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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我是黄七


不会再欺瞒一句……

        纵使梁岑瑞骗了她的全部人生,秋以桐也毫不怀疑他此时话语里的真实性。仿佛还是之前那对恩爱夫妻,只不过顶着全天下给予的压力,他宽容她,包容她,宠爱她,而她永远都对他怀着些许疑惑。

        她止不住流泪,倒希望他能继续再骗自己了,可还是要一一求证。第一个问题,她问:“到底是谁杀了我师傅?”

        “我……”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周潜光不禁将拳头紧握,傅展图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只觉得难以呼吸。

        “铁面真正的主人是你?”

        “不错。”

        “父皇临终前说,做贼心虚,就是因为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却因为你以梁岫琛之命要挟,所以不能说?你假扮梁岫琛骗了我师弟,你假扮锦衣少年骗了我……你颠倒事非,杀害我师傅,沈幼玄、沈鸿根本都是你的人!你种木槿树也是在履行,你对沈鸿的承诺,是不是?”

        梁岑瑞见她泪流满面,满心不忍,恨不得时光可以倒流,让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么,他也不必受尽煎熬,眼含着泪点一点头道:“好……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做的!皇兄才是你曾遇见的锦衣少年,他从来没有骗过你……最初接近你时,我说什么不想要兵书,不想要天下,全是谎话,只是为了让你不要怀疑我,让周潜光从一开始就认定我最有资格成为皇上的人。我想要的是天下,成为一个前古无人的君主,让父皇与兄弟的另眼相看,还有你,还有我们的孩子……可惜,棋差一步,我们本可以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竟没料到沈鸿……”

        “你好狠的心!”秋以桐心里有一个巨大的缺口,伤悲急剧冲泻出来,无可挽回。

        周潜光无奈又心疼地望着她师姐,郭茜痕在大厅之内,抚着门框,探出头来,一边哭一边看着。陈广生走到她身后,手轻轻抚在她后背上,因为太震惊,急于确定事情的真假,向她问几句,郭茜痕却只是哭,他深觉无奈也便不问了。其它人顾忌梁与秋的身份,根本不知该如何办,不由得都后退几步,只看着暴风中心的梁、秋、周三人。

        “秋儿……”梁岑瑞走近她一步,继续说,“无论我怎么骗过你,我对你的爱都是真的!我们夫妻虽然未久,你能否认我们的恩爱吗?”

        “我们本该是仇人……只是仇人,再作他想,根本就是惩罚!”

        梁岑瑞用带着些哭腔的声音说:“我杀你师傅的事已无可挽回,我知道你不可能原谅我,只好如此!无论我用了什么手段得到的一切,可是事实上我都称得起这一切,是不是?我说过,我喜欢下雪,无论曾做过什么,一场大雪落下,遮盖了一切就还是干干净净的……从我们成婚之后,我就抛却了从前的所有……秋儿,原谅我吧!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再没有伤害过你身边的任何人,我为杀害你师傅的事,一直在赎罪,原谅我吧!”

        “原谅?”她觉得这个词着实好笑,“你竟然要我当作所有的事都没有发生么?”

        “孰能无错……我……”他看起来的确很可怜。

        “师姐!”周潜光眼盯着梁岑瑞,忽然开口,“咱们走吧……你跟我回南山去,不要再管这些事了。他是个好皇上,娘亲天上有灵,也不会让咱们再计较这仇恨……走吧……”他当然恨毒了梁岑瑞,要知道除了兰若华,怀有身孕的萧燕也是在他的计谋下被杀的。可是这仇又怎么可以报呢,杀了这个年轻英明,统一了大梁的皇帝?那足以令天下大乱的事,绝对不是他做得出来的。之前,他宁愿师姐什么也不知道,跟着梁岑瑞回去,现在知道了,也只好带她离开。

        周潜光拉着虚弱的秋以桐转过身,梁岑瑞却抢过一步,抓住秋以桐的手道:“周潜光,你又凭什么带她走!”

