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racter12他有两张脸
简尧没想到情况会如此急转直下。
只是蓦然，一股眩晕就毫无征兆地击中了他。
他眨眨眼，视野范围内其他人的身影晃来晃去，甚至出现重影。感知到四肢在几息内像灌了铁铅一般麻痹不堪，他面庞立即一变。
云时节这时道，“别担心，这虫子没毒。”
她语气蓦然略微温和下来，对他们细细解释道：“最开始，会让你们短暂地感觉头晕……”
不对，症状不对劲！简尧一阵忽冷，又一阵忽热，想提醒她，嗓子却堵得厉害，发不出半点声响。
“不过……”
简尧咬咬牙，九疑剑刚凝现出来，想往手上狠狠一划，或往身体里一刺，九疑就虚闪几下，挣脱他的掌心，在落地之前骤然消失。
整张脸和四肢都得像块木头，灵力似乎也卡在灵脉中使唤不得。简尧已经意识到，这情形比情蛊刚发作还要不妙，糟糕得多。
他竭力去摸腰间的玉佩，既不知道手指有没有按上去，也不知道有没有注入灵力在其中。
视野里，杜信宜面孔微低，他分明在与云时节对峙，简尧却觉得，那人饶有兴趣的目光正若有若无，一圈一圈打量注视着自己，看他如何徒劳地挣扎。
那双嘲讽和充满野心的眼睛，与主人清秀圆润的面庞气质截然不同，矛盾惑人得仿佛引人坠入冥界的地狱之花，双眸亮着连他都心惊的炯炯的光。
好漂亮。简尧居然一瞬间这么觉得。
他最后的力气，用在向后倒向地面，防止待会失去意识时毫无保护地摔在地上，以及汇聚余力，拳头往地面一砸。
他没听见石面受击如蜘蛛网蔓延，猛地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缝的声响，只是垂眸时瞥见周应律和罗栩栩在地上的衣衫一角。
耳畔一阵又一阵的轰隆，霎时间所有的声音都远离。
最后一眼是那人唇角似曾相识的笑意，伴随一阵天旋地转，他仍有不甘地陷入黑暗。
“……很快就会恢复。”
对自己人十足温柔，云时节一边说，一边死盯杜信宜的一举一动。
她正侧身要安抚同伴，杜信宜就当着她的面，突然响起掌来，一边朗声道：“做的好，云医师，不愧是你，幸好有你在。”
“……你什么意思？”
这当然不是称赞。
忽而清晰的耳鸣声过后，女修身后，两道十分不祥的，石面不断开裂和似乎是人的身体，沉重倒地的声响传来。
云时节心里一紧，来不及返身看其他三人的状况，难以抑制地身体一软，重重摔在陡峭的岩壁上。
她握紧拳头，指甲死死扣进肉里，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果然，杜信宜像说个微不足道的笑话般，大声笑道：“这不是梦羯虫，而是濒临灭绝的梦蝎虫，虽然是近亲，但遇上你的法器就会产生截然相反的效果，编故事什么的，飞梭上我骗李沧沫的那一套，你们怎么学不会教训呢？”
他连眉梢都是讽刺的笑意，“虽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你帮我把他们弄晕，云医师，我要感谢你。”
他慢条斯理地轻声说道。
云时节动弹不得，气得涨红了脸。
杜信宜似笑非笑，眼里充满戾气，显得非常阴沉，一声叹息后，他像是脖子痒，手伸到耳下使劲抓了几下，然后猝不及防猛地撕下一张□□。
面具之下，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一眼望过去没有任何记忆点。
云时节万分惊悚，半晌才找回声音，“你！你不是……”
“杜信宜”像是明白她的意思，但戏谑地拉长语气。
“对哦，我可不是什么天行者，修真界灵力枯竭至今，天行者再也不会现世了。”
原来真正伪装身份的，原来不是风尊主，而是一直和他们唇枪舌战、针锋相对的“杜信宜”！
云时节几经冲击，险些呕血，咬碎了一口银牙。
“杜信宜”不再理会她，走上前细细检查其他三人的状态。
来到摔靠在山壁处的简尧身前，却多了一道别人没有的步骤——只见他衣摆一掀，直接坐上简尧的腿，轻车熟路地先制住那两只手腕，然后一手抓住衣领，将后者瘫沉的身体带了起来。
简尧的身体受到那股力量的牵引，顺势而起，脑袋微微后仰，露出落在阴影中的整张脸的全貌。
如果说这时云时节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那么下一刻，毫不留情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故人弟子的脸庞上，云时节立即被激得差点坐起来。
她以为“杜信宜“是嫉妒对方长相已久，才此刻痛下狠手，屈辱地直打人脸，美眸中掠过浓烈的愤怒和发急，手掌也不由捏紧。
不过，当男人停手后，她又注意到昏暗中，那冰冷不带任何情感的眼神，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在确认简尧是否昏过去了。
