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孙壹重生
孙壹是被疼痛刺激醒的。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铁皮天花板。
疼痛得几乎要炸开的脑袋，像被数以万计的细针密密麻麻地扎，持续不断，难以忍受。在这场的剧痛中，一份他人的记忆传来，加剧神经负荷，孙壹痛苦不堪，□□一声，昏死过去。
这一声□□惊醒睡在她旁边的狗蛋。狗蛋睁开眼睛，以为是幻听，迷糊地抱紧怀里的营养液，再次闭上眼。半睡半醒中，他听到了浅浅的喘息声。
狗蛋一个激灵，直挺挺地坐起来，环顾四周。49星白天炎热，他脸颊上没有处理过的伤口恶化，他右眼发炎感染，眼皮高高肿起，挤压眼球，无法睁开。他只能凑近尸体，左眼紧紧地盯着她的肚皮，看到浅浅地起伏。
诈尸了！
“啊——”狗蛋尖叫，“扑通”一声跌落床底。他扶着床沿，露出半个脑袋，艰难地盯着床上的尸体。他的第一反应是恐惧，很快他灵光一闪，想起自己的体质以及他的执念，一道欢喜的情绪在胸膛中猛地升起。
狗蛋伸出手试探她的鼻息，有微弱的气息。他大喜，满心满眼都是这具重新活过来的尸体。他趴在床上默默地注视她，肿得丑陋的脸上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
这是，为他而来的保护神！
他尽管只有八岁，但长年在三区流浪，对尸体的认识比活人还清楚。他清晰得记得，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床上的小孩已经死了，现在死而复生，如此魔幻的事情，一定就是他的保护神！
狗蛋满心雀跃，但很快慌张起来。床上的尸体的气息越来越弱，甚至出现短暂的停止。他晃动孙壹的身体，企图将她摇醒。触碰的时候才发现，手下的触感是僵硬的、冰冷的。
狗蛋惊悚得大脑一片空白，他该如何留住他的保护神？
直到他触碰到营养液冰冷的玻璃管，死马当活马医，急急忙忙地抓着玻璃管往孙壹的嘴里灌营养液。孙壹身体僵硬，狗蛋光是掰开她的嘴巴就花了很长的时间。他往她嘴里倒营养液，她咽不下去，营养液顺着嘴角滑到床上。
狗蛋将这些营养液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立刻俯下身含住孙壹的冰冷僵硬的嘴角，吸吮漏出来的营养液。他担心宝贝的营养液被浪费，只能一点一点地倾倒。很长的时间后，孙壹才出现吞咽的动作。
一大瓶营养液下肚，她的呼吸变强，从嘴角开始，周围的肌肤开始变得柔软，也有了温度。狗蛋握着孙壹的大拇指，感受她手上冰冷的温度慢慢爬升，喜悦的情绪也一点点加深。
哪怕孙壹小孩模样，与他所想的保护神相差甚远，狗蛋还是开心极了。
他心中的保护神是三区垃圾场的土皇帝——李虎。这是他短暂生命里见过最强壮，最威风的人。
他想，弱小的保护神也可以，他会保护她的，只要她陪在自己身边。
他太孤单了。
孙壹的精神力先她清醒，自发地修复这具尸体——不断电击心脏，直到它重新跳动；不断刺激腺体分泌激素，直到这具身体足以支撑孙壹的清醒。
孙壹意识恢复时接受了原身所有的记忆，原身刻意隐藏的经历她也清晰的记得。一个在荒废垃圾场独自生活两年的小孩，她记忆全是为了每日的温饱竭尽所有的卑微，以及三天前知晓虫族入侵后独自赴黄泉的绝望。
原主短短一生的悲鸣连同孙壹后半生破败废墟中的哀嚎盘旋在她的脑海，头痛加剧。
哪怕换了一具身体，那些刻在灵魂深处的阴霾依旧如影相随；哪怕重生了，她依然是坐在一片废墟中听着哀歌的孤独浪人。她的灵魂依旧燃烧着不甘，燃烧着仇恨，叫嚣着毁灭。
她还是那个她。
末日世界或者星际时代，没有任何区别。
孙壹毫无波澜的双眸映着天花板。
最强者，是最自由的。她想。
孙壹睁开眼睛，狗蛋最高兴的人。他尝试与她交流，却没有得到回应，孙壹甚至连眼珠子都不带转动一下。热脸贴冷屁股，狗蛋心中的喜悦下沉，咬着下嘴唇紧紧地注视孙壹的一举一动。夜深，他身体熬不住，上身趴在床上昏睡过去。
深夜，狗蛋伤口恶化发起高烧，张嘴发出痛苦的□□。
在床上平躺一下午加一晚上的孙壹终于能做些小幅度的动作。她微微转动脑袋，偏向狗蛋，冷冷的眸子里映出他痛苦的神情和无意识地□□的模样。随后闭上眼睛，眉头紧拧，承受着来自精神力和身体上的巨大痛苦。
这一夜，对两人来说都是痛苦不已。
狗蛋撑过了难挨的夜晚，病得更严重。第二天的他分不清上下左右，一头栽倒床下。他脏兮兮的、只有皮包骨头的小手撑着地面，一下又一下地使劲，无法把自己撑起来。
躺了一天一夜的孙壹在床上坐起来，她右手摸上后颈，左右转动着脖子，活动僵硬的身体。她脸上的仍是面无表情的死人模样。但她瞳孔像是盛着火，嘴角勾起，神情怪异。
小屋子里有一个简陋的卫生间，连接着一件非常老旧的蓄水器，这几天收集了不少水。
孙壹简单地洗了个脸，冰冷的水泼在脸上，她从癫狂的失控状态抽离出来。她隐忍着全身上下的剧痛，回到床边，捡起地上散落的一支营养液一饮而尽。营养液下肚，她才有足够的能量去掌控意识的自主权，怪异的神情消失，她的瞳孔恢复平静无澜的模样。
