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大厦倾覆
被侍从搀扶着才勉强没有跌倒，薛庭藉又咳出了两口血，虚弱地摇摇头，“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并非胁迫你原谅，只是想不到别的办法来道歉。”
他想要伸出手，却实在没有力气，甚至连睁开眼都越来越难了，但还是把最想说的话，告诉了她。
“对不起，我不该猜忌你，不该质疑你，不该伤害你，现在……我把我的命交给你，若你生气，那就放任我毒发好了，放心，那毒我喝下不少，没准真能死。”
“你——”
“连我自己都忘了，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我很惶恐你不愿和我相守终生，只能想尽办法留住你，可怎么做都不对，越来越惶恐焦躁，所以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可我……真的只是爱你。”
他这番用命来赔罪的傻劲，自省错处的道歉，让裴铭动容了么？多少是有的，可同样的错误，他犯了两次，裴铭已经没勇气再若无其事地回到他身边了。
然而不容她犹豫，薛庭藉就彻底昏死过去，她想不了太多，只能就近找间宫室把他安顿下来，他就是拿捏自己舍不得让他死，简直卑鄙！
而后发生了什么，裴铭都顾不上了，看着张太医为他施救半天却不见丝毫成效，心中煎熬万分，连门外彻夜的哭喊和厮杀声都置若罔闻。
直到天边浮起光亮，宫内已然寂静得反常，那是因为活人已经不剩多少了，只有成群的士兵填满整座皇宫，每一个都肃立如雕塑。
又过了好久，张太医终于擦了擦手，“行了，毒已经排得差不多，等殿下睡醒了就好。”
裴铭将信将疑，“他真的能醒么？”
张太医认真拂了拂胡须，“您多唤唤他，兴许能醒得快些吧，娘娘可否容老臣去看看陛下？”
点头应允后，裴铭只是看了薛庭藉一眼，却没有上前，握起他的手给予曾经给过无数次的温柔，而是淡淡抛下一句：“陆羽，带上皇后，跟我走一趟。”
既然薛庭藉死不了，那另外一件事，就比他更重要。
推开门后，浓重的血腥气让她皱了皱眉，让她意外的是，德渊居然在外面。
看样子，她是守了一整夜的，双眼红肿得如杏子一般，“六皇嫂，六哥他怎么样了？父皇怎么样了？”
“你六哥性命已无虞，至于陛下我不清楚。”
她注意到德渊身边的裴利，似乎有些脸红，仔细一看也难怪，德渊小丫头害怕，一直揪着他的衣服，都忘了授受不亲。
不过这样也好，她顺势吩咐裴利照顾好德渊，“你带她去看看陛下吧，有什么急事先让谭将军处理一下。”
出了宫门之后，才知整座皇城都乱了，薛庭藉让许奕来当尚书令，任由白氏扩充势力那么久，当然不是因为软弱无能，而是欲擒故纵。
当所有人都明白，太子殿下默认白氏集团的官员入朝堂后，就都无所收敛了，那些与许奕有联系的人，都被查了个一清二楚。
在皇后那里，许奕是用来离间薛庭藉与裴铭的撬刀，而在薛庭藉手上，他又是把鱼钩，总之无论哪一面，都不过是个用完即弃的废子罢了。
薛庭藉甚至早就列了个十分详尽的名单，让白氏中人如叶脉一般清晰地曝于眼前，所以现在只需要把这些人斩尽就行，不难，但是声势浩大。
这会是一场遍及整个大融的牢狱之灾，但动荡过后，白氏的所有势力将不复存在，皇帝用了几十年都铲不动的沉珂，他薛庭藉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
当然，这也归功于月氏和匈奴都被摆平，不用顾虑外患。以及握在裴铭手中，前所未有的集中兵权。
然而这一切带来的辉煌，都弥补不了裴铭心中的缺憾，马车行至城郊，来到了裴长远的墓前。
白皇后被陆羽用一根绳子拽着，走不了路那就拖行，华贵的衣裙被磨得破烂不堪，她自己也被疼痛磨得没了力气，却在看到看到墓碑时，努力挣扎了一下。
看着她仍不知悔改的表情，裴铭心中悲愤，却无泪无怒，只一脸漠然地让皇后好好看清楚，这坟墓里躺着的，就是被她害死的人。
“你和太子，害了我父亲两回，我问你，他何错之有？”
皇后猜到了带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既然必死无疑，那还不如最后嚣张一回。
她嘲笑着看着裴铭，满是血丝的眼睛里透着近乎癫狂的恶念。
“争权夺利哪还管什么对错？裴长远得罪我，我弄死他不是理所应当么？还妄图和我斗，甚至想动摇我儿子的皇位，这就是下场！他不过一个卖苦力的走狗，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为国效力半生的武将，竟被如此侮辱，裴铭气得浑身发抖，她就不该给这毒妇开口说话的机会。
“陆羽。”
“属下在。”
“按着这女人的脑袋，让她给我父亲磕头，磕到死。”
“是。”
听到那个死字，白皇后才颤栗了一下，惊恐地看着靠近自己的陆羽，奋力想要逃脱，但她岂能逃过陆羽的大掌。
裴铭又补了一句：“别用太大力，慢慢磕。”
于是白皇后被扣住口脑，额头砸向地面，好疼啊，让她知道怕了。
“不，不！我是皇后，我死了你也完了！我白氏不会放过你的！”
可裴铭根本不理会，冷眼看着她一下下被撞向地面，没关系，过不了多久，整个白氏一族都能陪她上路了。
又几下之后，皇后很快消散了气焰，哀求她饶过自己，她知错了，是她对不起裴大将军。
现在道歉也晚了，裴铭依然不做声，此时皇后的前额已是鲜血一片，哭喊的力气还是有的，“我求你了……求你了放过我吧！我来世给裴将军当牛做马！”
把视线投向远处的竹林，裴铭只有轻描淡写三个字：“你不配。”
一阵风吹过，摇动竹叶娑娑，原该是宁静致远的好风景，却混着凄厉的哭求，裴铭闭上眼，泪水滑落下来。
这阵风是父亲来了么，她把仇人带来了，父亲能安息了。
她仰着头哭了好久，宣泄积压了两世的歉疚，身边皇后的声音则越来越微弱，最终归为平静。
待到她收住泪水，陆羽也停了手，“将军，她死了。”
“那就挖个坑，把她埋了。”并且要让皇后至死都是跪伏道歉的姿态，就挖在父亲的陵前，也不用什么墓碑，填平了，让所有为父亲祭扫的人都踩踏其上。
最后，她亲自磕了三个头，“虽然做的再多也于事无补，但是父亲，这个仇，我为你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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