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偶遇
主演和多数重要配角敲定之后，整件事仿佛按下加速键，转眼就到了主创人员进行剧本围读的时间。
这天是工作日，余秋玄起了大早。他先在楼下的小吃店买了份煎饼果子和豆浆充饥，再慢条斯理晃到地铁口，汇入摩肩接踵的人潮里。
不走红的最大优势在于：根本不用担心有人把他认出来，乐得自在，“糊”作非为。
三站路过后，伴随机械的报站女声，余秋玄从空气污浊的车厢艰难地挤下车。
走出地铁站，穿过马路。他没有迟疑，沿着绵延大约一公里的石头围墙走下去。最后在一座浅灰色建筑物前停下。
虽然经历过几次大修，这座建筑物依然保留着上世纪民国时期的风格，在充满现代气息的街道上显得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右侧与围墙相连的地方挂着几根极富年代感的黑色木匾，其中一个字体潇洒飘逸：临海电影学院。
从外面看还是老样子。余秋玄盯着牌子看了一会儿，心想：曲明喆倒是会挑地方，直接租用了电影学院的彩排室。
经过简单的登记与身份查证，余秋玄踏进阔别五年的大学校园。
这种感觉很微妙。因为他曾经以为，自己并不会怀念这里。
余秋玄的起点颇高。读高二时，他被知名大导演相中，参演某部电影里男主角的少年时期。电影最终叫好不叫座，但却成了他进入娱乐圈的契机。
高中毕业，他顺利考入临海电影学院。因为经常在外拍戏，和同寝室的室友们处得并不融洽，还遭遇过排挤，最严重时一度厌学。所以试镜那天，他和祁斐说自己曾经不交作业，不是玩笑，而是事实。幸好，后来遇到待他亲切的老师和同学，他才咬紧牙关、端正心态，完成了学业。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那段不愉快与之后的遭遇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余秋玄边走边用一种全新的、饱含兴趣的目光打量校园内的一切。
翻修过的教学楼、茂密的林荫道、中心湖里的天鹅、站在小花园里拍摄短片的学生，挤在长椅上吃吃发笑的情侣。纯粹简单，令人放松。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发现距离约定的时间尚早，便绕行去了运动场。那里的室外篮球场曾经是余秋玄大学时呆得最多的地方。
此时，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一枚篮球被孤零零地留在场地中央，静静等待着哪位粗心的年轻人重新发现它的存在。
余秋玄走了进去，弯腰捞起那颗球，左右手互传了两次。他的手掌中心有一小块皮肤要比周围的颜色浅，在阳光下像偷偷握着枚不规则的星星。
有节奏地拍打了几下，他踮起脚尖，腕部用力，投掷。
“嘭”。球砸到篮板上面，反弹回地面，落到他脚边。
余秋玄重新控球，微微调整姿势。他站在三分线外，轻轻跃起，后仰投射。
球在半空中画出一道流畅地抛物线，正正方方穿过篮筐。
“yes。”余秋玄笑了，挥舞着拳头，模仿比赛解说员的口吻说道：“十一号选手余秋玄突破重围，从侧面发起进攻，为球队拿下三分！”
身后突然有人“啪啪”击掌。余秋玄大吃一惊，回头望。
那人戴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和他隔了一道铁丝网，简单的黑色套头衫和牛仔裤打扮依旧十分醒目。
“余老师。”对方抬起下巴，两只眼睛呈现下弧弯，似乎心情不错。
这个声线听着挺有特色。余秋玄抱着篮球，上下打量了一番，但仍然不确定地问：“祁斐？”
“是我。”
余秋玄放下篮球，走近他，“早。你一个人？”
只要想到自己刚才略中二的表现被人围观，余秋玄不禁尴尬症发作，内心的小人捂着脸“啊啊啊啊”来回跑圈。
好在祁斐完全没觉察到他的窘境，东张西望地回答：“嗯，很久没回过这里了，忍不住四处转转。”
“不怕被人认出来追着跑？”余秋玄想起早间在地铁站里见过的广告。那样的位置，可见祁斐的人气相当旺。
青年眨眨眼，隐隐有些得意，“这个时间外面人少，我还抄了小路。”
余秋玄想了想，但又觉得不大可能，“小路？该不会是需要翻墙的那条猫道吧？”所谓“猫道”其实是学校内一条废弃状态的狭长老路，两头都已经被围墙堵死，日常只有流浪猫聚集在里面。
应该……不至于吧。
祁斐抬起右手，大大方方展示袖口的泥与青苔。
余秋玄竖起大拇指，“真有你的！”只要脑补几回祁斐手脚并用爬墙的画面，单人篮球秀的尴尬劲儿不自觉就下去了。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
他不禁笑道：“都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那条路已经没了。没想到居然还在？”
祁斐：“大概觉得推倒麻烦，暂时放着不管了。不过现在里面也没见有猫。”
“是吗？我上学那会儿，学校已经搞过几回流浪猫专项整治。我喂过的大橘就是那会儿不见的，也不知道是被抓了还是跑了。”
“余老师喜欢猫？”
“嗯。”回想读书时，那只从幼猫时期养大的橘猫，真是珠圆玉润、盘亮条顺，撸起来实在减压。
“我也挺喜欢的。”祁斐突然低声说道。
“嗯？”
“我说猫，我也挺喜欢的。”
“噢。”
余秋玄心想：刚见面时觉得高冷又生人勿近，现在看来这孩子还挺实诚的。
两人走到彩排室门口，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里面除了忙碌的工作人员，主创一个没到。
余秋玄：“看来是我们俩太积极了。幸好遇到你，不然我一个人多傻啊。”
“嗯。”
“？”大概是错觉，怎么感觉祁斐的心情比之前更好了？余秋玄觉得不理解。
“唉……”虚掩的门内，工作人员a正在叹气，“你说，人和人怎么这么不同呢？女娲娘娘捏我的时候怎么就那么敷衍，对祁斐那简直是倾尽心血、精雕细琢呢？”
工作人员b：“别问。问就是天选之子，女娲毕设！”
余秋玄：“……”想笑，但某种程度上人家说的是事实。
“就是日常感慨而已。难怪宋佳晨之前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跟祁斐对视不能超过三十秒，不然必脸红！也是，这张脸放在圈里简直没有对手。比如，这回跟他搭戏的余秋玄……”
没想到会成为参照物的余秋玄：“……”
他对自己的相貌一向有着清醒认识。比素人好，但和祁斐站在一起绝对不够看。他们两人如果同时出现，一般人第一时间肯定会看向祁斐，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嗯，相比起来很普通的样子。原先他红得时候，我一朋友迷他迷得要死，真是无法理解。”
“咦，他红过吗？”
“当然，不过也过去挺久的。老实说，这回他能拿到主角……”
祁斐越过余秋玄，用力推开门，把醉心八卦的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
有人慌慌张张招呼道：“啊，祁老师和余老师都来了？”
祁斐没吭声，一张脸虽然没有表情，但余秋玄能感觉到他不大高兴。
这人还挺有正义感的。见他这样，余秋玄心里那点别扭瞬间烟消云散。
“他们说得不对。”青年突然低头望着他，脸凑得极近。
余秋玄：“？？”
“余老师明明长得很好看。”十二分强调的语气，真诚又无邪，“是他们不懂。”
余秋玄：“……”
明白了。知道了。不要靠那么近！完全是颜值暴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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