她站的位置靠近狗蛋，一股异味传入她鼻子里，她这才注意到这个快死的臭小孩。提起狗蛋的后衣领，打开房门走出去，她一撒手，狗蛋跌落，趴在硬化的垃圾堆上。
孙壹冷漠地转身，一只脏兮兮的小手紧紧地攥住她的裤脚。孙壹扭头，冰冷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向狗蛋。
狗蛋神志不清，左眼勉强打开一条缝，隐约地看到孙壹的身影——模糊而高大。
“救，救……”他的话还没说说完，抓着她裤脚的手脱力而滑落下去。他整个身体倒在垃圾上，嘴巴微弱地张张合合，发不出声音。
孙壹的瞳孔映着他凄惨弱小的模样，双眸毫无波澜。
她直径踏进小屋子。没一会，她走出来，手掌一扬，一支营养液滚落在地，偎着狗蛋的身体。孙壹回到床上，眉头紧皱。
强悍的精神力是一把双刃剑，能修复这具身体，也加害与她。这个身体无法适应如此强大的力量，神经负载过重，每一根都在炸开的边缘。不仅如此，这强悍的精神力还企图掌控她的意识。受前世她崩溃的精神状态和时刻想要毁灭一切的灵魂影响，她的精神力所产生的自我潜意识，有着强烈的扩张倾向，追求血腥暴力，根本不是这具瘦弱的躯体所能承受的。
好在这具身体的极其坚韧，像延展的金属一样随精神力的改变而变大变小，俨然是为她存在的绝佳容器。
孙壹忍受身体上的巨大疼痛，同时还要压制霸道的，企图控制主人的精神力。
这是一场博弈。这场博弈在她的体内进行，外人只能从她剧烈颤动的身体窥探到冰山一角。孙壹的意识时断时续，巨大的疼痛更多时候是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她咬牙。
没有人能左右她。
异能企图掌控她，便毁了！前世的悲惨情绪左右她，那就舍弃！
她该是最自由的！
博弈继续，身体承受不住而产生的保护机制，她昏死过去。
再醒来外面阳光灿烂，透过小小的玻璃将床照个通亮。
孙壹右手撑着沉重的脑袋坐起来，敏锐地看向小房门阴暗处的蜷缩的人影。那个被她丢到外面的臭小孩居然爬回来了。孙壹想起他身上的味道，僵化的脸庞生出不悦之色。
狗蛋看到孙壹醒了，颤巍巍地站到偏亮的地方，熟练地对她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他的右脸已经伤口肿胀起来，把右眼挤成一条缝。这个笑容在他青紫又布满疤痕的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可怕，他自认在表达臣服，又上前一小步，双手托着一支营养液，说：“没有喝完，我吃得不多的，我，我也不会占用太多地方的，我……”
他手里的营养液还剩下四分之三。
孙壹目看着他，目光冷冽又平静。
“让我留下……”狗蛋攥紧手中的营养液，低下头等待她的审判。
沉寂半晌，孙壹下床，擒住狗蛋的肩膀将他掀翻，营养液也跌落在地，轱辘地滚动。孙壹跨坐在狗蛋的肚子上，左手抓住他的头发固定他的脑袋，右手按压在他的右脸，将那些鼓起的脓包的脓水全部挤了出来。
狗蛋痛得哀嚎，手脚并用地挣扎着，被她双脚踩住两只手腕。
他反抗撼动不了孙壹，最后痛得手脚无力，瘫躺在地上。孙壹随手捡起一块利片，刮掉他腐烂的肉。脸上的腐肉都挂掉后，她从狗蛋的身上下来，对他身上的其他伤口如法炮制。到后面，狗蛋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小幅度地颤抖，喘息。
孙壹撕掉狗蛋的脏衣服，对着地上的污秽用力一抹，随手丢在门外不远处。
她走回来，踢狗蛋一脚，命令他去洗澡。
她这具身体的声带太久没有使用，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仿佛魔鬼的低语。
狗蛋在地上挣扎了很久，才拖动着血淋漓的虚弱身体站到仅容纳一个小孩的卫生间里。他颤抖着手将冰冷的水泼向自己。冰冷的水刺得伤口像撒了盐一样疼，他清醒地意识到他活过来了，他的保护神真的来了。
孙壹凭记忆翻出原主一个小小的药箱，里面是简单的几样东西：酒精、药粉、创可贴、棉签、绷带。
狗蛋这次洗澡花了很长时间，冷水触碰伤口，好几次疼得他几乎要晕死过去。等他洗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有换洗衣物，他来不及产生羞涩的情绪，孙壹就越过小小的碎布，粗暴地把他拖回床上，给他上药。
一时间疼痛加剧，狗蛋忘了羞耻。
最后狗蛋像个木乃伊一样被绷带层层围住，就连脑袋都只露出左眼和嘴巴。
上药结束，狗蛋穿上孙壹递过来九成新的衣服。他原本就比孙壹矮上半个脑袋，宽大的衣服把他凸显得格外瘦小，完全不像一个八岁的孩童。
他双手握住衣服的下摆，清清浅浅的香味沁入心扉。
他眼眶一热，眼泪止不住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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