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就依丞相之见
太和殿内，群臣恭恭敬敬地立着，天子坐于上首。
大臣们不停地出列禀报要事，天子频频点头，身旁的太监提笔记录。陆侯爷同样站得笔直，心思却飞远了。
待群臣奏毕，皇帝陛下突然抬起手，李胜会意，上前一步，将早已准备好的文书放到天子手中，再垂眸敛目退到一旁。
皇帝翻着手中的文书，缓缓道：“匈奴王薨了。”
陛下的话不冷不淡，群臣却哗然，面面相觑，这委实有些突然。想前段时间，匈奴王被押进上京城，天子好吃好喝伺候着，回去的时候还胖了三斤呢。
陆侯爷蹙眉，没想到那汉子所言非虚，匈奴王薨了一事竟是真的，那岭南旱灾和匪患......陆渭然悄悄攥起了拳头，内心有了不详的预感。
皇帝接着道：“前几日匈奴使进京，朕已秘密接待，他奉上文书，求朕下封，封匈奴王子赫连尘为下一任匈奴王，爱卿们，怎么看？”
按朝国律，所有附属国下一任的王，都要上京请示，否则名不顺言不正。
众臣低头沉思片刻，有大臣上前一步，开口问道：“陛下恕罪，敢问陛下这赫连尘是何许人也，臣未曾听说过匈奴王子嗣中有这号人？”
皇帝：“无妨，朕当时同你一样疑惑，既如此，李胜，且唤匈奴使来。”
“喏。”李胜毕恭毕敬地应了，高声传唤，“宣匈奴使拓跋严兴觐见。”
群臣便让开一条路，早候在外面的拓跋严兴闻言走进来，磕头行跪拜礼，全程低着头，展示了匈奴国十足的臣服之意，围观的大臣暗暗颔首，皇帝也抚了抚胡子，满意道：“起来吧。”
“是，谢上皇。”
“朕唤你来，是要你再说一遍匈奴王子赫连尘的来历。”陛下开门见山道。
“是。”拓跋严兴往前一步，“世人皆知，我王有三子，其实不然，王还有一位子嗣遗落在后宫，那就是尘王子。王去后，本该由大王子继承王位，不料大王子平日好好的，临到头却疯了，于是王位就轮到了下面两位王子，但同样的，二王子和三王子也疯了。”
拓跋严兴说到这里一顿，袖袍一甩，跪下来，种种磕头，“王位传到这里才轮到尘王子，请上皇放心，尘王子确是我王亲子，臣万万不敢拿此事戏弄上国。”
站在殿上的大臣没有一个愚笨的，当下明白了赫连尘的来历，纷纷嗤笑，说得好听，什么遗落后宫，怕是从小被拘在冷宫不见天日才对吧，否则怎么会有匈奴王仅三子的说法。
陆侯爷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不开口，只是眼神不断地往拓跋严兴身上瞟。
天子颔首，“朕已知晓，定会给你一个答复，李胜，先带人下去吧。”
李胜点头，站在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一个颜色，小太监弯腰领命，小心翼翼地扶起拓跋严兴，两人一起出殿。
皇帝眼神看着前方，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不冷不淡地开口：“赫连尘的身份既已明了，众卿以为朕该不该赐封？”
这一次，群臣没让陛下等太久，兵部侍郎成大人率先出列：“臣以为，陛下该下旨赐封，赫连尘无名无分得陛下亲封，定会对我朝国感恩戴德。”
“不妥，”礼部侍郎陈大人同样往前一步，出声反对，“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只凭拓跋严兴一家之言，怎么判定赫连尘身份真假，若哪天被发现是个假王子，恐陛下遭世人口舌。”
有他两带头，群臣分为支持派和反对派，开始引经据点，各抒己见。
陆侯爷意外地挑眉，他以为支持派的人数会多一点，没想到......看来此事当下是解决不了了。
果然天子摸着胡须，徐徐道：“既如此，赐封一事往后再议。若众卿家无本要奏，便退朝罢。”
“陛下，臣有事要奏！”一直站在队伍最后不出声的户部尚书李大人执笏走上前来，“陛下，前段时日属下人报于臣说，岭南大旱而且匪患横行，臣于是派人前往查探......”
他话还没说完，众人哗然，岭南大吏王贵溪满头大汗，直接跪下请罪，“砰砰”磕头，“陛下明鉴，臣不知情，定是底下人欺瞒臣，臣对此事一无所知。”
座上的天子不喜不怒，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催促户部尚书，“接着说。”
“是，臣派去的人本该昨日回来，臣在府内苦等，只等来了一封血书，上面写道：情况属实，放眼望去，犹入地狱。”
陆渭然瞳孔放大，抿紧嘴唇，岭南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么。
皇帝大怒，拍着椅把站着来，指着王贵溪，气得嘴唇发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瞒朕！”
群臣见状齐齐跪下，没人再敢说话，王贵溪更是脸色惨白，哆嗦着辩解道“陛下，臣不知情，不知情啊！”
陆侯爷暗自蹙眉，事情到这档口还否认，难道真不知情？
陛下却不管这许多，他此时怒火攻心，“来人，将他打入天牢！不日问斩！”
王贵溪双目瞪圆，汗如雨下，膝行向前，想要去够皇帝，想要求饶，但是门外的侍卫手脚很快，一左一右将人抬起，王大人双手双脚挣扎，口中苦苦哀求，哭嚎，“陛下，臣冤枉，此事臣真的不知情，陛下！陛下......”
