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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捕妻


三川县里数一数二的富户最近有了大喜事儿。

        这家姓朱,代代经商,积攒了偌大的家业,泼天的富贵。如今的掌家人也很有手段,家业在他的手底下更上一层楼,谁见了他不恭敬地叫声“朱老爷”。

        但是朱老爷也有自己的烦恼。

        他没有儿子。

        他年轻时在父母的安排下与邻县米商的女儿成了婚,妻子貌美贤惠,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好几年过去了,肚皮却没个动静。妻子很不安,便做主给他纳了几个妾,他自然笑纳。只这几个妾无用地很,虽然也怀了孕,却接二连三地生女儿,闹得他总是败兴。妻子见状,又买了几个貌美的姑娘,不是生不出来,就是又生丫头,好不容易有个争气的,生了个小子,把一家人高兴坏了,却不想那孩子只个把月就夭折了!

        这叫什么事!

        难道我这辈子注定没儿子?

        那这万贯家财留给谁?

        每每想到这里,朱老爷就躁郁得不行。

        朱老爷已经四十多啦,渐渐心灰意冷,做生意也没了劲头。

        却不想那马上要四十的老妻却突然呕吐嗜睡起来,十月过去,瓜熟蒂落,居然生了个男孩!

        朱老爷喜得打跌,直叫祖宗保佑,不仅广邀亲朋,大肆庆祝,更施粥施铜钱周济穷人,算是给儿子积攒功德。

        大家知道后都很吃惊,那朱夫人将近四十,还能老蚌生珠,的确稀奇。不过,听说那朱夫人心地善良,常常布施穷人,这也算是好人有好报了。

        朱老爷琢磨了好几天,胡子都揪断了几根,最终给儿子取名麒麟,小名珠儿。

        说也奇怪,这珠儿一天天长大,居然没生过几次病,并且聪明伶俐,什么事情一教就懂,一说就通。顺顺利利长到二十岁,不仅能文能武,能力非凡,还相貌英俊,谁见了不啧啧赞叹呢。

        但这珠少爷却有个风流成性的毛病,不仅在家里招惹有姿色的丫鬟,在外面更是眠花卧柳,是青楼的常客。

        父母也在他耳边时常唠叨,劝他少胡来,怕招惹上什么脏病。他当着父母面从来都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却从来没有一毫改变,照旧四处勾搭。

        朱老爷朱夫人无法,有心狠狠地教训他一顿。但他素日又孝顺,得了什么好东西就往父母处送,嘴巴又甜,人也能干,把父亲交给他的生意打理地红红火火,一见他的面儿,父母便有天大的火气都熄灭了,哪儿还能打骂呢。后来,经父母做主,娶了表妹为妻,以为他能转了性子。却不想表妹容貌平常,性格木讷,并不能讨他的欢心,对着妻子也只愿意稍微应酬一二,出了家门,照旧四处撒欢。

        这日,珠少爷应几个好朋之邀,在酒楼喝了一通酒,喝得挺多,饶是他酒量不浅也有些上头。临走时他醉醺醺地翻身上马,对着马屁股就是一鞭,把跟着的几个小厮抛在身后,便往家去。

        却不想他醉眼朦胧,打马跑错了方向,没往家去,竟奔至城郊一偏僻所在。他还以为到家了呢,手脚发软地滚下马来,没曾想昨日刚下过一场下雨,那马蹄边正有一个泥坑。他一下滚进了那泥坑里,半边身子浸了个透。

        他这才有些清醒过来,看自己黏糊糊一身肮脏,顿时恶心得不行。

        他看看四周,几个小厮不知踪影,而眼前则是一户人家,应该是一户农家,蓬门荆户,很有些简陋。这地方很偏僻,四周竟只这一家。

        珠少爷无法,只得爬起来拍门,想着在这家里稍稍梳洗干净些,等酒醒了,再回家去。

        他拍了一会儿,里面的人听见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门开了。

        门从里面打开,珠少爷和开门的人打一照面,便如五雷轰顶一般,保持着拍门的姿势,不动了。

        原来开门的是一女子,只见这女子容貌极秾丽,一张桃花面,水淋淋的眼睛,虽然荆钗布裙,也难掩其风华。

        这女子见珠少爷一动不动,呆着两眼,身上脸上都糊着泥水,看上去很狼狈,知道这是落了难,便好心请他进了门。给他端来一盆水,又拿来一条干净的布巾,让他擦洗,趁他擦洗时又冲了一杯热茶给他。

