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碧巧因为是坤宁宫皇后钮祜禄氏的贴身大婢女，在后宫之中备受尊敬，因此宫婢与太监们尊称其为“姑姑”。
“奴婢见过小主，小主金安！”碧巧行走款款，一见其行步便知是行走在宫中的老人了。
“姑姑快起，香冬给姑姑上茶。”采薇亦是对这位碧巧姑姑敬重有加。
碧巧原本是在宁寿宫仁宪太后身边侍候，钮祜禄氏被封为继后之后，仁宪太后体恤疼惜钮祜禄皇后，将身边的婢女拨了一个给坤宁宫。
“小主，皇后娘娘托奴婢前来看望小主。小主，您有需要尽可遣宫婢到坤宁宫禀于皇后娘娘。”碧巧言语不紧不慢。
采薇颔首笑着应道：“多谢娘娘关心挂念，臣妾不胜受恩感激。还望姑姑帮忙传达感激之意。”
碧巧应答道，“是”，然后继续说道：“小主，这些布匹绸缎以及玉镯首饰是皇后娘娘赠予小主的。”
采薇再次颇为感激地恭敬道谢。她现在还未侍寝，还不能够到皇后宫中面见皇后行礼谢恩，只能让碧巧将谢意传达与皇后。而且，她也听闻过，皇后身体欠安，自去年以来大多时候缠绵于床榻上。遂内庭十二宫的大权，实际上是由佐协皇后处理后宫事务的贵妃佟佳氏职掌。
不过，钮祜禄皇后与佟佳氏贵妃之间关系颇为厚笃睦和，皇后待贵妃修睦亲近，贵妃待皇后亦是敬恭有加。
碧巧没有多作停留，传达完皇后所嘱托的事情之后，便行礼辞安离开了熹合堂。
香冬随着碧巧出了偏殿红漆雕花扇门，送走了碧巧之后，折返回暖阁内。
“小主，碧巧姑姑已回。”
“在家中之时，我听周嬷嬷说，进宫头日内务府便会拨给，入宫的新小主侍用的婢女与太监，人怎么还未到？”
采薇说着，微微侧身望向身后的红漆木雕花菱窗棂，透过宫中夏日特用的薄纸纱，西边的日光已经压得很低矮了，斜横着照进了屋内。
这熹合堂只有一个通传的小太监，不合宫制吧。
香冬细想也是，便问道：“小主，是否要奴婢出去打听一下？”
采薇想了想，摇头说道：“算了，出去打听还容易着了别人眼线。总不会内务府一直不给熹合堂送人来，咱们等着罢。”
“……是。”香冬应道，“那待会儿去御膳房取晚膳，奴婢带着小卫子去，大不了多走两次。”
“好，就照你说的那般吧。”采薇赞同香冬所言的办法。“你且瞧看着若是小卫子是个踏实之人，便给些好处……也使得他可为咱们塌心办事。”
采薇进宫之前，他塔喇氏为她备了不少的银票、现银与碎银等，为得能使刚到宫中的女儿得以周旋安处。
香冬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说道：“好的，小主放心。”
到了用晚膳的时辰，香冬与小卫子两个人你按照着之前所言那般，直去了御膳房取晚膳回熹合堂。
香冬与小卫子还未曾回来，内务府总管吴进顺才领着拨给熹合堂差使的婢女与太监姗姗来迟。
吴进顺一脸的为难不安的神色，同采薇谢罪道：“小主，都是奴才的错。奴才在别处耽搁了时间，致使来熹合堂送人送迟了，还请小主勿动怒生奴才的气。奴才受责罚不要紧，气着了小主才是不该……”
采薇端坐在前檐炕一侧月蓝妆缎靠背坐褥上，含笑望着，檐炕下低头自言有罪过的吴进顺说道：
“吴总管方才话中也说了，是在别处耽搁了时间，又不是故意拖延着时间不来。因此，我亦是不知，你何罪之有？”
吴进顺听了采薇的话，立马说道：“小主开明，奴才真的是在别处办差耽误了时辰，绝非斗胆拖着时辰不来熹合堂送人。”
采薇依旧是面容上带着淡淡笑意，“嗯”了一声。
“若不是奴才在乐安堂帮郭贵人摆放掐花瓶费了些多时候，定是不会误了小主您这边的差事……”吴进顺的话，恰到好处的适可而止。
采薇但笑不语，也不去接吴进顺的适可而止的言语。
吴进顺低着头，想要偷偷地瞧一眼采薇的神情，才刚稍许向上方看了一瞬，察觉采薇正看着自己，复立即又低眉顺眼地看着自己脚下的玉青石砖地板。
他心中其实是惧怕着这位“宜贵人”的，入宫即被封为贵人，还得了皇上钦赐的封号。只是他亦是受制于人啊，这后宫不可得罪的主子多得很……
“春桃……”采薇叫道春桃。
春桃上前，将一锭银子递给了低着头的吴进顺。
“小主，这……”
吴进顺显然没有想得到采薇非但没有怪罪自己，反而还大方地给了他一锭银子打赏他。
“这是给公公的茶水钱，公公莫嫌少，一点心意罢了。”采薇扬声，朝着檐炕下的吴进顺说道。
“奴才不敢，小主。”吴进顺赶忙回话道。
