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如果我变了，你会怕我么？
残留的积雪被一场小雨冲得一干二净，冬意瞬间褪下，气温尚低，阴沉沉看不出时辰。
这几天他们驻地养伤，温将军和于将军之间的矛盾越发明显了，有天晚上裴铭甚至隐约听到他们偷偷争吵。
“我看你是昏了头，连这种想法都有，忘了陛下派我们来的目的？”听语气，这应该是温将军。
随后于将军沉闷地回道：“我知道，但我们说了实话就等于得罪太子，还有活路么？”
“你少找借口！”温将军的情绪激动起来，嗓门不免没控制好，很快压下了声音，说了什么，裴铭便听不到了。
她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无趣地翻了个身，听到一声轻笑，原来薛庭藉也醒了，摸黑抚着她的头发，酥麻麻的让她很受用。
“咱们离边关已经不远了吧？”他问。
裴铭嘤咛一声，“再走个三天就该到了。”
之后是一阵沉默，只有未停的动作让她知道薛庭藉没有睡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深深闷叹道：“该添把火了。”
然而就在裴铭快要睡着之时，他又喃喃说道：“阿铭，我从来不是个好性的，谁惹了我，我就要报复到底才甘心，但如果有人没怎么招惹我，我却要取他的命，你会觉得我太狠辣，太可怕么？”
睡意顿时散去不少，裴铭重新睁开眼仰头看他，哪怕在黑暗中连他面目的轮廓都看不清。
从前与许奕的摩擦也好，与太子的争锋也罢，都不至于一时半会儿就你死我活，但现在不一样了，任何决定都关乎前路和生死。
如果温将军不愿臣服于他，那必定会如实将边关的情况，和他收服常校尉和于将军的事告诉皇帝，可想而知会招来彻底的绝杀。
所以，唯有让二心之人永远回不了皇城，他才是安全的，但是温将军犯了什么必死的重罪么？
明明没有，他只是忠心耿耿，不愿结党罢了，但薛庭藉必须要他死。
可以这么说，狠下心肠杀掉无辜的温将军，这才是薛庭藉真正踏上这条路的第一步。
要摒弃曾经那点善恶良心，把得失利弊放在首位，学会算计、权谋甚至是两面三刀，这些都是他必须做到的，却又如同陷入淤泥一般让他抗拒和厌弃。
裴铭明白他此时的挣扎，虽然痛，但总会有那么一天会习惯的，可她多希望薛庭藉不要变啊，把那个未被污浊的少年郎留给她……
指节摸索到他的下颌，然后慢慢攀延，搂住他的后颈，“既然没有别的选择，那就不要徒添伤感，不狠辣的将士，在战场上只有死。”
她的话让薛庭藉多少安慰些，吻在她的额上，“不管我以后变成什么样，对你都不会变的。”
一番深情却没有换来裴铭的回应。
上一世他变成了什么样，她敢忘么？所以现在还敢相信他的话么……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梦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回忆，又穿插着当下的境况。
她梦到温将军倒在了薛庭藉的脚下，血水溢了满地，至死未能阖眼，而薛庭藉只是冷眼俯视，背后是边关高高的城楼。
然后他把视线挪到了她身上，如寒冰一般让她心惊，而她的迟疑让薛庭藉很不满，皱起眉催促地伸过手，“过来。”
不对，这不是他该有态度，她非但没有配合，反而摇着头后退了半步。
这不是她的庭藉，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薛庭藉被她的逃避惹怒，咆哮着拽住她的手腕，睚眦欲裂的样子太过吓人，“为什么要逃？你要背叛我么！阿铭你变了，为什么不再爱我了！”
每个字都恨不得扎穿她的耳膜，她难以忍受地捂住耳朵，终于忍无可忍吼了回去：“是你先变的！”
这句话她真真切切地喊出了口，也把自己从梦魇中扯了出来，薛庭藉被她惊醒，甚至连常校尉都跑来询问出了何事。
裴铭还没缓过神来，急促地虚喘着，薛庭藉为她拭去额上的汗珠，朝帐外说了句：“无妨，她做了个噩梦而已。”
待常校尉离开后，裴铭才无力地蜷缩起来，把脸埋在自己的肘弯里，努力挥散脑海中残余的画面。
她倒是很希望薛庭藉别来追问，但喊出的那句话正是睡前才谈起的话题，薛庭藉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尽量把声音放柔，不让她觉得这是逼问。
“阿铭，你……梦到什么了？”
裴铭没有任何反应，让他更加不安，轻拂她的后脑安慰，“梦到我了？”
回答他的只有一句“不记得了。”显然，她不想提及。既然她不愿说，薛庭藉也不再强迫，抱着她一起等待黎明，“没事，梦都是反的。”
熬到天明之后，裴铭恢复了从容，只字不提梦魇的事，薛庭藉也很配合她，一口一个阿铭喊得亲热。
温将军和于将军昨晚吵得很不愉快，这会儿还在互相冷战，被他的余光捕捉，笑了笑，走去给尔寻打理鬃毛。
“走，咱们去松松筋骨！”说着跨上马背，冲裴铭挥手，“阿铭，你骑术好，来教教我吧。”
裴铭立马反应过来，他是想借机在那些人面前显摆，让常校尉和于将军看到他的长处，更加心服口服。
这个时候就无需她出挑了，耸耸肩，“我可教不了你，不过尔寻肯定可以。”
薛庭藉心领神会，拍了下尔寻的脖子，长啸一声：“走！”
今日天气好，最适合策马疾驰，哪怕在不够平整的地势中，尔寻依然健步如飞，像是在和薛庭藉玩闹一样，好几次故意想甩他下来，看起来惊险极了。
这可把常校尉吓坏了，一路上他们心惊胆战才保住六殿下的命，这会儿要是玩脱了可怎好。
反而是裴铭满不在乎，像个爷们一样拍着他的肩头，“既然他是要充军的人，就该有点上战场的本事才行，骑个马都成问题的话，还怎么——”
话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有意无意地看向了温将军，感受到目光的温将军没有回避，自然也清楚她的弦外之音，不免将视线投向了于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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