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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方才时黎说的话苏夫人并不全信,苏琅琅说的话她也未必全然相信,不过是看着自家女儿悄悄和绯云打了手势,想着顺便问上一问也并无不可。

        苏琅琅重又靠回榻上,对着绯云离开的方向发呆,这丫头留给她的信息未免也太少了一些,围着香丸编个由头实在也不大容易编得圆满,她硬是愣了半日,才又开口认错。

        “女儿知错了,不该私下与世子见面。”她低垂下头,任烛光将面前桌几上瓶瓶罐罐的阴影打在她灰扑扑的侧颜之上,照映成一片片灰黑色的斑块,“他向女儿讨要了香丸,女儿想着悄悄送出去便不会有事,哪里会想到只是送个东西,也能被人瞧见。”

        她给时黎送这些香丸香粉从未藏着掖着,京中官员给瑞亲王府送礼的不少,每年总得送上几次以示自己对皇室的敬重。

        毕竟往宫里送东西表心意是要上章奏的,次数多了也容易叫言官御史盯上,一顶顶阿谀奉上的帽子压下来,于官声可没有什么好处。

        而给瑞亲王府送东西便不同了,只要皇帝不追究结党,送些日常用具旁人是管不到的。先瑞亲王在时便有这样的先例,皇帝默许朝臣们给王府送礼,王府收得也很有分寸,三不五时地往王府送些新鲜东西,这都快成为京中惯例了。即便时黎被接入宫中抚养,也从未间断过。

        人人皆如此,苏府自然也没能免俗,不过以往送的一向是时鲜果子,后来被苏琅琅换成香粉香丸罢了。

        “他向你讨东西,你若是大大方方地遣人送过去,今日哪里还会这般兴师动众。”苏夫人摇着头,自然知晓他们两人打着什么主意,不过是想能多见一面是一面罢了。

        谁不是从少年情动的时候过来的,今日瞧着时黎还算是个有担当的,经此一事想必日后做事会越发守礼,“还是那一句,日后不许同他私下会见,尤其不许这种时候会见。”

        “女儿知晓的。”她点头应得极为诚恳,时黎要去往南疆,之前在她还住在庄子上的这段时日是见不着了,待到秋闱之后她回了城中,两人也不必这样见面了。

        以这样的缘由应下,大概不算是在骗人。

        她略挪了挪自己翘在矮凳上,已经有些发烫发麻的伤腿,扭动着将身旁的支摘窗略推开一条缝隙,清凉的夜风见缝插针地溜进屋子,吹的人清醒了不少。

        “女儿方才听着外间有人嚷着要见母亲,是李主管的声音。”

        透着缝隙向外看,不过只有漆黑一片,现下外间早已安静得只能偶尔听见后山传来的一两声悠远凄厉的猫叫,她可不觉得李主管是那样好打发的人。

        “瑞亲王世子将事情揽了过去。”

        李主管从前应当是见过时黎的,即便没有见过,以他的见识,见着那身衣裳也该知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谁,他便是再如何难缠也该知晓此事不能轻易如他所愿了。

        “李主管今日可够忙的,不但要搜山,还得替自己妻女求情。”她这话说得颇为讥讽,搜山一事瞒不住,即便今日瞒住了明日也瞒不住,与其等李主管来颠倒是非,不如她自己先说了。

        苏夫人显见得对搜山一事并不知情,时黎压根没有提起此事,苏琅琅皱着眉头,简单将事情说了个大概,“还有,时……世子今日对女儿说,果林边上母亲一直想买回来的那座山,去岁就易主了,两山之间的栅栏也被拆了个干净。还有此前说重新修建的棚屋,早便落满的灰尘,在半山腰摇摇欲坠。”

        这庄子是苏夫人打定主意要给苏琅琅做嫁妆的,如今她已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苏夫人自然是想早早将此事落定,这两年提起此事也频繁了不少,可几乎每次得到的回音都是一样的。

        苏家不敢强买,便只能一直这样等着,苏琅琅因时常听母亲念叨此事,对这事也不知觉地上了心。

        方才她从两山交界处路过,看着路上没有隔断的篱笆栅栏便觉出不对来,时黎主动告知鱼鳞册上换了主家也是在提醒她或许两者之间有联系,加之这些日子她查出的账目上的出入,零零总总加在一起,再买上两座山都绰绰有余。

