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人心不足
父亲的死是裴铭永远的心伤，在本就费力拉扯神志的时候猛地听到这个字眼，心防如决堤一般瞬间崩塌！
她的动摇被刘令敏锐捕捉，敲下铜磬，荡起清幽的脆响。
可裴铭没有那么容易屈服，因为裴长远两世的战殇，都因为丧事从简而没有用到铜磬，所以并没有让她触景生情。
但是刘令很无耻，知道裴将军能够牵动她的心神，便不断地引导她去回忆，另一边依然有节律地敲着铜磬。
甚至从门窗的缝隙中，溢进了些许若有若无的烟雾，随着裴铭的呼吸钻进了她的鼻中。
有了迷烟的干扰，裴铭的抗争愈加费力，刘令的声音在她听来，也仿佛能渗进她天灵一般，每个字都让她无从回避。
“裴大小姐，您父亲死的时候你在哪里？是您亲眼看着他断气的么？有想要救他么？”
不由自主地，裴铭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她就在父亲身边，亲眼看着刀刃捅入他的肋间。
她有想过救他么？当然啊，如果她当时反应能快些，冲上前制住那个姓林的，父亲可能就不会死。
可父亲为了保护她……
是她的错，是她害死了父亲，她无以弥补，怎么办……
眉头越锁越深，呼吸也越来越重，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但就是没办法从悲痛中挣脱出来，越是焦急，她的情绪就越不稳定，想要镇定就更加困难。
看出她快坚持不住了，刘令却很沉得住气，继续诱导她深陷悲痛与自责中，裴铭的汗珠从额角躺下，想要咬住下唇坚持下去，可偏偏颤抖地藏不住哭腔，“闭……闭嘴……”
她快撑不住了……
刘令弯下腰，将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眼里满是挑衅与不屑，“您何必如此呢，放手不好么？只要闭上眼就不用痛苦了，令尊会原谅您的。”
屋外好像下起了雨，树叶被拍打的声音很轻柔，密密麻麻好似将人包裹其中，和着铜磬的清音，让人逐渐犯困。
裴铭终于垂下了眼睑，可饶是如此，她依然紧抓着最后的一丝意识，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突然，一个声音如洪钟般炸响在脑海内。
“阿铭!”
瞬间冷静，眼前浮现薛庭藉的眉眼，裴铭猛一激灵，对，当初是他陪她熬过最伤心的那段时间，她还有薛庭藉！
就在刘令想托起她的下巴，看清她是否已经昏厥时，还没触碰到的手指忽而一疼，想要抽回都做不到。
是裴铭咬住了他的指节，用力之大几乎要咬断他的骨头！
“嘶你疯了么！”吃痛的刘令顾不上虚伪的谦逊，另一手捏住她的脸颊试图逼她松口，不成想裴铭反而咬得更重，直到被他强硬地扳开嘴，一双通红的英目直视着他，竟让他有些发憷。
她可是在战场上浴血多年的皇后，别的没有，血性绝对不缺。
费了这么长时间和口舌，还以为快要成功了，谁知道她的心智如此坚强，还差点废了自己的手指！
刘令恼怒不已，抬手就要一巴掌扇下去！
但是不可以，打疼了她，她只会更加清醒，刘令只能无奈泄力，走回桌边用那白布擦了擦渗血的手指。
“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因为你越折腾，皇帝陛下就会死得越惨。”
裴铭的狠意更甚，“他在哪？”
“一会儿你就能——”
“他在哪！”
兴许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如此性烈，咆哮起来跟猛兽一样，刘令略微紧了分心，但眼下她连自己都保不了，不过是纸老虎罢了，怕她作甚。
将白布随手扔开，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再度扯起他那虚假的笑容，“他很快就会出现在你面前，而且，你当初是怎么看着裴将军断气的，待会儿就会怎么看着他惨死。”
胳膊不断用力，试图挣开束缚，裴铭的心跳已经快得让他想吐了，“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刘令冷哼一声，看着她着急，颇有些报复的快意，微微弯下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要你杀了薛庭藉。”
裴铭闻言愣住，旋即竟笑了出来，他们觉得靠那点迷药和蛊心术，就能让她对薛庭藉下杀手？
但刘令没有开玩笑哦，这就是他们的计划，而他认真的神色也让裴铭心惊不已，这帮……疯子。
他们居然想要借她的手弑君，将她这个有罪的皇后拥护为太后，她没法拒绝，否则只能背上罪名被处以最重的极刑。
这样子，只要她一天不死，刘氏的荣光就一天不会动摇，而这漫长岁月中，足够他们壮大成白氏那样连根拔都困难的大族。
她的分析一点没错，刘令非常赞同，并且这还不止，亲手杀了挚爱的痛苦又会成为她的另一道枷锁，让她这辈子也走不出心霾，就更方便被他们控制了。
“这个主意还是我想出来的，怎么样是不是很高明？”刘令颇为自豪，“你知道我什么为想到这个么？还不是因为你的权力太大，太诱人了。”
一个备受宠爱的皇后其实不算什么，天底下不缺这样的女人，但裴铭不一样，她是大融甚至是前朝都未有过的，手握国家最大兵权的皇后。
所以只要将她收入囊中，整个大融也就唾手可得了，他们大可一步步经营，直到……
让这天下姓刘。
从只希望重耀家门，到贪图至高皇权，人心总是填不满的，但这样也不错，能争到的东西干嘛不去争。
他还在幻想着自己大权在握，俯视众生的那一天，裴铭却兀自笑了起来，毫不遮掩嘲讽。
她见过图谋篡位的，还真没见过这么天真的，她就是死，也绝不会容得腌臜小人利用。
迷药、蛊心，以为这点小手段就能拿下她么？！
这是她的自信，强大到让刘令这么猖狂的人，都觉得束手无策。
不过在僵持了莫约三四息后，刘令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眼角的寒光顿盛。
当他真的没办法么？不过是他想给皇后娘娘留点情面罢了。
既然她不配合，那就只好……用点强硬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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