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阎凉走阴

心口的痛提醒着我不能轻易离开十一殿。

        幽冥没有阳光、暗无天日，只靠阴火照明，唯有十一殿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夜明珠，以防阴火相互感应，使得我心内的火种蔓延。

        然而我没有丝毫的犹豫，喊了一声“带路”就跟着那阴兵冲了出去，身后一群人吵嚷着。

        “大人！您不能离开十一殿啊！”

        “大人当心魂体！”

        “快去禀报鬼帝！”

        “赶快让人把幽冥入口的阴火熄了！”

        “快带上几颗夜明珠追上大人！”

        我跟着那阴兵飞身上马，不一会儿便冲到了幽冥入口的门楼。还在马上，就看到一个清瘦的阴魂站在门洞中央，正是阎凉。

        我在幽冥已千年有余，阳间约莫三年的时间，不知是谁协助阎凉走阴，我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是财叔。

        阴兵扶着我下了马，我慢慢地朝着阎凉走了过去。千年的时光，方林儿的记忆用一种奇怪的方式改变着原本那个懦弱的林离，但作为林离的那条浓重而又冰冷的伤口，一直用阴火灼心的方式折磨着这个魂体。

        我没有一天不在回忆那段往事，那些可以互相依偎着的日子，他的温度，他看着我的眼神，他说话的语气，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每个画面都像那支降魔杵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深深刺进心里，痛不欲生。

        我平静地站在他身后，望着那个瘦削的背影，轻轻地唤了一声许久未曾宣之于口的名字：“阎凉。”

        他听到有人叫他，熟悉却久违的声音，像是来自脑海，却又像来自天边。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慢慢地转过身体，却低着头不敢直接看我的脸。

        直到那目光终于接触，早已泪流满面的两个人面对面地笑了。他像曾经那样走过来捧着我的脸，用额头顶着我的额头小声地问：“你还好吗？”

        我说不出话，只有疯狂点头。

        他在我脸上胡乱摸着，不知所措地哽咽着说：“我好想你……”

        我勾住他的脖子紧紧地抱住他，凑在他耳边哭着说：“你呢，你好不好？你瘦了好多！我每天都在想你，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这句道歉我等了几百年，如果不是被鬼帝改命，或许阎凉应该顺遂地度过他的一生，假如没有遇到我，这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绝不会落在他头上。

        “胡说什么，是我害了你，都是我的错……我不信你是厉鬼，王道长说要我自己下来找答案，如果你不是厉鬼那么一定早就轮回投胎了，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刚要告诉他那妖道一定有问题，身后一声响彻整个幽冥的怒吼几乎震动了所有魂魄。

        “方——林——儿——！”

        阎凉被吓得抱紧了我，我却突然感到剧烈的不安，挣开他的怀抱转身将他护在身后。

        鬼帝正站在我们前方二十米开外的空地上，不近不远的距离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我倚着阎凉退了几步，好让这感觉减轻一些，却突然心口一绞，整个人像是被扯住一般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鬼帝脚下，喉咙一酸，一口黑血就溅在了他脚边的地面上，散出一片凌乱的形状。

        “林离——！”抬头望见阎凉正朝这里冲过来，我撑起身体伸出手拦住他：“别过来……！”

        短短三个字还没说完，一只脚便踩在我背上，使得我再一次砸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阎凉惊得停下脚步，惊恐地望着鬼帝。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竟冲鬼帝喊道：“你是什么人？放开她！”说着朝这边走过来。

        背上的压力突然加重，我听到了一声肋骨碎裂的声音，□□着叫阎凉不要过来。

        “你再踏出一步，我就踩碎她的灵骨，让她魂飞魄散！”鬼帝的声音空旷又刺耳，让每一个听到的魂魄都不寒而栗。

        阎凉倏地停了下来，瘫软地跪倒在不远处，浑身颤抖着望着我，而我已经发不出声音，只得用口型不停地说着：“回去……回去……”

        “他就是阎凉？”背上重压着的脚松了松，接着说道：“你怎么没写，他懂道法？”他声音里带着仇恨，似乎是在指责我对他隐瞒了什么。

        “他……什么……都……不懂……求你……放了……放了他……”嘴里灌满了血，只能用气声的我含糊不清地哀求着。我深知走阴是需要有一定法力和道行的人才能做的事，阎凉定是有高人相助才能成行，否则以他的本事绝无可能独自来到幽冥。

        “放了他？不是他用降魔杵杀了你吗？送上门来的仇人，你这十一殿主怎么当的？”说着又重重地压了一记。

        我口里不停地有血涌出，白桃和万柳闻讯赶来，哭闹着跪在旁边不住地磕头，求鬼帝放过我，十一殿的一些鬼差阴兵见状也跟着跪倒磕头，一时间哭声喊声震天。

        鬼帝像是铁了心要踩死我一般，任凭周围人如何哭喊，他始终用力地踩在我背上，我感觉体内肋骨尽碎，只剩下脊椎处的灵骨撑在他的脚与地面之间，仿佛下一秒就将随着一声碎裂后整个魂体灰飞烟灭。

        “崇冥，你混蛋！”

        我不知从哪里冒出这么一句，鬼帝突然倒吸了一口气，惊得后退了一步。

        突然松脱的压力让痛觉直冲头顶，我痛苦地惨叫一声，白桃和万柳立刻扑上来，轻轻将我架起，靠在不知她俩谁的身上。

        骨骼尽碎的痛楚与阴火噬心的痛交织在一起，我总算体会了什么叫做“会呼吸的痛”。

        我知道白桃有些法力，也曾与方林儿一同行过阳间办事，便用最后一丝气力交代她务必要将阎凉送回阳间，并且叮嘱抹掉他的这段记忆，不许他记得走阴后发生的一切。

        隐约听到白桃焦急的声音答复领命，我便再支撑不住剧痛的折磨，无力地昏死了过去。

        我梦到了许多似乎发生过却又从未发生过的事，梦到王仲，梦到白桃，梦到万柳，梦到我与众多恶鬼厮杀，与鬼帝并肩战斗，九死一生，也梦到我在十一殿的堂上训斥下面的阴魂，更梦到我在幽冥大地上狂奔，带着死灰般的心情跳下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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