        而今次来到向阳庄,苏夫人最先问的便是那座山的事,那时李主管是怎么说的,她记得清楚,想必苏夫人也记得清楚。

        “他当时回话,说是价格已经开得极好,但那果林的主家仍旧不愿意出让。”苏夫人轻呵一声,李主管当时还劝她,买田置地这样的事急不得,只能耐心等着。

        说起来这两年她交代下去的事李主管多半没有办成过,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便,银钱一份份地拨下去,回信却是一点儿都没有。

        苏琅琅看着自己母亲已然生了气,不禁又加了一把火,“山上的几片果林长得都不算好,虽算不上杂草丛生苔藓遍地,但看着不像得了精心照顾的,反而隔壁那片林子打理得极好,若是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恐怕要以为隔壁那片才是我们家的果林。”

        李主管打理山林很有自己的一套法子,果木间隔多少,果木间的空隙养什么,果苗如何培植,他的做法与旁人都不一往,因而哪片才是他打理过的林子轻易便能分辨出来。

        “我知晓你的意思,你且说说你想怎么做。”苏夫人原先为着李主管一家分隔几处待着还有些歉疚,对他们的某些不太过分的行径也不过多苛责,只是现下看着苏琅琅满身的伤处,却是一点宽宥的想法都没有了。

        鱼鳞册上写的那人必定不是李家人,恐怕也不会和李家有任何关系,若是查不出什么关联来,那这一切便只能按猜测来办。否则时黎大可以直接报出鱼鳞册上的名字,让她们拿着名字直接去处置李主管。

        苏琅琅隔着衣裳,下意识地摸着早被自己解下,收在袖袋里的令牌,两指在并不光滑的袖袋上来回搓动,发出沙沙地声响,这声音莫名让她觉得平静。

        “此事要从账目开始查,山上的棚屋,两座山上果木的树木,鱼鳞册上登记的主家,桩桩件件都不能放过。还有李主管一家,得先都看管起来。”

        李家一家子都在庄子上,他的两个儿子在离着向阳庄不远的另两个庄子上,这回是为着让他们一家团聚,才特意将那两个也都叫了过来,若要处置,这便是最好的机会了。

        刚好李嬷嬷与红袖都被时黎处置了,他又当着许多人的面说了府里要好好立规矩,她大可以以庄子上规矩不严为由,将李主管先给看管起来。至于他那两个儿子,暂时还不成气候,只不许他们随意走动就好。

        苏夫人对自家女儿这般决断很是满意,庄子上出了事最先要做的便是将可疑之人都先看管起来,其次便是查看账目,账本她们此前看过许多遍,落在实处的东西却没有查过,现下刚好一道查了。

        从头至尾,这计划看起来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有一点,她们带来的人手看家护院都已算是勉强,哪里还会有人替她们跑腿做事,她嘴角含笑地看向苏琅琅,抛出了针对这计划的第一个问题,“上哪里去找这些人手?”

        “庄子上的庄户未必都听李主管的,今日搜山,没来的可占大多数。”此前想好的分而化之计策或许没有那么有用,但也可以一试。

        庄户们无非是想过得更好一些,如今李主管过得很好,庄户们却未必如他一般,也未必愿意看着他一人过得这般好。实在不成她手里还有时黎的令牌,至少也还能向长青借上一些人。

        “若查出一切属实。”她皱着眉头,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犹豫,“若一切属实,便送去府衙,按着律法处置从重。”

        “这是女儿能想出的最好的法子了。”她从前到底没有处置过这样的事,虽现下自己觉得自己计划得还算周详,说话也说的果决,但到底还是心中慌乱。

        她看向苏夫人,却只见自己母亲对着一滴滴滚滚而落,砸溅在桌几上的烛泪发呆,她低声轻唤了一声,生怕惊着看得入迷的人,只是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到底是跟着自己数十年的人,无论现今如何,从前的情分总还是在的,一时听见要从重处置苏夫人也少不了叹息一番。

        苏琅琅又开口再问上一句,苏夫人这才回过神来,“你心中若有决断,便放手去做。”

        这庄子原本就是要给她的,未免她日后管束起来麻烦,还是趁着现今还未出阁就先将威望立起来才最好,今次李主管的事也算是一个极好的教训。趁早发现底下的人不安分,总比闹出什么难以挽回的大事再来管束这些人的好。

        “母亲不怪女儿太过严苛?”她歪着脑袋看向苏夫人,“到底是您的陪房,这么多年又总是……”

        ”我自认待他不薄。”苏夫人摆了摆手,放眼看去,京中再没这样体面的陪房的,吃穿用度与富户差不了多少,平日也不必小心伺候主家,甚至自己就能做庄子上的主,便是如此,他也不曾知足,“他既不将苏家看成主家,你也不必将他看做陪房。”

        “是,女儿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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