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肆
“哎，沅漪，”
回去的路上，高粱边踢着路边石子、边喊住她。
被点名的人回过头，
对他自来熟的叫法，显得并不十分在意。
倒是高粱，虽是矿工子弟出身、却也随即反应过来在没得到对方的应允前是不该直接称呼其名的。
可他观察了半天，却没发现小姑娘有任何不悦、反而是一脸耐心的等着他的下半文。
高粱奇了：“你不生气啊？”
戴沅漪也奇了：“我为何要生气？”
他挠了挠头，像是在组织如何措辞、迟疑了一下才开口
“你们城里人、不应该很注重这些嘴上的规矩吗？”
“可你也说了，这不过是嘴上规矩。我若计较那么多，那又如何对得起我们几个相识一场的缘分呢？更何况，”
沅漪顿了顿，琉璃眸色里染上一丝郑重：
“我们都是同志，将来在战场上就是战友。战场上难道还有高低之分不成？”
……
这句话对高粱触动很大。
戴沅漪不知道，其实这不是高粱第一次注意到她。
早在郑阳火车站，高粱就在茫茫人海里留意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顾一野，还有一个就是她。
他们都太格格不入了。
在那个拥挤的过道里，到底得拥有多大的心性才可以做到有条不紊的沉浸在自我世界呢？
顾一野他是见识过了，先是能狠心拒绝爱慕他许久的青梅、再到火车上他二人争执时的挑衅。实在是拥有令人火大的本事！
可戴沅漪呢？他怎么看都看不出这姑娘家的到底是个什么性格。
虽说她沉静吧，可后来和江南征偷跑也有她的份儿。可若说她和顾一野一样吧，对方字里行间又挑不出任何错处。
最后高粱给她的评价只有三个字：城里人。
和顾一野一样的城里人。
琢磨不透、和他们也不是一条道。
高粱本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听见方才戴沅漪的一席话。
原来，还是有人在坚持人人平等的啊。
他笑了，内心忽然对这次的军旅生活充满期待。
但更让他期待的是……
“哎，你和那小子认识吧？”
他和戴沅漪并排走着，头却暗示性地向着前方歪了歪。
沅漪给了他一个微笑，反问：
“你觉得呢？”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高粱：“……”果然还是捉摸不透的城里人。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认证这件事！
几个人说说笑笑刚回到站台，就被一阵炮火声吸引了注意力。
本想趁乱偷偷混进队伍的戴江姐妹并没有如愿。韩春雨一眼就瞅见了鬼鬼祟祟的二人，和偷偷抬头的南征对上视线后嗓门提高了几分：
“你俩再乱跑就给处分了啊！”
“……”
江南征吐了吐舌头，和身边的沅漪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里皆然发现了满不在乎的散漫，同时勾起嘴角，却又因韩春雨的怒目不得不佯装正经。
炮声和硝烟味儿依然环绕在他们周围，仿佛是某种预警。
而此时的沅漪等人还不知道，一场无声的对抗演习、即将在这座火车站上演。
很快——
“有情况准备战斗！新兵就地隐蔽——！”
陆平凡的一句话，算是拉开了这场战斗的序幕。
很快，一声声“你们被包围了”从四面八方传来。
饶是戴沅漪再没有实战经验，此刻也反应过来了：
书中曾读到的军事演习，就是军区想要给他们这些新兵上的第一课。
在大批“敌军”涌入站台时，戴沅漪听见远处的高粱大喊：
“新兵同志们！宁死不当俘虏！祖国和人民需要我们的时候到了！”
就是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求生欲望。
一时间，站台上混乱不堪。
有些人忙着逃窜、有些人忙着卸掉装备，而戴沅漪看着因跑向不同反而拥挤的过道、用尽全力大喊
“分开跑！保存体力和力量！”
显然有人和她想到了一起。
沅漪话音刚落，就听见站在左手边的顾一野也在人群里同样喊着：
“分头跑！保存有生力量！”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短短交汇，彼此颔首过后不约而同地选择往出口方向移动。
这是场无情且一视同仁的演习。
在戴沅漪将又一位敌军过肩摔倒在地后内心萌生的感慨。
而江南征还来不及夸赞姐妹的身手，就被突然窜到她们眼前的敌军吓一跳。
“啊！”
别误会，这不是她发出的惨叫。
江氏南征有云：打不过，还咬不过吗。
这一咬，就给了解决完自身战场的沅漪来营救她的绝佳时机。
只见戴沅漪迅速绕到捂着手的老兵身侧，抓着他的另一只手就反押在背后
“搞偷袭啊？”
弯膝就向他的后小腿踢去！一只踢完后，另一只也补上。
“且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
已经跑到出口处的顾一野像是想起什么蓦地回过头，恰好将这出擒拿戏码看在眼里。
他挑了挑眉，在同伴们的催促下反问：
“同志们，欺负到我们女兵头上，难道不是在打我们a军的脸吗！”
话毕的他压了压帽檐，重新折返回了战场。
“那也是你们的姐妹！去啊！”
张飞也附和着，其他人哪儿有不应的道理？
很快，有了男兵的加入整个局势开始有了起伏。
……
而沅漪这边，还没等她彻底制服身前那位老兵。
只听见一声闷哼后、一道黑影从她的右后方笔挺倒下。
紧接着印入眼帘的、是一节风尘仆仆的裤管。
“……”
戴沅漪向上望去，只见顾一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而那位倒下的身影，显然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只见他卷着袖口的同时，眼神仍不断警惕着周遭。
戴沅漪也不敢松懈，跟着他一起环视四周。
“擒拿练得不错。”
！！！
沅漪看向身边人，只见他仍如之前那般不曾分给她半个眼神。
只不过，戴沅漪看到了的：
落日余晖里，
那少年缓缓扬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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