采薇笑道：“公公快去忙下一件差事吧，但别像这件差事一般，又耽搁办迟了，毁了公公积攒的好名声。”
吴进顺听了采薇这话，心中不禁一咯噔，这位宜贵人面上看着温淑宽宥，可也是一位不好惹的主子啊。
“……是，贵人。奴才还有别的差事，先告退了……”吴进顺俯身行礼道。
“吴公公慢走。”
吴进顺刚离开熹合堂，香冬与小卫子已端取来了晚膳。贵人之位的四菜一汤，采薇一人定是用不完。
“小主，你是在暖阁用膳，或是北阁直枨圆方桌用膳？”
“就在暖阁吧，还不用再移。”采薇决定道。
“是。”
香冬与小卫子两人将晚膳布好。
宫中小主未曾用膳，宫人们亦不能用膳。吴进顺方才才将供熹合堂差使的婢女与太监，现下正在熹合堂殿门外候等着。
采薇不忍心让他们一直站在殿门外候着，她不是铁石心肠之人。
香冬与小卫子见自家主子尚未进膳，布好了宫膳，就要启开上盖着的碗碟——
“暂且先不开吧。”采薇冲两个人说道。
香冬是采薇从母家带进宫的贴身婢女，立马清楚了采薇的心意。
“小主的心意，奴婢明白。那……奴婢去唤他们进屋来。”
采薇微颔首，“好，唤他们进来回话吧。”
小卫子与春桃两个人侍立在采薇的身后。
香冬前领着内务府送来的三个婢女以及两个太监，进了殿内，来给采薇请安。
“奴婢（才）见过小主，小主金安。”
采薇脸颊上现着淡淡笑意，说道：“起身说话。”
“谢小主。”五人又是齐声谢道。
“一一报过名，让小主认识下吧。”香冬已定是熹合堂的主事大宫女了。
众人一一报了名字与之前所当差的地方。
采薇皆看了前面的五个人后，淡笑着点点头，而后说道：“今后便是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人了，希望彼此俱是一条心……”
“香冬。”
采薇示意了香冬，香冬将才始分好的银锭一一分给新来的五人。
“奴才（婢）谢过小主恩赏。”众人谢恩赏道。
“尚且不必与我言谢。若是差事当得尽心，今后诸位得到了只会更多。熹合堂定是赏罚分明之处，如若今后诸位若是吃着两家饭，甚至于吃里爬外，那我也必不会怀有菩萨心肠……”
恩威并施，是她于母家跟着额娘亲学着掌管家宅内事的法子。原他塔喇氏是为她嫁入夫家府宅管家所教，没有想到最终她的归宿竟是皇宫。
但若相较着来想，皇宫亦不过是一个大了几倍的府宅。为人处世，人情世故，大抵是相通的。有言：各处皆是江湖。则处江湖的法子万变不离其宗。
无论吴进顺拖延了来熹合堂办差之事，于他们五人心中如何来看。是觉得她是好欺侮的主子，还是其他想法，这段话她都是要先说在前面的。
身边若是时刻藏指着一把刀刃，又如何安心。
五人恭谨地回“是”。
“小卫子，带大家一同下去用晚膳吧。今儿晚上早些歇着，足了精神，明日才好当差。”采薇看向一旁身后的小卫子嘱咐道。
小卫子与众人谢过了采薇后，退出了殿内，下去用晚膳了。
采薇目送着众人离开了明间，才放松地稍弯腰坐着。
“唉，正襟危坐这么久，我的腰更酸了。”
采薇无可奈何地轻笑着同香冬与春桃两个人说道。
春桃听闻了采薇的轻声抱怨，上前帮采薇轻捶舒缓一些。
采薇离家初入宫，胃口原不是很好，但因行车劳累又端坐了许久，又见了两拨人，晚膳进得较平日稍多了一些。
“小主，您可想好了这主事太监让他们中谁来当？”香冬同采薇问道。
采薇略想了片刻，定下了。
“要不……就让小卫子来当吧。”
“小卫子？”香冬没有料想到，主子定下来的人选是专厮通传的小卫子。
“嗯……”采薇确定地说道。
见香冬与春桃两人俱是不解，采薇才低了声音说道：
“……小卫子，是周嬷嬷点拨过的人。”
周嬷嬷颇受善待与好处于三官保府宅中，又与采薇两人相处甚合。况且采薇是她一手习教而成，虽总言是主子与宫婢之关系，却也有老师与学生之处，因此是乐意帮采薇些许。
香冬这才了然说道，原来如此。
“先前于家中，周嬷嬷也教习了你主事女官之务，也是可以多与小卫子说说。”采薇看向香冬说道。
“是，小主放心。”香冬答道。
采薇起了身，说道：“今日早些歇息了吧，明日总归是要去西面偏殿问一声好。”
毕竟她是后入宫的，同处一宫，这亲近一些，总是比疏离了好。
只是，谋划总是没有变化快。许多推敲决定，都是在深夜里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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