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澄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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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心宽如虞昭昭，眼皮也忍不住抽了抽，阿耶正正经经地做瓦窑营生，怎么就成开窑儿的了，说她不好可以，污蔑阿耶阿娘却是虞昭昭之万不能忍之一。

        何姨说过后宅争斗切勿硬碰硬，绵里藏针才是上上之策。

        虞昭昭眨巴眨巴眼睛又吸吸鼻子，因为了祭祖穿得少了些，鼻尖两腮冻得泛粉，一眼看去，真若一朵怅然掩面的娇花。

        事关阿耶阿娘，爹娘是虞昭昭心尖上最在乎的人，本只想装无辜的虞昭昭，到底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拿眼神去瞧站在盛雪娘身旁的女眷，一双眼睛澄澈而委屈，就差拿根棉帕子在唇瓣咬一咬装可怜了。

        “不知娘子怎么称呼，但今日能来祭祖的，想必都是沈家的人，昭昭既嫁入沈家，拜了沈家的祖宗，便也算是沈家的人，大家既是一家人，娘子言下之意，难道是我们沈家是个窑子，不然怎么会有窑姐儿？”

        虞昭昭估摸着这“拖人下水”的威力应当是够的，把她当“贼”，那她们做贼的，最喜欢拉人上贼船。

        果见那年轻妇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谁扯上“窑姐儿”三字都笑不出来，连一旁的盛雪娘，也收起笑容，“讲究人家出来的娘子，谁会舍得自家同那种地方扯在一起，便是提到那两个字，都要叫人羞死。二嫂切莫再言了，免得叫人笑话咱们是没教养的人家。”

        这便是倒打一耙了，明明脏水是从她们手里泼出来的，转眼却声讨是别人不自重。

        虞昭昭笑说，“先骂人的又不是我，到底是谁呢？谁先说那三个字的谁是小狗！”论耍无赖，虞昭昭还是很会的。

        今日园子里本就热闹，虞昭昭只带着小鱼儿，对方人多势众，气势上俨然一副手下败将的局面，园子里的人瞧着这边的动静，都假装路过地往这边来。

        正在两边争执了一个回合时，谢氏人未到，但声已先到，“大过年的，在这儿吵什么吵！”

        盛雪娘顷刻住嘴，虞昭昭也咬着红润润的嘴唇不说话，心里想着，你这只小狗。

        谢氏走到当中，却没有先训斥两个儿媳妇，而是朝一旁的旁支女眷道前院的马车及家人已经等着了，问她们要否留在沈家吃家宴，台阶一放，那几人当然是溜之大吉。

        待众人散去，谢氏才横了盛雪娘一眼，大袖一甩，往福康堂走去。虞昭昭和盛雪娘察言观色，只能灰溜溜地跟过去。

        虞昭昭短短一路上已经打好满篇腹稿，谁知谢氏一个字都没问，反而和颜悦色地同她道，“哎，新年乐福，可二郎却没法过来祭祖用家宴，一个人在澹园怪孤零零的。”

        谢氏往一旁示意，立刻有侍女端来一个红色漆盘，上放一株从祠堂分来的五福枝，插在一个白釉象首龙柄壶里，这是每年除夕都会给各院子派发的福气。

        “昭昭，你把这给二郎送去，也算是被祖宗保佑过了。”谢氏拉起虞昭昭的手轻拍，满脸怜爱，“澹园离得远，二郎一个人过年也寂寞，你回去后便看看，若想陪着二郎，遣个丫头婆子来说一声，为娘让人给你送饭过去。”

        这里面的暗示着实够明显，虞昭昭一路想着，难道这就是谢氏对她的惩罚？让她不去吃家宴？

        盛雪娘听后心中却嘀咕，娘亲对她二嫂这般轻拿轻放，对她却摆着脸色，不是叫下人都看她笑话吗？她一个伯爵侯府出来的高贵嫡女，竟要同一个商人妇做妯娌，还被她压了面子，想想就丢人。

        谢氏是什么人哪，一眼就看透了盛雪娘心中的小九九，“不服气是吧？跟我来。”谢氏领着盛雪娘去了园中的水榭，四面开敞，独立湖中，不怕被人听了去。

        “雪娘，你作甚么要同昭昭过不去？”谢氏问。

        “姨母，我哪里有。”盛雪娘的母亲是谢氏的嫡亲姐姐，私下没人，盛雪娘立刻换个称呼，对谢氏撒起娇来，“我哪里有同她过不去，是她和我们过不去。”盛雪娘绞着帕子道。

        “还说没有。”谢氏瞪了盛雪娘一眼，“别人取笑昭昭，你作甚么还帮腔？”

        原来全都听到了，盛雪娘悻悻道，“我帮她？那不是自降身份吗？”

        谢氏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帮着外人欺负自家人，叫人看笑话，这才叫自降身份！”

        “哪里有！我不过想灭灭她的威风，再说了，谁要和一个商家女做一家人。”

        “家丑不可外扬，只要二郎还在，她没有带着嫁妆拿着和离书走出沈家，她就是沈家妇。内里如何我不管，但叫那些只会求国公爷办事儿的外人看了笑话，那就是丢了我们国公府的脸面，叫郎君脸上没光。”谢氏满脸不悦，只盼着这事儿不要传到沈国公耳朵里去，他最厌恶后院妇人的算计。

        盛雪娘没想到会惹谢氏不快，软下来拉她的衣袖，“姨母别气了，下次不会了。我今日，今日就是听人说郎君，郎君在祭祖时多看了二嫂两眼，谁叫她乱抛媚眼，心中气不过，这才……”

        盛雪娘怀孕养了一身肉，现下刚出月子，脸色养得虽好，但肚子里还像有孩子似的，生怕颜色衰败，叫郎君被别人勾了去，是以对所有生得比她好的女子都视作仇敌，院子里已经打发了好几个侍女了。

        “昭昭生得好，阿行今日初见二嫂，多看两眼怎么了，便是那日进门昭昭踏进门时，多少人都看呆了去。”谢氏点了点盛雪娘的额头，“你给阿行生了个哥儿，如今国公府里，谁的福分能越过你？你是不是还怨姨母偏心？”

        盛雪娘嘟嘟嘴，“才没有呢。”

        谢氏不怒反笑，“还说没有。我待她客气，是因为她是进门给二郎冲喜的，等二郎没了，她便与我们毫无瓜葛，作甚么要去对她黑脸。而你，你就是被姐姐宠坏了，太骄纵，我给你摆脸色是为你好，只有这般才不会被人说闲话，说我偏心你这个外甥女。”

        盛雪娘是老来女，爹娘兄弟都将她视作掌上明珠，任性刁蛮。偏生命好又嫁进沈家，有姨母罩着，夫家得力，娘家又有依靠，自然傲气，谢氏想了想道，“你以后切莫使这些小性子，你是要当世子夫人的人，又要执掌中馈，性子太浮躁服不了众。”

        盛雪娘听了半耳朵，郁闷地点头，心里想着澹园那位还是赶紧去的好，不然往后同二嫂抬头不见低头见，甚是心烦。

        被盛雪娘存下芥蒂的虞昭昭却没有这样小心眼，走出澄园，就已将争执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只思索着是不是该留在澹园用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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