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亥时初，绯云按着苏琅琅的意思写好了一张字条附在血书之上，交给青芜让她一道送了过去。
那是按着思卿的意思斟酌出来的，不过苏琅琅略改了一改，一般的悍匪是不会在索要东西的字条上写上太多东西的，故而她只让写了一句话。
辰时之前将账目送至岩阳寺门外，右侧的石刻辟邪之下。
除了要账目，字条上一字威胁也无。如若沈文博有心，思卿的血书便足够让他做出决定，若是他无意，字条上写上再多也是无意。
这事急不得，城门寅时方开，无论这东西送不送得出去，都得午后才能得到消息。
“都先去休息罢。”她摆摆手，顾嬷嬷用过晚饭便先去休息，只余这两个丫头还在这里陪着，“白在这里干等着也是无用。”
“奴婢给小姐守夜。”绯云瞧了一眼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的绮罗，打发她赶紧回自己的屋子休息。
绮罗强撑着将屋子里的窗子关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丁半点推拉窗户的吱呀声都让人觉得吵闹，她嘟嘟囔囔地提醒自己明日要寻人来看看窗子，放轻手脚将东西收拾好了才退出去。
眼见着屋子里只剩了两个人，绯云才开口小声问，“若是户部当真拿不出银钱来，姑娘要怎么办？”
他们现下料定国库盈余是因着皇帝的态度，皇帝这么多年以来最想做的事便是攘外安内，稳固社稷，故而对朝中诸事都了若指掌，他与时黎应当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即便国库没有银子，皇帝的私库，瑞亲王府的私库，两边加起来用也能先凑齐那二十万两银子。”她眯着眼睛去揉眉角，用以缓解脑袋里抽动不停的神经，“这些钱粮加之原本的军饷，总能撑上一段时日。”
“这段时日，足够沈丛云将剩下的银子凑出来了。”
皇帝对朝中结党众臣的忍耐已到了极限，今次攻打犀族便是为了先解决外患，等彻底腾出了手来，才好慢慢处置朝中之事。
故而这仗一定要打，不但要打，还要打的漂亮，若有人阻拦，下场当不会太好。而她唯一要做的，便是给让他们不必走到动用私库这一步。
……
青芜一夜未归，苏琅琅自己也是翻来覆去了一整夜，睡得极不踏实。
昨日皇帝令户部腾挪银钱的旨意一下，时黎早赴边城的消息才传扬开来，苏夫人为了不让自家女儿忧心，一早便遣了人来清音阁，说是京中近日出了不少时兴的首饰样子，要同她一道出去逛逛。
朱雀湖边的金玉器物铺子最多，京中若有时兴样子也是此处最先有，苏琅琅因着昨日方才去过一趟，夜里又没有睡好，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小姐不想去瞧首饰，瞧瞧旁的也行。”舜华堂的丫头约是得了苏夫人的令今日一定要让她出门散心，便看着她的脸色试探着问，“城北的绸缎庄子近日也出了不少缎子，小姐往年这时节总要新做几身衣裳的，不如去瞧瞧可有看的上眼的缎子。”
青芜若从城外回京，少不了要路过绸缎庄子，苏家的马车停在庄子门前，若能瞧见她也能早些得到消息，总好过白在家中等着。
苏琅琅拈着自己的袖口看了许久，的确也是许久之前的纹样，“那便去瞧瞧，顺道也能再给你们做上一身。”
清音阁里的丫头都是新做的衣裳，绮罗不愿一同前往，顾嬷嬷也不愿裁剪新衣，余下的人不敢轻易开口说话，便都只低着头不说话。
苏琅琅瞥了一眼刚要开口推拒的绯云，像她使了个眼色，她便了然道，“小姐前两日写字将奴婢的衣裳弄脏了，说好的要赔一身，奴婢便不同小姐客气了。”
她的身形与青芜相似，加之昨日瞧着青芜穿着自家小姐的衣裳，她自然明白这衣裳是做给谁的。青芜虽是暗卫，偶尔出门办事，也不能总穿着暗卫营的衣裳。
“你去回母亲，我换了衣裳便去。”
小丫头欢欢喜喜地应下，似是没想到今日的差事能这样轻松，临出清音阁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儿倒在地上。院子里的丫头们瞧见了忍不住要笑，又想起苏琅琅近日心绪不佳，只能强忍得肩头耸动。
“没事便都下去吧。”绮罗打发着院子里的丫头离开，又借着给苏琅琅整理头饰的空挡低声道，“小姐安心去，奴婢在院子里等着青芜姑娘。”
