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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离岛


翌日一早,一行人向离岛的渡口赶去,两月之期已过,其余的天虞门人已在渡口等候多时。

        不过他们到达渡口之时,当日可出岛的船,只剩下了两艘,一艘通身漆黑,一艘通身雪白。

        经过一番交流,柳七杀等人还是将姬崖视为危险分子,并坚持认为他应当自乘一船。

        姬崖闻言不动声色地叫来了其中一位船夫,悄声讨论几句后,船夫点头接过了他递过去的一包夜明珠。

        然后姬崖反手一剑将那艘通身雪白的船劈了个稀巴烂。一派淡定地将长留收回鞘中后,他委屈巴巴地望向楚含章:“师尊,眼下只剩一艘船……”

        楚含章:“噗,顽皮。那你与为师同乘一艘吧,不许胡闹。”

        天虞山众人有的熟视无睹,有的极其无语,有的恨得牙痒痒,但也只能地盯着姬崖跟在楚含章后面上了船。

        黑船扬帆起航,白日里海上烟波渺茫,夜间海上波涛汹涌,时不时有海浪拍击到甲板上,发出巨响。

        黑船刚驶出岛屿,蓬莱岛的结界便开始慢慢闭合——他们赶在了关岛的最后一日离开。

        偌大的蓬莱岛随着结界的关闭,就这么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一路上,姬崖都尽量粘着楚含章,或是呆呆看着她,或是紧紧牵着她的袖子。他很怕蓬莱岛之行只是一个长长的美梦,而自己尚在梦中。

        楚含章只当他是第一次出海,有些晕船或是深海恐惧症什么的,便没太放在心上,只都由着他。

        一行人颠簸数日,终于离开大海回到了岸上,脚踩上平稳陆地的那一刻,头晕眼花的楚含章内心激动得老泪纵横:妈妈咪耶!终于不晃了!

        不过她旋即又想起来,上岸便意味着自己与徒弟就要分道扬镳了,心中生出无限不舍之意。

        柳七杀见他人黏黏糊糊,依依不舍,不由催促道:“天机,我们要快些回山,给无咎瞧病。”

        不待楚含章开口,姬崖便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郑重其事地朗声道:“师尊,你手上的伤许久不愈,弟子在郑国的王宫里有一些东夷进贡的鲛人珠,对雷击之伤有奇效。师尊可否愿意随弟子回宫一趟,用鲛人珠为你治伤?”

        柳七杀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举着手中的15米大刀吼道:“哼,少在这假惺惺,小师妹无端挨雷劈还不是你害的?还有脸说!”

        吴破军跟着嚷嚷:“就是!这个不孝之徒!”

        姬崖闻言气得额上青筋隐现,奈何他们所说之事又的确属实,令他无可辩驳,便只得面色铁青地沉默不语。

        然而吐槽归吐槽,师兄师姐们最终还是口嫌体直地让楚含章跟徒弟去郑国一趟。

        天虞山上虽仙草仙药数不胜数,但众人手上并没有鲛人珠。别说天虞山,鲛人珠只产于东夷,非常罕见难得,整个九州大陆都没几颗。

        两害相较取其轻,与对姬崖的成见相比,小师妹手上久治不愈的伤自然更为重要。

        与天虞派门人道别后,楚含章和徒弟走出渡口。在走出及开阔的海岸线十数米后,穿过葱葱郁郁的一片棕榈树丛,楚含章眼前赫然惊现数千丹漆执戟甲士。

        甲士们见姬崖出现,齐刷刷半蹲于地1,哗啦啦的犀兕甲碰撞之声与长戟击于岩石地面之声令楚含章为之一震。

        “见过大王!!!”

        为了低调特意戴着帷帽,身着道袍的楚含章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姬崖:“你要顺路攻打别国么?”

        姬崖抬了抬手,甲士们又都整齐划一地站了起来,恢复原状。

        “自然不是,来时担心师尊会在蓬莱岛遇险,特地在此地驻扎了一些兵士接应,都是徒儿从继位前便养着的心腹精锐。虽说他们在仙岛上的战斗力形同废人,但只要那些修士们敢追杀出岛,便是弟子身负重伤,这些甲士也能将他们屠……抵挡下来。”

        楚含章:“先时出关那日,郑国的甲士明明就驻扎在不远处,你为何不让他们前来帮忙?”