        珠少爷在院子里神志不清地胡乱擦了擦自己,也像不觉得茶烫似的把茶一口闷了。那女子见他好了,就避了去,他见那女子不再出来,才闷闷不乐地出门上马,找路回家去了。

        等回到家,在众人的大呼小叫中,洗了澡换了衣服,洁洁净净地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才觉得舌头有点疼。

        他躺在床上,魂不守舍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派人叫来了胡三。这胡三是县里有名的帮闲,珠少爷找他来,是专叫他打听那女子的事儿。

        胡三果然不负所托,只几天的时间,便把那女子的消息打听了个干净。

        说起来,这女子还是珠少爷认识的人的家眷呢。

        珠少爷往日在酒楼里,曾遇到过一个窦秀才,他还曾和那秀才吃过一次席呢。只是窦秀才的身体似乎不太好,虽然相貌英俊,却体态消瘦,面色发白,嘴唇发乌,吃席间推说身体不适,拒绝喝酒。珠少爷见他装模作样,心下不喜,往后也没有过来往。没曾想那女子竟是窦秀才家里的吗?

        胡三说,那窦秀才虽在读书上有些天分,但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常常咳血。一年到头都在吃药,这几年他的病似乎更严重了,根本没办法再读书,只能卧床养病,家里本来有些资财,但也被他吃了个干净。他爹娘又相继生病离世,如此一来,家里更是捉襟见肘,没办法,只得卖了城内的房子还有几个奴婢,带着妻子搬到城郊去了。

        说起他的妻子,听说是从小养在家里的童养媳,年纪到了自然也就成了婚,那日珠少爷见到的应该就是她了。听窦秀才以前的邻居说,那女子叫柳娘,秀才很不喜欢她出门,她也就整日呆在家里不出去,就是围着窦秀才转,伺候他。也曾有邻居好奇,爬到墙头窥探,望见过她,只说是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儿。

        不过,现在她家里经济很不好,窦秀才无能为力,担子全落在柳娘身上,她只能自己干活,照顾秀才,每天团团转。她好像很擅长绣活儿,绣出来的东西,甭管什么都活灵活现,她就靠这一手,卖到铺子里换些银钱,支撑着家。

        珠少爷仔仔细细地听了,心下怔怔。

        她居然是别人的妻子么?

        那个窦秀才,一看就是个短命鬼,与其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不如死了干净,拖累人家做什么呢?

        珠少爷觉得很不舒服,眼睛都嫉妒红了,他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问胡三:“这县里的绣铺大部分都是我家开的,她把绣活儿卖到哪儿了呢?”

        胡三不愧是县里最有名的帮闲,这些细小的事儿都打听得清楚:“可不是就卖在您的几家铺子里嘛,您家地道,开的价格最高!”

        珠少爷笑了,他赏了胡三不少银钱,待他退下了,就对侍候在一旁的小厮说:“把管家叫来。”

        这段时间,柳娘得空就做绣活儿,攒下了不少。这日,她戴好帷帽,包好绣活儿出去了,打算换些钱回来。家里的米快没了,相公还要吃药,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买块肉或一条鱼给相公炖了补补身体。

        不想这次去,铺子里却不收她的绣活儿了。

        说什么绣得普通,之前收的还没卖出去,要她到别的铺子去。

        结果,她跑遍了县里的铺子,人家都不肯收。

        柳娘很难过,含着眼泪回家了。

        她没把这些事儿告诉窦秀才,窦秀才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她不想让他烦恼,只能自己受着。但是随着家里的米和秀才要吃的药马上要没了,她焦灼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应该怎么办?

