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16、
孙鹏海的处罚决定下来了，因为犯罪情节不严重，加上他后面交代得很快，最终处以15日拘留，罚款两千块。处罚通知书送来了，学校这边再想拦也拦不住，校领导找你聊了几次，你表明了不打算轻饶的决心。
最终，学校以其行为恶劣，影响校园风气为由，将孙鹏海开除学籍。
到此，这件事才算落下帷幕，前后不超过半个月。
你又给沈翊打了电话，你第一次在工作时间给他打电话。
“小鱼？怎么了？”沈翊大概也没料到你的来电，声音都变得急切。
你揉了揉鼻子，说委屈也说不上来，说完全不委屈——肯定也不是。
你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干脆放任大脑接管嘴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去吧。
“沈翊，谢谢你。”你压着胸口的酸涩，尽力保持平静。
沈翊安静了会，忽然笑了，他无奈的笑声传过来，笑得你心脏都皱巴巴了，它紧缩起来，又平铺开，扑通扑通地，宣告你的深陷。
“开视频，给你看个东西。”沈翊说，然后挂断电话，打了视频通话过来。
你吸着鼻子，摸了摸脸，确保没有眼泪才接通。
视频里是一幅……额，黑板报？
你眯眼努力辨认上面的艺术字。
“捕风捉影能手……猎罪绘形神探？”
这说的沈翊？谁写的稿子，也太羞耻了吧。
你嗤嗤地笑出声，沈翊也笑了：“小孩一样，一会哭一会笑。”
“我没哭！”你当即申辩，“我就是、就是……”
“间歇性emo综合症？”沈翊主动帮你找台阶下。
“哎？沈老师，你最近经常上网哦，网络用语很熟练嘛~”
沈翊对人的情绪真的很敏感，你不过是说话语气没平时欢快，立马被他察觉到……看来在他面前要少撒谎。
“那个，就是，方警官跟我说了处罚情况，学校也决定把孙鹏海开除。”你把话题绕回最初想说的事上，“是个大事，所以想打电话亲口告诉你，没打扰你吧？”
他把摄像头转回前置，手机离他的脸很近，角度自下至上怼脸拍。
你被突然出现的美景震慑了半秒钟。
“没打扰。”沈翊说，边说边拿着手机转了一圈，给你看四周：“我在画黑板报。”
警局的布局很熟悉，长长的过道，百叶窗掩盖着玻璃门，隔断被蓝色的贴条拦腰。有明显的改装痕迹，但你还是认出这个地方。
你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沈翊，你知不知道北江分局的——”
“嘭！”
玻璃炸裂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那头顿时混乱起来，沈翊说了句：“晚上回你电话。”就挂断了视频。
你摸不着头脑，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条“注意安全”。
沈翊回了个ok的手势。
17、
一直到你赶完作业下楼买宵夜都没等到沈翊的电话，你打了一个电话过去，他也没接，你猜他又加班了。
沈翊的电话没打通，爸妈连环式轰炸快把你的电话打爆，你不得不一遍又一遍重申：“真的解决啦！放心吧！”
妈妈声音夹着哭腔，听得你心里也难受了。
“臭丫头，有什么事一开始不说，非得憋到最后！”
你嘻嘻哈哈地逗她开心：“妈~我超聪明能干的好不好，而且我抗压能力那么强，我怎么会处理不来呢？刘柯也在北江呢，他那么壮实，一个人能打十个变态。我还认识了一个超帅的、额、一个别的学校的老师，他帮了我很多次。”
顾及到妈妈的心情，你没说沈翊是个警察。
她对父亲殉职的事反应比你更加强烈，高三填志愿的时候都不肯让你报北江的学校，也得亏刘柯在北江，不然你压根没机会来这里上学——也不会机缘巧合遇上沈翊。
你嘿嘿笑了两声，“妈，我好像恋爱了……”
妈妈立刻大呼小叫，甚至喊道：“老刘老刘！快来！这丫头开花了！”
你尖叫着阻止她：“妈！我不要脸的吗！”
“你就没有过脸，我猜猜，你追的他吧？”
知女莫若母，完全准确。你支支吾吾地嗯了两声，然后为自己辩解：“他长得太好看了，性格又好，人也好，谁能把持住！”
“哟哟，听这语气还没追到？”
你：“！！！！是不是刘柯跟你讲的！！我明天就去揍他啊啊！”
“行了，你放过柯柯吧，他工作忙死了天天哪有空操心你追哪个男生。”妈妈成功被你逗乐，她问：“是个老师？高中老师吗？”
你“额”了一声，答道：“大学老师。”
沈翊职业是警察，偶尔也会去学校代课，身兼两职，你只挑了其中一个职业说，不算撒谎。刘柯那边回头也提溜一声，叫他别说漏嘴。
咦，代课的话……你神思忍不住飞远，要不下次去旁听一下沈老师的课？
“老师好，稳定安全，还有寒暑假。”妈妈兴奋道：“哎要不这个暑假你带他来家里玩，咱们这儿风土人情都跟北江不一样，他是北江本地人吧？”
你们一家人没谱又欢快的劲儿真是一脉相承。
你好笑道：“妈，哪有你这样的，我都还没追到人呢，你就盼着我把人带回去——且不说会不会把人吓走，您就压根不关心他跟我差多大年纪吗？不怕我吃亏？他是大学老师耶！”
一般父母不是最怕女儿被年纪大的男人骗走吗，怎么到你家情况这么畅通无阻！
妈妈“啊”了声，才小心翼翼道：“这个，你跟柯柯都是老寡王了，我业务不熟练啊……那他多大啊？有房吗？有车吗？”
你一个憋不住蹲下放声大笑。
