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第105章
回到公司，我马不停蹄地跟着向宇回他家。按照惯例，出差回来之后，他经常会在家里先休息一阵，休息的时间长短依照手头有无紧要工作来决定。有时是冲个澡，吃顿饭就走，有时也住上一两天。
我只是随他回去安排一下起居，却没想到司机把我们拉到一处高档公寓前。
司机去停车了，向宇把一张门禁卡交给我。
我：？
“你家已经不安全了。”他忽然说出惊悚的话。
见我一脸震惊，向宇并不打算藏着掖着或者卖个关子。他点开几张照片一一给我看。只见照片里，我租的那套房子被翻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从照片里的破坏程度来看，侵入者简直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也许他们不止一个人，这样才能够解释为什么我的房间被破坏得如此彻底。连床都给拆了。
他们在寻找什么东西。
“这不是……你摆拍的吧？”我问。
向宇错愕地看了我一眼，没回应我这个表现出对他极其不信任的尖锐提问，只是说：“已经报警了。”
“哦。”我说。
我偷偷抬眼看他，发现他眼底里倒是藏了一点受伤的神色。
大概没想过我会怀疑他。
“你暂时住这里。”他说着，带我走进公寓。
我犹疑了一下，从刚刚他眼底的受伤里，感觉到应该信任他。于是我跟上去。
公寓的保安系统已然算是最高级，我们从电梯出来，向宇刷了门卡，退后一步让出路，我走进去，发现这是一个装潢非常高级明亮的小套间，一室一厅，电器和家居用品齐备。
“还不能确定进入你家的那群人是普通的窃贼还是另有目的。”向宇揉揉额角，显得很疲惫，他说：“这里是临时找的，你先将就下。本来你住我……”他顿了顿，自己没有把话说完。
我装没听见，已经走到窗那边去。
“姚姚。”他说：“我现在可以这么叫你吗。”
“随你。”我说，心知到了这个节骨眼，再和他争那些有的没的气，也显得太白眼狼。就算他拿我当代餐，可是从这种劳心劳力的态度来看，除了感情上的欠缺外，他也真的不欠我什么了。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整成这样？”他问。
“原来那样除了好看，又有什么用？”我反问他。
他一时语塞。总不能说，你原来那样我拿来当代餐看着舒服。
我拉开冰箱，发现里头菜都是齐备的，又瞥了眼橱柜，发现里头碗筷成双。
这人……算计好的？
我转头看向宇一眼，问：“你在这吃饭吗？我准备做饭了。”
他当然从善如流。
做饭期间向宇数次表示出想帮忙的态度，我没忍住笑起来，说：“你别这样。”
向宇尴尬地放下手中的西红柿，恳切地说：“你可以教我，我可以学。”
“不用。”我打发他去客厅呆着，可是他没过几分钟又要像树桩子一样杵过来。他那么大的块头，这里又不比他家厨房顶得别人家一个客厅那么大，小公寓里，两个人挤在一处，实在太难受，我受不了地推了他一把，说：“你出去呀，挤在这干嘛。”
语气里带了一点点的嗔意，向宇却笑起来，说：“你终于不用JACK的口气和我说话了。”
我嘴角抽搐，说：“抖M吗你，喜欢听我骂你是不是。别以为我不会骂人。”
向宇低头，自己笑了起来，他又摇摇头，说：“你骂骂看，我没听你骂过人。”
骂人其实又不难，我打游戏上头了说话也尖酸刻薄含沙射影骂队友，但生活中我很少说什么难听话，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受小时候的影响。
小时候自己被同学说了很多难听话，更小的时候看蓝锗被家里下人说过很多难听话。我知道这些话像刀子一样，会扎得人心满目疮痍。
因此我撇撇嘴，说：“你是个猪头。快走！”
我把他推开。
他再不走，我的锅要炸了，咕嘟咕嘟的气泡已经把锅盖掀了半边。
“姚姚。”向宇说：“你回来好不好？我们重新来过。”
我正往汤里滴生抽，手抖不带抖，冷酷地说：“不好。”
我听见身后传来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息。
“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他说：“没关系，我等你气消。”
我没理他，转身去看烤箱里的椒盐虾成色怎样。
他今天的话却特别多。明明也是刚从劳心劳神的招商会上回来，怎么不见一丝疲劳的？
我暗自奇怪。
许久之后。等我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摘下围裙，我终于得了空，叉着腰看他，说：“你在怕什么？”
是了，我突然明白，他守在这里，他突然的话多，他亦步亦趋像人形挂件似的在厨房里给我添堵，全然是因为一种很少在他身上看到的情绪。
他在害怕。
而我竟然这么迟钝，做了一顿饭的功夫才感觉出来。
该说是我天生不够敏锐，还是他藏得很好？
向宇楞了一下，掩饰地说：“筷子在哪里？”
我说：“在你手边啊。”
他几乎是手足无措地拿起筷子，勉强笑道：“我看错了。”
“不是，”我放下汤勺，十分莫名地看向他，说：“你到底在怕什么？你知不知道在回来的路上，你的脸色就黑得过分。”
向宇仍然不肯承认他在害怕，他只是说：“这汤不错。”
我冷笑：“哦？你还没喝呢，怎么知道不错，万一我没放盐呢？”
向宇头一次在我面前，几乎是节节败退，说不过我。
我给他盛上汤，轻轻放在他手边，这是才放缓和了口气，小声慰藉他道：“没关系……我都不怕呢。”
这话像一个开关，一下子把向宇的情绪点着了，他难得隐忍地皱起眉，仿佛我那一句轻轻的不怕，像一万把刀子扎在他的心尖尖上。
真奇怪，有时候能够刺痛人性的，好像不止是伤人的恶语。
“姚姚，”向宇终于还是无法忍耐地闭上眼，喉头滚了滚，沉声说：“请你原谅我——”
“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离席的向宇扯过去，他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
“你干什么呀——”我试图挣扎，但他只是更用力地、更用力地抱住我。
他说：“我会保护你的，所以你不要说那些逞强的话，好吗？你可以害怕，没关系，你可以哭，都可以。”
……
原来不仅仅是伤人的话能刺痛人心。
还有一种情况……你的话无意间，激起了对方的怜爱之心、保护欲，或者诸如此类的情感。
这些，大概是现在的向宇对所我抱有的感情吧？
虽然我完全是无心的。我确实没在害怕。也没有想用什么话语去和他卖惨。
鬼知道他这时候为什么会因为我一句无心的话，突然变得保护欲爆棚、爆炸，简直是想把我吃到肚子里去一般地保护。
我叹口气。
就着被他抱住的姿势，意思意思地拍拍他的肩膀，我轻声说：“好，好，谢谢你。”
就算心里吐槽，我也说不出什么难听话，我就是这样的性格。
这时再看向宇，我似乎能在他的头顶上看到两根显眼的血条，一条写着：向宇被蓝姚激起的保护欲，另一条写着：向宇被蓝姚激起的良心痛。
此时这两个血条好像都爆表了。
我嘴角抽搐。
“我确实在后怕。”向宇这时候却突然坦白了。
他很少这么直白地剖析自己的心情，我忍不住瞪大了眼，像看什么稀奇新闻。
“如果这次没带你出差，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后果的严重性我……”他一时语塞。
很久后，才说：“抱歉，是我失态了。”
他放开我。
我笑眯眯地摇摇头，像看完一场电影但并未入戏的观众那样，轻飘飘地说：“没事，吃饭吧。”
把这场突如其来的抒情戏码，强行扼杀在最高潮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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