        周潜光侧过脸来,眼眸里的光冷酷充满了仇恨,怒声道:“假如不是你非要我师姐回到你身边,就不会有今天进退两难的情形。我们走我们的江湖,你拥有你的天下,你不可能什么都得到!”

        “世间的确多有缺憾,可是我不应该在此列!”

        “玉兰花……”在他们中间的秋以桐发出一个微弱的声音。

        两人都没有听清,目光不约而同地变得温柔,低头轻问:“什么?”

        秋以桐抬起一双含泪的眼眸,望着梁岑瑞摘下头上的玉兰钗,凄然一笑道:“玉兰花……你很早的时候就下定决心,想要得到的,一样也不能少吧……就像你说,玉兰花的花王气度……哼,可你得到了什么?”

        梁岑瑞因她这一句反问心下茫然,心想我明明拥有天下,怎么就好似一无所用呢!所有的计谋,也只是在沈鸿一事上出了差池,就算将来没有孩子,又何置于满盘皆输?他不能明了秋以桐的意思,惊慌地凝视她一会儿说:“秋儿,只要你原谅我……只要你原谅我,我无所谓天下,我倒愿意跟你走……”

        秋以桐好笑道:“你不是说你得到天下,就是想要打破你将来会杀害兄弟夺取父位的预言么?你是得到了天下,可是那些预言却一一对应了。”

        “没有!”梁岑瑞心内激荡,语调也变得焦躁起来,“虽然皇兄多半救不活,至少这皇位是父皇传给我的……”

        “那道传位给你的圣旨是我拿给你的,可是父皇是被迫无奈才如此,那圣旨上的印玺,是我答应了保全梁岫琛性命,他才准许我加盖上去。他亲口对我说,他至死也不愿将皇位传给你!”她的样子看起来那样狠冽,眼睛里绽放出惊心地明亮。

        梁岑瑞脸上一凛,这竟又莫名地触动她的怒火,开始细数起他的失败来,口中不依不饶地说:“父皇至死都不肯原谅你,你的两个兄弟一个被你所害,一个厌恶你到了极点。你为了自己的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你真以为只要只要下一场雪,就一了百了么?雪终究是会化的,做错了事,掩埋就可以么!那些过错,是要用血才能洗干净的!”

        梁岑瑞静静地听她说完,脸上一抹凄绝地笑,悲声道:“你难道要杀了我,为你师傅报仇么?”

        秋以桐内心十分混乱,未必就有这样的想法,可他这一说,却激起仇恨之心。转眸间,她见郭承文手提长剑呆立在一旁,便闪身过去将剑夺下,转头向梁岑瑞道:“纵然我师傅慈悲心肠,在天之灵可以宽恕你,我却不能够!你还命吧!”

        周潜光想要拦,可是想到娘亲惨死在他手中,岂能没有恨意,便站着不动。傅展图不为护驾立功,却一定要护梁岑瑞,连忙挡在他前面,严厉地道:“秋儿!你此时太过震惊才会如此糊涂,可曾想过后果!快把剑放下……”后面一句,他的语气里带着点祈求,眼光飘向众人,只希望她能冷静下来,醒悟过来此举会造成多大的惨案!

        梁岑瑞见秋以桐如此,回想自己多年经营,违心而活,实在灰心。他忍着眼中的两滴泪水,伸手将傅展图拨到一旁,盯着秋以桐道:“那你便动手……杀了我,正好送我到九泉之下,让我与父皇父子相认!”

        秋以桐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得一酸,无力地举起宝剑,指向她胸口道:“也好……我杀了你,不能连累他人,会跟着自刎而死。我们一起到九泉之下,你与父皇相认,我也可以与黄七相见。终于,我与他之间就只有爱,再没有恨……”

        梁岑瑞脸上微惊,泪水自眼眶中翻滚而下,颤声问:“你仍然深爱着黄七么?”

        秋以桐抬眼向他一瞥,再无顾及,便道:“是!如果不是你与黄七那样像,我师弟身边有再多女子,我也不会再度进宫的!”