        若是当时身边有这些甲士,说不定修仙界之人便不敢贸然偷袭,拖到楚含章赶到,两方和平解决,误伤之事便能避免。

        “太初仙盟中不乏睚眦必报之徒,他们是凡界兵士,不到万不得已不想他们卷入仙凡之战中。”肤白胜雪的年轻君王一脸桀骜,“对付修仙界那群杂碎,我一人足矣。”

        他宠溺地帮楚含章拢好被海风吹起的帷帽,笑道:“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师尊,一下便把弟子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真是功亏一篑。”

        若不是眼前有数千甲士,顾忌到君王的面子,她就要像从前很多次那样,将姬崖揉成小鸡嘴:“胡说八道,来张嘴,让为师数数少了哪几颗牙。若不是为师及时赶到,你怕要把门中师伯都屠戮殆尽?”

        姬崖捉住师尊在自己眼前张牙舞爪的手:“上次是弟子走火入魔,头脑不清醒,也辨不清来人。弟子知错了,日后定不与师门为难。”

        楚含章:“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姬崖:“师尊怎能一样,别说走火入魔了,弟子就算粉身碎骨,化成了灰,元神裂成八瓣,也能立刻将师尊认出来。”

        楚含章:“呸呸呸!乱说。”

        玩笑间,只见一胡子茂密,先生模样的男子摇摇晃晃地朝姬崖奔来,嘴里激动地喊着:“君上!君上可算平安归来了!”

        由于身上的玄鸟纹布袍过于累赘,他只得边跑边将手僵硬地平举于身侧,海风将他宽大的袍袖吹得鼓鼓囊囊,远远看去就像一只摇晃的大气球。

        楚含章向姬崖投去询问的表情。

        姬崖:“这是我先前常与师尊提到的,祭仲祭先生。”

        带祭仲气喘吁吁地奔至二人眼前,姬崖又向他介绍道:“祭先生,这便是家师。”

        祭仲:!!!!

        这就是那个染指他家大王的,不要脸的糟老头子!此番还将大王置于险境!

        几个月前,他本想用天虞山要来蓬莱岛的消息刺激一下姬崖,让他振作,然后到岛外去接应楚含章,没想到他家大王居然要孤身一人深入蓬莱岛这种险地!

        祭仲追悔莫及,奈何悔之晚矣,无论他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大王都执意亲自进岛保护师父。此刻终于见到楚含章,祭仲一肚子的牢骚敌意,但也明白此乃王上极为珍重之人,不敢造次,便打算好好阴阳怪气一番。

        他对还戴着帷帽的楚含章郑重行礼道:“大王素来对楚掌座敬重有加,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想来楚掌座待大王也定是恩重如山,犹如老牛舐犊,老夫在此替先王谢过楚掌座了。”

        “咳咳咳咳!!!”话音未落,祭仲就发现旁边的大王剧烈咳嗽了起来,耳边响起清脆的女子声音:“祭先生言重了,大王如今才学满腹经纶,亦是多亏了先生,”

        祭仲大骇,心道一个百岁仙翁居然拥有女子的声音,这是什么阴阳人啊!不忍直视!

        另一边,楚含章也无语至极,终身为父?什么鬼?!她面无表情地摘下头上的帷帽,转头笑眯眯地对着姬崖道:“是吧,大王?”

        “大王”二字,还特意加重了语调,听得姬崖一身鸡皮疙瘩。

        眼前的“百岁仙翁”竟是不过双十年华的美貌女子,虽身着普通道袍,却是仙气飘飘,不染凡尘,吹弹可破的肌肤仿佛渡有一层浅浅的灵光。

        祭仲傻眼了。他看了看楚含章,又看了看姬崖,颤颤巍巍的手指随着视线来来回回地指着二人,嘴唇也一张一合,最后终于憋出了两个字:“般配!”

        修仙界和凡界都将师徒之恋视为不伦,但祭仲此前已因信息不全和过度脑补遭受了“男男爷孙恋”的冲击,突然发现自家大王的对象是个貌美的年轻女子(看上去),简直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饥贫流民突遇天降馅饼,默默流下了感动的泪水,管他是不是师徒恋呢!