……
苏夫人以往出门并不喜太过奢华，一辆小马车便能去到京中任一地方，不过今日有顾嬷嬷跟着，这位嬷嬷只看一眼套好的马车便皱了眉头，那意思很是明显，这不合未来的世子妃出门的规矩。
重新套上一架马车，再往绸缎庄去，恰好碰上铺子里人最多的时候，等了好一会儿她们才等到雅间，绸缎庄的小厮低垂着脑袋回话，好像只凭借鞋子就能分辨出谁是谁来。
“劳夫人小姐久侯，雅室已经准备好了，请两位随在下来。”
这绸缎庄原本就是京中有名的，去岁换了主家将原本的铺面重新修整，关了近一年才又开张，无论是外观还是小厮，看上去都比从前规矩了不少。
雅间里的都是时兴布料，每匹布料都做了成衣挂在一边，一进屋子便能看见摆放齐整的竹竿上挂着各式衣衫。
这样挂起的衣裳能让人轻易看出版型式样，也免了此前看中了布样却没有衣裳样式可看的麻烦，也难怪这绸缎庄子换了主家之后，生意越发兴隆。
那小厮将人送到后便退了出去，雅间里侯着的绣娘与裁缝都安安静静地站着。
“这倒是有趣，谁想出来的主意？”苏琅琅不过看着新奇随口问上一句，不等那小厮回话，便取了布料来看。
苏夫人瞧着她除了气色不好外一切如常，甚至还有心思挑选布料，心中便也安定了不少，冲着找着机会想要说话的裁缝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开口。
苏琅琅手中拿着布料对着绯云比划了半日，挑了一匹颜色样式都不算太显眼的，“母亲觉得这个如何？”
“这匹布未免太素了些。”这颜色少有姑娘家会喜欢，便是给绯云来穿也显得素净过头了，“可还有旁的绸布能拿出来瞧瞧？”
雅间里的裁缝尚未说话，门外便响起了叩门声，有人抱着几匹布料而来，高高的布匹挡住来人的半张脸，待他将布料放下，苏琅琅才认出来人。
“钱三公子。”待他向苏夫人问了安，苏琅琅也冲他微微颔首当做见礼，“看来这绸缎庄子是钱府的产业。”
“算不得什么产业，不过闲来无事，替母亲来取账目。”他在门前见着了苏府的马车，少不得要来打个招呼，也是事有凑巧罢了。
他抬眼恰好看见绯云，他的目光从绯云的脸上抚过，又淡淡转向苏琅琅。不过就一眼，苏琅琅便知他是当真知晓了御史院之事是自己所为，“这颜色素雅，少有姑娘来做，不过做出来的衣裳样式却还算好看。”
挑选布料时，顺手给身边的丫头给做上几身的事情时有发生，钱声川见怪不怪地示意一边的裁缝将做好的衣裳比在绯云面前，“这样看可还好些？”
立领斜襟的大袖上衫不是寻常人能穿的样式，绯云在衣裳靠上来的一瞬往后退了退，钱声川笑道，“苏府的丫头看上去很守规矩。”
苏琅琅面色微变，将绯云往自己身边拉，“这丫头一向听话，钱三少爷吓着她了。”
“是在下唐突。”他小声致歉，复又极为得体地向两人介绍了不少合适的布料样式。连着说了近一盏茶的功夫，倒不愧是御史之子。
苏琅琅急于摆脱钱声川，挑起布料来很是随意，草草点了几匹不会出错的布料又心不在焉地同绣娘商量了几句衣裳上的纹样便想着要走。
苏夫人却显然没有草草离开的意思，她对着手中的布料瞧了又瞧，时不时还同身边的嬷嬷说上两句，苏琅琅无意扫兴，只能硬着头皮陪着。
“城北的戏班子最为出名，苏小姐待会儿可要去听一听？”他向窗外看去，恰有班主带着一众人等在院中练声吊嗓，咿咿呀呀地好不热闹。
她实在不知钱声川的意思，轻易不敢回话，只带着不甚高兴地笑反问他，“三公子近日可是看了什么好戏？”
“昨日在御史院门口看了一场好戏。”他顿了顿，眼睛瞥向绯云，甚为可惜地摇头，“写戏的人设计精妙，只可惜唱戏的人不大熟练，连戏服都未穿好便上场了，不过好在，只我一人发现了。”
“竟这般疏忽。”苏琅琅低声应和一句，半晌才抬头看向钱声川，说了这样久也该说到正题了，“三公子瞧见了不对，怎么当下也不开口提醒一句？”
“写戏之人在下识得，想是匆忙之间有了疏漏，在下帮忙遮掩过去便是了。”他弯着眼眸笑得坦诚，“那戏很是不错，在下若有幸能再看一次，必邀上家父与众叔伯一道欣赏。”
苏琅琅掐入手心半日的指甲终于松动不少，掌心隐隐传来刺痛，不过这些却挡不住她心中的那阵轻快，“想来是会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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