        “师姐……”周潜光低低地唤了一声,心里满是说不清楚的滋味。

        秋以桐看了她师弟一眼,又盯着梁岑瑞道:“受死吧!”她手握着剑,就要向前轻轻一送。众人惊呼,皇后要杀皇上,这如何是好呢?

        梁岑瑞不为所动,陷进了一种凄迷的幻境中,痴痴地望着秋以桐,忽然温柔一笑道:“我就是黄七啊!”

        她手下一顿,却并不是因为这些话,而是因为剑尖触到了梁岑瑞的衣服,她到底还是想到他们夫妻间的恩爱,不忍心下手。等她回味过这话,不禁着恼道:“事到如此,你还要骗我吗!”

        “我说过,我再不会骗你,我就是黄七啊!”

        傅展图心内震惊,不禁问:“黄七不是梁岳瓘吗?”

        梁岑瑞只将这话当成是秋以桐的问话,朝她走一步,她慌忙将剑垂下以免伤了他,听他道:“秋儿,与你在桐花树下相遇的人是我,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梁岳瓘不过就是那具尸体,黄七是我,你自始至终爱着的人,只有我!”

        秋以桐不禁回头望了周潜光一眼,却发现他的眼神分明在说,他早已猜到了,可是为什么!

        “你是不愿就死才这样说吧!我见过黄七的真面目,不是你这个样子……”

        梁岑瑞苦笑一下道:“你几时见的?你见时是在夜里,你母亲刚刚去世,我特意选在那时易容成梁岳瓘的样子与你相见,这样你会因为夜色,还有太过沉痛的心情,瞧不出破绽。你见我那副样子,就会相信黄七生得就是那样……”

        “我明明看到他服了毒药,他就因中毒而去……”

        傅展图不禁混身冒汗,因为他第一个看到那副惨相:秋以桐昏迷着,黄七中毒而死。这也能造假!

        可是在梁岑瑞这里,就是无所不能。他道:“我当着你的面服下的,只是一颗普通的丸药,我与你说了许多动情的话,再用一些无味的药物,令你昏迷过去。你当时悲痛欲绝,会昏迷过去在情理之中,你自己也不会怀疑。你昏迷后,我再将事先毒死的,梁岳瓘的尸体搬过来,也就天衣无缝了!”太阳又被云朵遮住,众人都觉得阴凉,说不出话来,只能时不时用眼神向彼此传达自己的惊讶。

        “我不信……你不是他……”

        “秋儿你想想看,当时我特地带了沈幼玄与白心让去,就是要他们在适当的时候,将所有人引出去,好使房间里只有你我。你只看到我服药便昏了过去,醒来看到的尸体,自然会认为那就是我。我是以情爱令沈幼玄与沈鸿效忠于我,所以我是黄七的事,几乎瞒着所有人。我给他们每一个人传达的,不过一个模糊的指令,其中真相怕是只有我与已去世的梁岳瓘清楚明白……”

        “假若是这样,他们怎么可能没有怀疑?”

        “梁岳瓘本就是我的替身,我有意不让他们认出我与他,自然有我的办法!”

        周潜光虽然早见识过他的手段,可是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冷笑起来说:“你这样的智谋,何需《信义兵书》!”这倒是一句掷地有声的话,众人不约而同地吸了一口冷气,这个皇帝不知该称之为足智多谋还是奸佞狡诈……

        秋以桐仍旧不愿让自己相信,又问:“你的声音不是黄七的声音啊!师弟你说……”她转头望向周潜光。

        周潜光垂着眼帘,没有勇气看她,无奈地说:“声音的确是可以改变的……”

        人的声音,来自于颈中一条声带的震动,改变声带,也便可以改变声音。周潜光听说过这个方法,然而颈中动刀,实在太过危险,轻则使人哑,重则就是性命不保,他不认为会有人敢这样冒险。这亦是他长久没有去怀疑梁岑瑞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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