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周炽舌战关云长

　　“关羽，你这就是屁话了！”周炽毫不客气的反驳，“你可知道关平跟我是怎么说的？”

　　“平儿...他自己去断后，却把我这么一个风烛残年的老朽保了下来，又有什么用呢？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关羽神色一片黯然，也忘了跟周炽深究他直呼自己名字的无礼：“平儿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

　　“关候莫怪，我来的那个地方，人人都习惯了直呼别人的文字，也不算冒犯。我是说话一急，就会称名道姓，没办法文绉绉的。”周炽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少将军对我说，关候在，荆州军就在。只要你能回到西川，再率军打回荆州，荆州多有对关候恩德心怀感念之人，到时候一呼百应，天下事未可知也。要是你不在了，哪怕他们全都能逃回西川，荆州军也已经是不在了，那又有什么用呢？

　　再者，少将军为人下属，不可弃主将；为人子，不可弃父亲。他又怎么能让你断后，自己逃命呢？他还让我求你一件事。”

　　“何时？”关羽立刻追问。

　　“他让你不要追究他抗命不尊、绑架主将之罪。”

　　“平儿！平儿啊！”关羽的情绪崩溃了，威严全无，哭得跟个晚年丧子的普通老人没什么两样。

　　周炽背对着关羽，任由他发泄，只是看着棚子外面的雪景，不做声。

　　想到自己在原来那个世界失去的一切，想到以关平为首的这些刚得到他的认可就再也见不到的战友，想到在这个古代世界里的茫茫前路，他又何尝不是心中黯然。

　　只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往日里，关羽都是荆州军的主心骨。而此刻，他是关羽的主心骨。他的迷茫和动摇，必然会进一步影响关羽的心态。

　　可以说，整个荆州军的未来，现在都在他一个人手里。

　　关羽终于哭累了，他却没有睡觉，而是拿起干粮大口大口的吃起来。看样子，他已经不打算放弃了。

　　周炽却摇了摇头。东汉末年的主粮还是小米，军中干粮也就是炒小米和肉干。口感差不说，营养也不均衡。人是需要维生素的，不吃绿色蔬菜和水果，最多一到两周，就会夜盲，进而发展为败血症。

　　别说古代军中对败血症本来就缺乏概念，就算有，现在天寒地冻，也没处找去。

　　“关候稍候，我去找些吃的来。”

　　关羽大为诧异：“天寒地冻，天又快黑了，你去哪里找来？”

　　“稍后便知。”

　　周炽出了窝棚，又是翻山爬树，摘了很多松萝，还在松树上掰了一些凝结的松脂，分别放在两个不同的袋子里。大概花了一个时辰，装得都差不多了，再回到窝棚里来。

　　“孟织，这是？”关羽看到周炽从空掉的干粮袋里掏出松萝，很是诧异。

　　“关候，这叫松萝。它其实是一种地衣，是真菌和藻类的共生体。”周炽解释。这些来自于后世的知识是很难懂，不过关羽终究要接触的。

　　“什么是地衣？什么又是真菌和藻类？”关羽满脸的迷惑。

　　“这些东西你可能很难懂，你也知道，我是神仙派来的，我懂很多凡人不懂的事情。也正是这样，我才有把握和你一起夺回荆州。不然，我的武艺虽高，在战场之上，也只能是百人敌。若没有万人敌的本事，又如何破那孙权军势？”周炽也懒得跟关羽解释何谓平行宇宙、何为时空传说，一切推给神仙，同时顺便给自己吹水：

　　“松萝可食，传说仙人餐风饮露，其实并非如此。只不过他们吃的东西和凡人不同，这松萝就是其中一种。可以明目，防夜盲，防齿牙动摇流血。”

　　说着，周炽把松脂一块块加到将灭未灭的火里。火焰很快重新旺盛起来。冬天松树是不分泌松脂的，这都是夏天分泌的，到了冬天，变得有干又硬，形似琥珀——不对，这本来就是琥珀吗。

　　干松脂的火力虽然变小了一些，但气味也没那么大了，不但不呛人，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把头盔盛了积雪，放在火上烧化。周炽又放了些粗盐，再把松萝放下去。

　　“孟织，你真乃能人异士也。你要是出仕，无论侍奉哪家，都必是王佐之才。我看就是孔明，你的智计也不差于他多少，可你兼且勇猛无敌，真是文武全才。”关羽眼里闪着光，他是真的觉得重夺荆州有望了。

　　“在我来的那个世界里，我其实只是个屌丝。”周炽有些闷闷的说。

　　“屌丝？”

　　“屌丝的意思就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周炽解释，“我们那里，每个人从小都要读书，不送孩子读书是犯法的。至少要读九年，大多数人会读到十六年。”

　　“读书读十六年？”关羽大为惊讶，“那不是要读到二十多岁？那谁来种田，谁来服役？”

　　“那个时代，一人种田，可供百人之粮；一人服役，可卫百里之土。”

　　关羽也不由得悠然神往：“那样的世道，岂不是已经天下大同了吗？你又何必来这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周炽又不由得出声讥讽，“天下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黄巾之乱当时，岂是因为天下不富，世上无田无粮？

　　我的时代，富贵之人，富可敌国！你们所说富可敌国，或许是夸张。我所说的富可敌国，绝无虚言！你猜，我来的那个地方，最富的人，一年赚的钱，买粮食可以养活多少人？”

　　“多少？一郡？一州？”

　　“按一人一年食粟400斤计算，可以养活两亿口！是大汉全盛之日人口的四倍！”

　　关羽震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而我，我在那个世界，已经活到了四十六岁，还没有自己的房子。我孤身一人，无家无口，租屋而住。比起那些富豪来，就是用萤火比之皓月，也不足以形容。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说我是屌丝了吧？”

　　关羽叹息一声。“孟织，我算是明白了。世道不公啊，我当年也是因为豪强不法，欺压我们一家，才愤而杀人，然后改字更名，从解良逃到涿郡，在那里认识了大哥三弟。

　　我关家世居解良，祖上也曾经出仕为官，五代以来，也是耕读传家，诗书不断，要不是这世道，又怎么会如此呢？”

　　“我不管这是什么世道。既然这世道拦着我，我就毁了这世道。世事艰难，人命如草，那就杀他个人头滚滚，血肉横飞，杀出一个新世道来吧！”

　　关羽盯着周炽，良久良久，才涩声说：“孟织。我以为我关某人已经够狂了，没想到你比我还狂。你这种人，不是流芳百世，就必然遗臭万年。”

　　“哈哈哈！英雄在世，行事当直指本心，问心无愧即可。担当生前事，何计身后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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