天子缓了再缓，吁出口气，慢慢地落回座上，眼神冷冷地扫视下面跪着的群臣，久久不语，直到一些老臣身体发抖，眼看着要倒下来，才大发慈悲地叫他们起来。
经历了这一遭，众人纷纷安静地像个鹌鹑，没人想开口说话，争当第一个出气包。忠勇侯想了想，还是出列道：“陛下，岭南匪患横行，民不聊生，臣请出兵清匪患，还百姓一个安宁。”
群臣纷纷侧目，钦佩不已，眼睛亮晶晶，哇，陆侯爷果然是真正的勇士，敢顶着压力，做常人不敢做的事！
皇帝眼睛静静地看着他，陆渭然低下头，坚定地维持着举笏的姿势。天子便转开视线，望向队伍左列最前排的男人，缓缓道：“丞相以为呢？”
王丞相是帝党，当初褫夺陆渭然虎符一事，他没少出力，是以，陛下实际上最宠信的臣子是王丞相，遇事总是最后征求他的意见，然后一锤定音。
王清临敛目答道：“臣赞同忠勇侯领兵一事，岭南已成地狱，换个人去，恐怕适得其反。”言下之意是说，岭南的匪祸已超出众人预期，想不派陆渭然也不行了。
皇帝手顿住，沉思片刻，“就依丞相之见，忠勇侯听旨。”
陆渭然跪下听旨。
“朕另封你为讨匪大将军，一个月后整兵出战，务必清除岭南匪患，还岭南太平！”
“是，臣接旨！”
“考虑到将军不通治旱之事，朕会尽快物色人选，随你左右，听你差遣。”
“是，谢陛下。”
陆渭然一一应了，他捏紧拳头，敛去眼中的激动，终于等到了。
最后，皇帝宣布散朝，陆侯爷随群臣告退，他看着前面王清临的背影一会，还是遵从本心，趁人散去，走上前弯腰行礼，“多谢丞相。”
王丞相微微避开，笑得十分客气疏离，“侯爷不必多礼，在下不过实事求是罢了。”
陆侯爷哈哈大笑，抱拳之后，转身离开。
王清临看着他，慢慢抚了抚胡子，望向远方的天空，想起自家孙子天天挂在嘴边的话，低笑道：“英雄吗？也许吧。”
陆侯爷前脚出宫，后脚带着小杨大人直奔临春楼，他也不走寻常路，见心上人的窗口开着，脚尖一点，腾空而起，闪身跃进去。
小杨大人：“......”侯爷，你还记得自己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吗？！
正在看风月画本的苏姑娘骇了一跳，手中的书“啪”一声掉到地上，惊魂未定地抬头看来。
陆侯爷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坦坦荡荡地走过来，一手撑在桌上，逼近她，一手捡起地上的风月话本，在她面前晃了晃，坏笑道：“苏姑娘背着我看什么？”
苏姑娘顿时红了脸，作势要去抢。陆侯爷灵活得避开，还看着书封面的字，大声念出来，“霸道侯爷和俏花魁的二三事？”
陆侯爷觉得有趣，翻开第一页，慢慢念道：“他，陆渭然是国之战神，民之英雄；她，苏清是花中魁首，我见犹怜。故事要从那场三月的大雨说起，望春江畔两人执伞，擦肩而过，不期然抬眼，便是一眼千年......”
苏姑娘立马捂住耳朵，脸红得滴血，内心尖叫。
陆侯爷见好就停，放下书，捧起她的脸，跟她对视，新奇道：“苏姑娘喜欢看这种同名同姓的话本？”
苏清心脏剧烈跳动，眼珠乱撞，睫毛颤抖，支支吾吾了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陆侯爷恶劣地笑了，轻轻捏住她的脸，“该不会，这本同名同姓的话本是苏姑娘特意找的吧？”
苏清连忙握住他作怪的手，疯狂摇头，“没有，没有。”
陆侯爷见她反应这么大，知道是自己猜对了，觉得面前人怎么看怎么可爱，他伸手顺了顺她摇头时垂落下来的发丝，慢慢低下头，凑近她，吻了上去。
苏姑娘眼睛紧闭，脚尖绷起，心里欢喜的泡泡噗噗噗不断冒出来。
好羞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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