        姬崖此时也已猜到了十之八九,定是凯风这个木头没有跟祭仲提过师尊的性别……而自己亦从未提及,所以才闹了这么一场乌龙。

        不过祭仲出现在此地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孤近来不在国中,先生本应带孤处理政务,怎的也来了此处?”

        祭仲:“情况紧急,臣等候在此,以便尽快告知君上。”

        姬崖:“何事?”

        祭仲看看楚含章,欲言又止。

        姬崖:“师尊便是孤之身家性命,没有什么是她听不得的。”

        楚含章瞪了他一眼,表示自己要去玩沙子,被姬崖轻轻拉住,便无聊地靠在旁边的叶子树上把玩手中的帷帽。

        冷冷的狗粮在祭仲脸上胡乱地拍打,但他不敢表态,只好装作没看见:“先时君上之胞弟,太叔段,宣布命的西鄙、北鄙属他管辖,令二城直接听命于自己,君上不管;后他便屡屡将京地周边的小城纳入自己封地,近日竟扩展到了廪延!”

        姬崖淡定道:“哦?”

        见姬崖面不改色,祭仲急得直跺脚:“我王!是时候采取行动了!那些地方若被其纳入封地太久,民心便会彻底向着他,到时候就不好攻打了!”

        姬崖一脸轻松,和对面堪称暴跳如雷的祭仲形成鲜明对比:“无妨,毕竟是寡人的一母胞弟,让他再多并几个吧,不过是一些城池而已。”

        祭仲炸了,赌气道:“王上!您若是想把整个郑国拱手送给太叔段,那便与臣下直说,让臣下去侍奉他好了!”

        姬崖看着自己的老师,就像在看一个满地打滚着耍赖的孩子,他摆摆手:“先生言重了,何至于此。”

        祭仲:“若非如此,便请您尽快除掉此人,不要让他继续扩张封地,使郑国百姓产生二心!”言罢他又向楚含章一礼道:“楚掌座,请您劝劝君上,太叔段之祸根植已久了!若不解决,不日必成大患!”

        姬崖:“师尊为仙界之人,不插手凡界俗事,不准叨扰她。至于我那亲爱的弟弟……他上不尊君是为不义,不亲兄长是为不暱。此等不义不暱之人,扩张了封地也会自取灭亡的,天道终会站在正义的一方。”

        此番言论,很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两朝老臣祭仲显然不会天真地相信天道真的会自动惩恶扬善,何况他家君上……也实在不是什么善类,见姬崖不听劝,只能在一旁捶胸顿足。

        百无聊赖的楚含章吐槽起自家爱徒来也是毫不留情:哦豁,还正义呢,借口真多。你作为一个诸侯国王,天天想着干周天子的时候怎么不说此为不义了?

        千里之外,京地。

        姬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姬段此刻正颇为得意地躺在大殿中欣赏歌舞,他对身边端坐着的一名三角眼男子说道:“颍考叔,近日我连续将京地周边的小城池据为己有,我那没用的怂包哥哥竟一如既往地完全不敢置喙,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起兵了?”

        一旁被称为“颍考叔”的男子朝姬段拱了拱手:“眼下城郭已修缮完毕,粮草兵甲也已准备妥当,公子让我暗中招募的壮丁不日也能到京地了。

        只是自新王继位后,便将新郑的城防又修葺了一番,在城墙四周布下了一些从天虞山学来的阵法,城门也多加了一道,届时强攻要多费些时日了。”

        姬段一脸不屑道:“修仙界那群酒囊饭袋,能有什么厉害的阵法。我前日已与母亲在信中约好,下月十五——就是中秋那天,她会亲自带人打开城门,迎我入城,到时候直接带兵杀进去便可。”

        颍考叔惊讶道:“素闻姜太后偏疼公子,可新王毕竟是她亲生,这事确定可行么?”

        与姬崖有着三分相似面容的姬段对此嗤之以鼻:“你不知母亲有多厌恶那个恶人。母亲说了,他就不该出生,看见他就烦。”姬段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往案桌上一放,“还恬不知耻地抢了属于我的王位,此次本公子一定要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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