        绣活儿没换到钱的那天她就不吃米了,把米煮成粥喂窦秀才吃,自己喝些菜汤。秀才的药,以前煎三次就把药渣倒掉,现在没办法,煎了四五遍才倒。但是药煮到第四遍药味儿已经很淡了,第五遍就跟水似的。

        柳娘很痛苦,背着窦秀才哭了很多场。

        这日,窦秀才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吐了很多血,她吓坏了,跑出去找大夫。大夫来了,开了药。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无钱买药,就连大夫的症金都没有。还是大夫看她可怜,没收症金,自己走了。

        她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窦秀才,呜咽起来。

        她哭了好久,两只眼睛红肿不堪。

        这时,她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

        她擦干眼泪,稍微收拾一下自己,出去开门。

        来的人她不认识,但那人却十分热情,自称钱大娘。

        钱大娘是有名的媒婆,这次她经珠少爷的委托,前来说项。珠少爷谁不认识,谁不想巴结,她赶紧答应下来。来之前她还犯嘀咕,怎么是这么个穷酸人家。不想那娘子开了门,见了面儿,才知道珠少爷果然有眼光。

        这女子虽衣着寒酸,面色憔悴,双目红肿,却难掩国色,她是个女人,却看看得差点失魂。钱大娘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但却从来没见过这等姿色的女子!

        钱大娘进门后也不啰嗦,把自己的来意说明清楚。

        柳娘的第一反应是荒唐,自己是有丈夫的人,这是干什么呢?她当然拒绝了。

        但钱大娘着实厉害,接下来的话字字切中要害:“娘子先别急着不答应啊!你看你家丈夫现在这模样,要吃饭喝药,还要人照顾,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家里的钱够用不?”

        柳娘呆住了。

        钱大娘继续加油:“珠少爷说了,只要你答应,他包管把你家秀才照顾得好好地!搬到原来的房子去,珠少爷早就把房子又买回来了,再从家里拨些奴婢,请最好的大夫!你看,不比在这儿挣命强?”

        钱大娘的话说进了柳娘的心里,她从小在窦家长大,窦家二老和秀才都待她极好,她是死心塌地地要呆在窦家的。但是现在相公这个样子,叫她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去死,如果自己跟着那个什么珠少爷,能救相公的命,那不也很划算?再说,那些大户人家的少爷,喜新厌旧,到时候他腻了自己,自己不又可以回到相公身边吗?

        想到这里,柳娘咬咬牙,答应了。

        听说柳娘答应下来,珠少爷乐得咧着嘴在院子里乱走,心想事成,不枉费自己一番功夫。

        珠少爷先是把柳娘安排在了外面。

        他自从得了柳娘,十分迷恋,把原来的花儿草儿抛到一边,只一味痴缠柳娘。柳娘原以为这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珠少爷只贪个鲜,没想到他竟缠得紧,有时候简直叫人喘不过气来。她好几次去看窦秀才,果然见他被照顾得不错,只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见了她眼神复杂,即思恋又痛苦,这样的眼神让柳娘难以招架,只能狼狈地退出来。

        珠少爷从来不曾腻过柳娘,还断了旁的女色。跟了珠少爷一年后,柳娘怀了孕,十月过去,一番痛苦后,柳娘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在产房外的珠少爷抱着孩子又哭又笑。

        朱家父母本来很不喜欢柳娘这个外室,但在听说她生了个小子后态度大变,直叫赶紧把孩子带回府上。珠少爷可没打算让娘儿俩受委屈,一直养在外面,直到家里一直郁郁的正室暴毙,才把柳娘和孩子们接回家,这时候柳娘已经又给珠少爷添了一儿一女,他娶柳娘为填房,柳娘在朱家可算是站稳了脚跟。

        窦秀才在柳娘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去世了,柳娘痛苦难当,真想跟着他一起去,但看着那粉妆玉琢的一团,又狠不下心。随着时间的流逝,窦秀才的身影在她的心里慢慢淡化了。

        最得意的珠少爷,他有美妻有孩子,真是惬意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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