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坠谷
忍住蚀骨疼痛，他抓起落在车中的几枚枯叶，掷出窗外。
裹挟着嗜杀气息的枯叶如同见血封喉的毒镖，割开飘摇的窗帘，精准无误地击倒数名黑衣人。
杀手们愣住了，毫无疑问——慕容修已经清醒了。
互相使了眼色，几个起落，隐匿在山林中。
震退杀手，慕容修几乎耗竭了精力，他忍住痛楚，从身后抱住了那个还在疯狂逃跑的姑娘。
温润而沙哑的嗓音贴着洛央的耳骨响起，让她几乎哭出来，“央央，没事了，我把坏人打跑了。”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缰绳会勒痛你的手的，我来。”
洛央回头，看到他冰冷白皙的脸，正搁在她的肩头，亲昵的模样。
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非要强撑着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他到底想瞒她多久？
洛央忽然瞪大了眼睛，因为她看到，不远处的密林中，一支箭矢正破空而来！
“慕容修！”她失声。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一把推开他。
箭矢几乎挨着她的耳朵飞过。
就在她推开慕容修的瞬间，慕容修一把拽住了她，将她拖下马车。
车子撞上了一块巨石，四分五裂，她只觉得五脏六腑被撞痛了。
跌出马车之后，男人的手臂始终牢牢抱着她，帮她抵御住了所有的撞击。
树枝碎石刮过，耳畔一阵风声，紧接着，是没入头顶的冰冷水潮。
马车旁，竟是一处河谷！
她不会水。
短暂的溺水失重让她心肺都剧烈的痛着。
她不能死。
那一瞬间，慕致远站在宫殿前的模样似乎格外清晰。
他收回了原本温柔体贴千依百顺的模样，眸中满是冰冷和嘲讽不屑，仿佛下一刻，他就要宣布要灭了她满门，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搂住莹儿。
“慕致远，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她一声轻呼，从梦中醒来。
“我……我在哪里？”她捂住砰砰作响的心，视线逐渐由模糊转为清晰。
“醒了？”慕容修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坐在一堆火前烘烤着。
冷冷的眼神，下一句质问紧跟着到来，“你和三皇子很熟？”
洛央愣了愣，神色几变，最后道，“做了个噩梦，梦见我父亲把我许配给了三皇子。”
火光映照在人的面上，洛央忽然想起，慕容修还中着毒。
仔细看去，那青黑色的毒素，果然如同跗骨之花一般，缠绕着攀上他的脖颈。
“让我看看！”洛央急促地走到他面前，伸手就要去检查。
慕容修抬起眼睛，看向洛央，不知为何，洛央竟然被那眼神震慑住，再也不敢动作。
他勾着唇，用冷静到阴骘的声音问：“把你的梦告诉我。”
梦？
他居然关心她的梦？
洛央抬头，看到一双黑眸紧紧的锁住了她的脸。
慕容修精致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眼中却坚定且执着。
“我啊，我梦见我被妹妹毁了容，然后，没有人肯娶我，慕致远求娶了我，后来，他当了皇帝，还杀了我，甚至杀了我全家……”
洛央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出这些，心里忽然松快了许多。
“可是，我现在忽然又疑惑了起来……如果讨厌我，杀了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灭了洛家？”
洛家，还有什么秘密是她不知道的么？让皇帝畏惧到不得不赶尽杀绝的么？
洛央看向慕容修，笑道，“不过是我的胡思乱想而已，一个梦，其实不用深究的对么？”
慕容修对她的答案似乎还算满意，嘴角竟然还勾起一个堪称愉悦的弧度……
可是额角的冷汗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处境。
原本，洛央给他的延胡索暂时压住了这全身上下犹如撕裂一般的疼楚，可如今，药效渐过，又被冷水一激，随着深夜的来临，扑面而来的疼痛，强烈到几乎让人崩溃。
洛央知道慕容修正在经历什么，有些担忧，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看着，甚至连出言安慰都做不到。
慕容修忽然道，“延胡索……”
洛央攥紧了手心，“延胡索只是暂时延缓疼痛而已，这种药过度使用，对身体有害无益。”
慕容修勾了勾唇，死死咬住牙关，不再说话。
洛央微一犹豫，伸出十指，试探着轻轻握住慕容修的手。
火光映照着她的小脸。
清澈不染的双眸，让他躁动的心中逐渐安定，手也逐渐握紧：“洛央……和我说几句话，随便说什么都好。”
洛央缓缓道，“慕容修，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在我的梦里，你没有出现过……”
洛央一怔。
不，他出现过，在前世，他自愿放弃了繁华的京都，替她的丈夫，去越国做质子。
洛央心下一悸，某个可能性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只是一闪，却刺痛了她的心。
洛央忽然听到水滴的声音，她的视线向下，落在了慕容修的身侧。
只一眼，她就咬紧了嘴唇。
他的半边袖子已经被鲜血浸透了，血液滴答滴答地落下，蜿蜒成一条小小的溪流。
“你别动……”洛央凑上前，“我给你看看。”
洛央小心地撕开慕容修的袖子，看到一片血红的刮伤。
他有点支撑不住，洛央小心地将他抱紧，“我给你包扎好么。”
慕容修笑道，“有劳姑娘了。”
洛央从随身的口袋中拿出药瓶。
“你睡吧，有我在……”洛央轻声。
慕容修一笑，“小傻子。”
“我医术不如你，也不会武功，可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洛央轻声许诺。
慕容修已经体力不支，昏睡过去了。
洛央将他的衣裳撕碎，看着他的伤口，微微犹豫，还是将延胡索混着其他丹药研碎洒在了伤口处，清洁好伤口，包扎。
即使在梦中，他气息依然不稳，显然还在承受着非人的疼痛。
慕容修只小睡了一会儿便醒了过来，他找不到洛央，身边的火也逐渐熄灭。
脚步声清晰地响起，慕容修侧过脸，看向回来的洛央。
洛央将草木枝扔进了篝火里，火烧得更旺了，“你醒了……”
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她就完全发不出声了。
一只手掐住了她的喉骨。
男人黑发之下面沉如水，他定定地盯着洛央，黑眸深邃，犹如寒潭之水，空寂的让人心底发寒。
洛央感觉到一阵冰冷的杀意。
大脑空白了几秒钟：“慕容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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