“妈……咳咳咳，你少看点抖音好不好，我真的会被你笑死。”
“怎么样？语气学的像吗？”
“像什么啊？”
“就那种很凶的丈母娘啊！”
你又是一阵大笑。
电话的最后，妈妈才宽慰你：“小鱼，你喜欢谁不要紧，你自己快乐开心就好，妈妈不担心你，你才20岁，哪怕遇到了错的人，浪费几年青春也没关系，说不准浪费青春也是一种成长呢？”
她是个很擅长循循善诱的好妈妈，这也许就是你能长成现在这副快乐无畏模样的原因。
“……只要不是警察，妈妈都不会反对。”你刚感慨完，她忽然一记重锤砸下。
意思就是如果是警察，她一定会反对。你的心情沉寂下去，只能敷衍地嗯了几声。
妈妈声音浅浅地说：“时间不早了，快回去睡觉吧。”
电话挂断后，你咬着冰棒长吁短叹，都还没追到沈老师，就要开始替他担心丈母娘那一关了。
电话铃毫无征兆地响起，沈翊给你回电话了。
你乐呵呵地接起：“喂？沈老师，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
“你好，我是沈翊的同事，他今晚办案遇上点情况……”
男人的声音在你脑子里轰然炸开，把所有思绪都炸成空白。
“……他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我看你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所以回电话通知你一声，你是他的女朋友吗？”
“我……”你茫然地张口。
“你好？你还在听吗？沈翊已经没事了，你不用太担心。”
你撑着膝盖站起身，体位性低血糖让你眼前黑了一瞬，舌头也有些发麻。
四肢好像被冻僵了一般，无法移动，连带着内脏也僵得发疼。
过了好一会，你才重新找回声音。
“…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
18、
医院里到处都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你麻木地朝着信息上的病房走去，你没敢给刘柯打电话，只跟室友招呼了声就出来了。
弯弯绕绕，你好不容易找到那间病房，空白的大脑才稍稍找回一点理智。
如果要住院，是不是应该给他带几件衣服——不行，你没有他家里钥匙。
对，沈翊家里还有一只猫呢，不知道他父母会不会来照顾他……但你从来没听他提过他爸妈。
到了，你脚步停在病房门口，手掌轻轻搭到门上。
“雷潇俞？”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你身后响起，你被惊得后颈泛起一片栗粒。
高大的男人端着一杯咖啡，诧异地看着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看着很面熟，你艰难地在脑海里翻找，试图想起他是谁。
“我杜城。”他见你面露难色，主动提醒，“雷队徒弟，你小时候在局里玩，是我带的你……”
他眼神忽然转向病房，又看回你。
杜城神情倏地冷了不少：“刚刚接电话的女生是你？你认识沈翊？”
他是刚才电话里沈翊的同事，也是雷一斐以前的徒弟。
你心头忽然升起了无名火，为什么所有人都默认你会远离警察？连一个七八年没见过面的人都能在重逢的第一面质问你。
“我一开始不知道他是警察，”你压着火气解释，“我知道你也要劝我远离警察，但是——”
杜城眼神更加冰冷，但你察觉到那冷意不是针对你。
“沈翊会三岁画老。”他似乎也压抑着怒火。
“什么？”你没明白他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杜城板着脸，“意思是如果他七年前见过你，他就能知道你长大后的模样，七年后也可以第一眼认出你。”
前言不着后语，你压根不懂他想表达什么，于是烦躁地道：“我现在没有心情叙旧，我是来——”
“沈翊参加过雷队的葬礼，他以前就见过你。”杜城咬着牙，狠狠把咖啡扔进垃圾桶，气得扶额，原地打转。
一丝丝凉意从后背攀上，你不自在地搓了搓胳膊。
“他见过我……”你的思维恢复运转，陡然间，和沈翊认识这两个月的经历变得清晰得有一丝诡异。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告诉你他是个警察，直到瞒不住。他对你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近乎溺爱地包容你的言行。
你想起七年前的夏天，你一个人在家，座机电话响起。
里面是一个哽咽的年轻男人的声音：“你好，我是北江刑警大队的杜城。”
“……犯罪分子通过雷一斐儿童时期的照片找到他，实施了报复……”
年轻男人的声音历经七年，如今沉稳厚重。
“沈翊会三岁画老……”
“意思是如果他七年前见过你，他就能知道你长大后的模样，七年后也可以第一眼认出你……”
所有信息串联在一起，指向了一个真相。
沈翊是那个画出你父亲画像的人，而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谁。
你触电般缩回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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