那力道一点儿都不是虚的，从响亮的声音就可见一斑。简尧的脸几乎立刻肿得不能看。男人又往他衣服里摸了几下，似乎直接找到什么，云时节心里一凛的当头，他又放了回去，最后才走到自己面前，蹲下与她对视。
“你……”云时节一时有些迷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即便男人全程面无表情，下手也宛如两人之间有深仇大恨，可当他蹲在简尧面前，这么说好像很奇怪……坐上简尧的腿，那抓住对方衣服的速度和姿势，就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一种将外人隔开的氛围壁垒。就好像男人非常熟悉简尧，如何找到最恰当的位置，甚至是产生了习惯。
而简尧真的昏熟了，毫无反应。
看到他这副惨样，云时节也理智回笼，不由暗斥自己真是疯了！
男人也不理会她未尽的疑问，自顾自地道：“都睡着了，只有你一个人，所以你听好。”
“这个岩洞里，有一个连接‘雷昼城’的阵法，我会用它把你们送进去，进去后，你们就没有灵力了。”
他在云时节憎恶的眼神里拉了一下嘴角，笑容有些神经质，仿佛非常享受这种憎恶怨恨：“可惜我只能进去一次，我很好奇，你们能看到什么。”
云时节听不懂他的发疯，但下意识记住了每句话：“……风尊主的事……也是你骗我们的……”
话还未完，她左手被“杜信宜”强硬地抓住，使了个巧劲不得已松开。
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半开的传讯器。
“你在拖延时间。”男人拿起端详一下，“啪嗒”一声，直接将可以传出位置和语音的传位器捏碎。
“还能说话和做小动作，看来你身为医师，却对药物的敏感性很弱……不过没用的，从你们进入山洞的第一刻起，方圆十里都已纳入隔绝阵的范围，罗仪观收不到消息。你们出不出得来，只能靠你们自己。”
他手张开，传讯器的碎片，便化作飞灰飘落在空中。
云时节猛地心一沉。
“杜信宜”一下子直起身走出去几米，提高声音：“哦，对了，为了防止你们误会，我先说了吧，我可不是杜信宜，进去后看到他要手下留情哦。”
“你们经历的，绝对值得去换你们看到的……不要忘记了。”
云时节努力撑着，眼皮却像灌了铅往下坠。
她没来得看清“杜信宜”从怀里掏出什么，眼前蓝光一闪，神识便落入深不见底的虚无。
空荡荡的山洞里，男人站在巨大阵纹边缘，阵法中心的莹莹蓝光正在逐渐消散。
随着一道让人牙酸的声响，他的身材蓦然挺拔，肩膀宽阔，连同容貌已经发生了变化。
若是有人在此，就会惊诧地发现——那竟是一张与简尧极其相似的脸！
若简尧的面庞身形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此人则大概是三十几岁的精悍模样。
他脸部轮廓坚毅分明，一双明亮眼眸极其出挑，气质更为成熟性感，身材高大挺拔，只是原地伫立着，浑身就散发出一股丝毫不输给风晚鸣的强者气息。
正是贺慈！
此刻，他沉涩的表情掩在黑暗中，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良久的缄默后，贺慈走到悬崖前，纵身一跃。
曲千钟站在顶崖上，看着男人坠入汹涌的海浪，在接触海水的一刹那，他浑身化作虚无，随升起的橙红色的旭阳消失在海平面上。
曲千钟掌中的玉坠仍温热，代表简尧依旧安然无恙。
曲千钟对山洞研究了半个时辰，轻快地捏碎讯玉，含笑对那侧说。
“半轮大人~我和小扶倾失散了。我只能探测到布阵人的力量属性，对方应该是妖族哦！”
余清平沉默地听完来龙去脉，很快开口。
“容川外出至今未归，你应该知道，扶倾是微观下一任掌门？”
他依旧平静，却藏着一丝悄无声息，令人胆寒的危险。
曲千钟眯起眼睛，他当然清楚余清平经历接连两任掌门失踪，断然无法忍受第三任的出事，但仍然笑吟吟地反问：“你不问我为什么离开他身边吗？”
余清平不如他的愿，只是道：“我把玉佩交给你了，你得把他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一字一顿，重音压在“平平安安”四个字上。
曲千钟笑眯眯道，却是说道：
“嗯嗯，大概是功法和血缘相关的阵法，很精妙呢。”
……
“私交甚笃”的两人如此这么前言不搭后语地结束通讯。
直到最后，曲千钟都没有告诉对方，他为什么突然离开简尧身边，又在对方察觉不妙用玉佩呼唤他时，没有及时出现。
朝日的光辉映得他面庞和眼眶染上红，光影在海面上浮游，如同一个幽灵，想抓住却无计可施。
“真会给人添麻烦呢，这些人。”曲千钟环顾静谧的山洞，笑了笑，登上剑，头也不回地往四荒宗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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