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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玉堂与洵(5)


夜色之中的二川城安静的像个垂暮老人,花木云跟在陈凌身后,跨过朱红色的门槛,一路七拐八拐饶了好几个回廊才走到主院内堂。

        黑靴刚踏进二川城主院的内堂,他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不住想,这里真的是人住的地方吗?

        放眼望去,这里的装饰满是素白,房梁上挂着白色的奠花,整个房间如奠堂一般阴森,主位之上还摆着一块灵位,上面写着:镇国将军秦长玉、夫人孟宛绵之灵位。

        作为起义军的一员,他自然是知道秦长玉与孟宛绵的,也知道陈玉堂与他们的关系,但即便如此,对于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偏要多年来生活在奠堂之中,也实难理解。

        屋子里基本没有装饰,环顾室内也没有软榻或者床,只有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口楠木棺材,花木云缓缓移着双腿,远远瞥了一眼棺材里没有埋伏的人,才继续向前走。双手扶着棺材沿儿,里面有一个枕头和一床被子,显然是有人以棺材为铺。难道陈玉堂每晚都睡在棺材里?想到这,他的眉头拧成一个结。

        “听闻将军孤身前来,果然是英勇之人。”

        捧着酒坛子的陈玉堂踉跄着步子,推门而入,他瞥了着花木云抽出的长剑,笑容纯粹,摇晃着身子,一步步走到棺材前,拍着棺材沿儿,痴痴的笑着。

        “将军?副将?还是先锋?”

        “花某不才,身居将军之职。”

        “哦,那咱俩官职一样嘛,既然都是将军,你别拘谨,坐,坐。”陈玉堂打了个酒嗝,客气道,“初次见面,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反正桌子上的菜都是孟洵之前在将军府的时候喜欢吃的,什么八宝鸭、红烧肉、鱼头汤……还有夫人喜欢的八宝饭,反正好多,那家伙嘴刁,所以这么多年我找了好多厨子,味道都不对,现在这个厨子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等你们攻进城记得让小洵把他带走,不然可是糟蹋了我的一片苦心。”

        “陈将军,你这是何意?”

        花木云看不懂这个男人眉宇间的哀思,若他真的念及旧情本该主动归降,但他却选择对战。只是,他虽然选择一战,又为何放任自己带着士兵入城?他既能顺利找到自己,就证明自己的计划早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了,如此,是为何?还有,他说攻进城别忘了带走厨子,难道是有心寻死?

        “陈将军,您……”

        “年轻人,饭要一口口的吃,话要一句句的说,莫要急躁。你上一个问题我还没回答,你又要问第二个,这不合规矩。”陈玉堂笑着爬进棺材里,躺在里面,他深深呼了一口气,语气颇为得意,“秦人口重,小洵却偏喜食甜口,厨子难找,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在魏国他吃不吃得习惯。对了,你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陈将军,恕晚辈直言,您可是……可是在寻死?”

        抿着嘴,陈玉堂闭上了双眸,半晌也没有言语,只是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深谙世事的花木云很快就明白了他的初衷:安排好一切,随先主而去。

        “陈将军可曾替孟副帅想过?若你真的死在他的手上,他又当如何自处?副帅重情重义,你这岂不是陷他于不仁不义?”

        “副帅?也对,元帅是家主,他一直都是副帅,副帅……”陈玉堂眉眼间闪过一丝落寞,淡淡道,“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花将军先吃饭。川江水急,你们此行受了不少苦吧,等吃完饭,酒过三巡,我差军医来给你瞧瞧。对了,你可能觉得怕兵不厌诈,我先吃,我先吃给你看。”

        面上堆满了盈盈笑意,陈玉堂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因为醉酒太过厉害,双腿很难站稳,花木云眼疾手快的以肩膀撑住了满身酒气的他,才使他免于跌在地上。只是这一扶,也看到了他空荡荡的小腿,那触目惊心的皮包骨,使得心头下意识的咯噔一下。

        “谢谢,谢谢将军。”

        陈玉堂不知道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秘密,笑眯眯的执起筷子,将每个菜都往嘴里塞了一口,又执起酒壶往嘴里倒了几口酒,这才将一副新的筷子递给花木云。

        “年轻人就要多吃一点,不要总想着什么保持身材,你看你瘦的,小洵啊,这么多年不见了,你怎么都不长肉的呢?你得长点儿肉了,不然……”尴尬的对着自己的嘴打了一下,陈玉堂不住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了小将军,老夫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此番又喝多了,认错了人,将军你莫怪才是,老夫,老夫话多了,老夫这就去睡觉,还你个耳根清净,你好好吃,好好吃。”

        推开自己想要搀扶的手,花木云感觉有什么东西低落在了手背,低首一看,正是一滴泪水。再抬首,陈玉堂蹒跚着步子朝棺材走去,熟练的栽了进去。随之入耳的,是那隐忍又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第二日一早,陈凌便将花木云完好的送回了破庙,同时交给他的还有一封写着“孟洵亲启”的信。

        “将军等,请在此休整,以……以等与大军汇合!”

        虽冷着脸,但声音中难掩哽咽,话音未落,陈凌快着步子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花木云盯着他颤抖的双肩,更加确信陈玉堂此役是要寻死,可是作为一个局外人,他除了安静的做一个看客,没有任何资格去对别人的决定指手画脚。

        “将军,将军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呢?”

        杨宇将花木云从上到下检查一番,确认他真的没有负伤,才长出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

        “我们也没事,将军……”

        “你们听,战鼓敲响了!”

        二川城外,由于孟洵一直高挂免战牌,陈玉堂便主动率军一万来到起义军的军营外主动叫阵,褪去酒气的他高坐在坐骑上,昵着紧闭的营门,马鞭有节奏的敲着掌心,面上仍旧是淡淡的冷漠,看不出情绪。

        “孟洵!出来迎战!”

        听到信号兵来报二川城出兵来战的时候,孟洵就开始穿铠甲,他知道这一战是免不了的,若是真要对决,玉堂一定希望那个对手是自己。

        “孟洵,你几天都水米未进,还是让我去吧。”

        “我没事的,玉堂……”

        欲言又止,孟洵不会告诉秦怀山这一战自己是要去寻死的,虽然想着日后不能再照顾这个糊涂蛋心里有些难过,但想着他已经长大了,连襁褓里的孩子都能照顾成人,自己的担忧便淡了些。

        “怀山,帮我系一下腰带。”见他为不为所动,孟洵主动将腰带塞进他手里,露出少有的娇憨,“求你了,好不好嘛。”

        秦怀山展平腰带,环着他纤细的腰身,动作轻柔且熟练。只是看着这条熟悉的腰带,眼泪瞬间滑落,那是自己送给他及冠之礼,他从不舍得带,今日怕是……怕是要回不来了。

        “孟洵,你要是敢死,我……”

        “你就怎么样?你这个已经娶了妻子的人,还能将我挫骨扬灰不成?”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孟洵含泪笑道,“乖,以后要好好吃饭,好好活着。我走了!”

        “孟洵!”

        对着他背影撕心裂肺的喊着他的名字,换来的只是他潇洒随意的摆摆手,秦怀山瘫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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