就起来了呢，神清气爽地去练剑去了。”
“……”
折腾了她一宿，居然大早上就跑去练剑了？
洛央道，“我开个方子，你拿去炖了补汤，送过去。”
“是……”灵素一笑，“大小姐，您可真体贴。”
洛央眸子一凉。
她这可不是体贴。
她这是嘲讽！
“大小姐，您早上吃什么。”灵素笑眯眯地问道。
“不吃了。”洛央拿起桌子上的枫露茶，慢慢喝了口，“我还不饿，外面雪下得挺好的，我们去给慕容修送补汤。”
大雪下起来，一连好几日，洛央让人煮好了补汤，就准备去练武场。
慕家军的得力手下，平日里大部分在那里训练。
宁鸢拦住了洛央，“王妃，府里忽然来了客人。”
“哦？谁来了？”
“是……许大人和朗大人。”
大理寺和刑部都是在京城查案子的，有什么大案，两家人都是争抢着上去拿。
两家和洛府的交情都不错。
“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啊？值得两位大人一起来。”洛央口上这般问着，心里却已经隐隐猜出了是为了昨日她猜测的那些。
在宫宴上，慕容修含笑告诉她他早就想到并且处理好了。
为何……今日还找上了门？
宁鸢灵素的眼神也有些飘，显然知道些什么。
洛央笑了笑，“灵素，找下人把汤送过去吧，然后让人在花厅先等下。”
“是。”
洛央换了一身见客的裙衫，去了花厅。
命下人斟了茶，才柔声开口，“朗大人和许大人今日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许成安看了看朗成月，交换了个眼神。
许成安一向比朗成月圆滑，能不惹事必然不惹事，朗成月和洛家关系亲厚，算得上出生入死，他开口比较合适。
朗成月这才不情不愿地道，“是这样的，发现了一具女尸，身上穿裹着四皇子妃曾经的衣裳，昨日夜间有人作证是从慕亲王府送出去的。慕亲王妃，您知道的，这事儿，事关人命，我们必须来问问，顺道问问，那人身上的衣裳……是怎么回事。”
郎成月吞吞吐吐，总算把事情说明白了。
洛央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沉吟了片刻，才问道，“什么……女尸？”
许成安连忙应道，“就是昨日从慕亲王府送出去的女子。慕亲王妃您难道不知道么？”
洛央带着疑惑，看向了宁鸢灵素，“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宁鸢灵素又一次交换了眼神。
果然，洛央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她们是的了慕亲王的意思的。
死个把人不要紧，谁家没个杖毙的奴婢丫鬟，捏着卖身契，赔点钱财就了事了。
两位大人心中也知道这个道理，否则也不会客客气气地登门造访，来喝这杯茶。
只是……沾上了四皇子妃的事儿……
她打定主意一问三不知，天知道慕容修是怎么个安排。
郎成月一身正气道，“慕亲王妃，您是这府中主母，府中死了个女子，还穿着四皇子妃的衣裳，在下实在难以相信您一无所知。”
“你们莫不是忘了，四皇子妃，是我的妹妹。”洛央轻声道，“这里有一两样她的东西再正常不过。因为是死人的东西，早该烧了，我留着做个念想而已。那丫鬟，我当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依照着洛央的猜测，别不是那丫鬟偷了东西，被杖毙了的丫鬟吧。最近几日我忙着洛妃的事情，脚不沾地的，兴许是家中哪个主管做的。若是为了她身上一两样四皇子妃的东西就来我们慕亲王府这般兴问，不如去洛府看看，那整个西偏院，满满当当一院子她的衣裳首饰呢！”
洛央的话音一落，花厅顿了一顿。
郎成月被洛央辩驳得目瞪口呆。
许成安喝了口茶，道，“亲王妃左一句兴许，右一句可能。却是不肯给我们二人一个准话。”
“我又不是办案子的，我哪里能给你们准话呢！”洛央道，“我昨日从宫中回来就醉了睡了，谁知道你们说的什么事儿？感情在你们眼里，一个丫鬟的性命，比宫里那位怀着龙胎的人命还贵不成？”
郎成月脸色忽然一变，“人命，无非贵贱。”
洛央真心诚意地给郎成月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面上却一片懵懂冷然。
“犯了错的丫鬟我想是没必要多值得我多看两眼的。”洛央冷声，“我估摸着，也就是这么回事了吧。找管家来问问就知道了。我知晓许大人和朗大人都觉得家中主母都是管事儿的，可是我慕家……家大业大，凡事都有亲王的手下处置，当真不需要我多管什么。若是我每日操心的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那别云医馆早就开不下去了。”
厅内无人回答。
洛央抬起下颌，“若是无事的话，本王妃身体不适，就不奉陪了。”
许成安郎成月当真有些怀疑自己。
看着洛央要走，许成安才又带着几分犹疑地道，“纵然依照亲王妃的猜测，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您府中的下人偷了您留着的四皇子妃的东西……可是那衣裳却是四皇子妃做了皇妃才能穿的品裳。”
“原来那丫鬟不仅偷了我妹妹的东西，还偷了我的翟裙么？”洛央眯了眯，“那是死有余辜了。”
这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样子，的确是大周朝贵族该有的规矩，两位大人再说不出什么来。
洛央冷笑了一声，“查案子的是两位大人，洛央不知就是不知。大人们难道觉得在这里盯着本王妃本王妃就能给你们个答案了吗？”
灵素轻轻咳了一声，洛央瞧了眼一旁的两个丫鬟。
宁鸢急的快把手中帕子绞碎了，灵素也有些左立难安，拼命给洛央使着眼色。
洛央站起身来，笑了笑道，“今日也知道是两位大人全了本府的颜面才登门作客的说这件事儿了，不过，瞧着两位大人的意思，好像还不甘心……难不成，非要让本亲王妃跟着你们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调查才是么？”
两位面色都算不得太好。
洛央，这是明晃晃地在逐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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