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2002年的夏季才掀起热意，你便将盖住后颈的头发修短了，由于你讨厌被陌生人接触头顶，这个任务便隆重交付到身为竹马的楚子航手中。
第一次给你剪发时，楚子航严肃的像参加奥数竞赛，看着买来的《如何剪好发型──当代大师教你这么做》，试图拿把尺子，将书上的步骤分毫不差地重现出来。
现在，楚子航的手很稳，他已经能抛开教程死板的指示，像扫地僧般临危不惧，成熟的技术可以当场任职临海市franckprovost美发沙龙的总监。
你围着白色罩衣，楚子航用一把木梳打理你的头发。他的手指很长，没多少肉，青色的血管在肌肤下隐隐约约。
他用食指和中指勾住一绺发片，向后拉直，神色平淡，如同他在少年宫严谨的日常训练，一刀刀精准剪下。
发丝飘落，地面铺就一层的幽黑。家里没人，苏阿姨一早号召她的姐妹出门玩耍。初夏的阳光透过屋外方形镂空的装饰石墙、大厅入口的鱼缸，投下微蓝的阴影。
温热的掌心搭上额头，把你的头抬高，正好使你平视上大厅置物架中一列金色奖杯，光线从平滑的镀层折射。
一会儿后。
“好了。”，楚子航说道。
你脱下罩衣，打薄的发丝服帖地垂在下颚，后颈凉飕飕的。
对于你的短发，你自己和楚子航倒没什么感觉，倒是你的同桌在第二天上学时，绕着你转了两圈，长吁短叹。
讲台上的身影在下课铃中岿然不动，声调激昂地喷射数学方程式。
底下躁动的气氛逐渐扩散，窗边寸头男生揉了块纸团，从课桌与课桌的缝隙扔出；靠走廊的马尾女生用手肘捅捅同桌，挤眉弄眼地比手势；后排更大胆的，直接脚勾课桌横杠，把座椅向后摇晃。
头发花白的老师见状，抛开粉笔，摇摇头，宣布下课。全班爆发出近似欢呼的“谢谢老师”，鱼贯而出。
“走吧，下节体育课呢。”，同桌屈指敲桌，头顶几根发丝透着深褐的光泽。
你捻起桌面的书签，合拢书本，和同桌走出教室。
“那边那个同学！站住！哪个班的！校规不允许染发！”，教导主任从走廊另头的办公室跑出，手里的黑色记名板冲你们挥舞。
“哇呜~~好可怕~~”，同桌蹦了起来，“快走，快走。”
她拉住你跑下楼梯，踩着预备铃朝操场飞奔。
红色橡胶跑道上，体育老师正在列队，他皱眉叹气，最后还是放你们进入队伍。
他拿起胸前红绳链的白色哨子，吹了一声，“今天体测内容是八百米，原地散开，两人一组拉伸运动。”
“诶──”，不满的声音四处起伏。
“诶什么诶，赶紧动起来！”
你坐在垫子上，两腿打开，顺着后背的重量往下压。同桌趴伏在你身上，微弱的香气幽幽钻入鼻腔。
“怎么突然染发了？”，你问道。
“动漫社的活动啦，社长打算在下星期的运动会上出cos，我负责凉宫春日。可恶，本来想选朝比奈的，她们说我条件不符合！”，她歪着脑袋，眼睛闪闪发亮，“要不你去吧！”
你低头看了看，“我也不行啊。”
同桌也同样低头，一起盯着你的胸，“真的”
短暂的沉默后，她又兴致勃勃地提议，“要不你来cos长门有希吧！”，不等你回答，又被自己否决了，她抚弄你后颈的碎发，“这么漂亮的黑色还是别折腾了。”
随着一声令下，你们这组的成员纷纷冲出起跑线。你同桌跑步的姿态很是耀眼，马尾甩动，张扬开栗色的网，蓝色体操服向后吹起，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你跟在她身后，慢悠悠地想。
跑完八百米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
你们走到操场边的自来水池，旁边是一家小卖部，不断有人进出。
你旋开水龙头，弯腰捧水。
“等等，你这样待会肯定不舒服。”，同桌开口制止，她绕到你后头，用手指爬梳一下你的短发，最后撩起，用虎口扣住，“这样就可以了。”
清凉的自来水流下，水花扑向脸颊，你抬起头，眼睛、鼻子都垂挂水珠，一滴沿着你的睫毛，无声滴落。
同桌有些无奈地递来一张纸巾，将你被打湿的刘海拨到一边，转身洗手。
啪嗒，啪嗒，没扭紧的水龙头漏着水，仿佛阴凉的回音，你的思绪下沉，阳光失去光辉，校园开始模糊了轮廓，耳边爬满植物疯狂生长的白噪音，声音越来越大，变成某种野兽濒死的□□，扰得你欲上前寻找。
操场突然爆发的呼声打断你的幻觉，你往那方向望去，仕兰中学天蓝色校旗前的球场上，楚子航正突破包围来到禁区线，高高跃起，投篮得分。
“不要看他啦。”，同桌嘟嘴从后面探出头，她左右看了看，神秘地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管小指头长的黑金色方柱体，“看看我带了什么？”
“tf新出的色号，我可是从生活费里挤出买的。”，她亲密地搂住你的胳膊，“快来试试。”
同桌旋出一截膏体，往唇上涂，擦了两下她放下手，“没有镜子，你来帮我晕开！”
你伸手去拿唇膏，却被同桌躲开，“我涂得差不多啦，用手指点开就好。”
同桌凑到你面前，你的指腹勾勒着她微微翘起的菱嘴，也许是刚洗过脸的缘故，手感并不温热，反而夹带点坚硬的冷意，在风都是温热的中午，你有些爱不释手，明明揩抹好了，还是不停摩挲着她的唇峰。
同桌睁开眼，轻咬一下你的指尖，“好了没有啊。”
“很漂亮。”，你由衷地说。
她确实是你见过最漂亮的女生，造物主把她的五官雕刻得如同肖像，缺一分多一道都不再适宜。
“哼哼~”，同桌得意挺胸，“我也我帮你吧！”
初夏的蝉鸣还不热烈，叫一阵歇一阵，阳光穿林打叶，在树影上打下光斑，因着热意变得柔软、黏糊。
微凉的触感从下唇中央传来，然后向两边点拍，继而来到唇峰，轻柔地揉动、滑开。
你忍不住用鼻尖贴着同桌的手指，轻轻地嗅。她有一股山风的味道，虽然她一再强调自己没有喷香水。你不清楚是自己鼻子有问题还是其他什么毛病，楚子航身上有也一股好闻的气息，如同暴雨将倾的阴天。
“好啦。”
同桌停下手，你素白的脸被红色口脂点亮，仿佛洁白花瓣中探出的花芯，她想了想，又擦掉那抹红嫣。
她蓦地抱住你，同样湿润的额发在你校服上印出不规则的水渍，“你会忘了我吗？”
你安静看她，没有说话。
‘你会死去。’
你的话不被任何人听见，只有风拂动同桌耳廓边的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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