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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静安郡主又把信看了一遍。

        在清州城停留不过两日,发生的事情却不少。对于长乐公主此人,她始终如同雾里开花,看不真切。

        你说长乐公主二傻子一样,娇纵任性,偏偏两件事情都歪打正着,从城外住进了城内,也用所谓的妙计帮徐侍郎寻回了官印。

        你说她扮猪吃老虎,行事说话却仿佛天性使然。若真一切都是长乐公主故意扮出来给人看的假象,那此人实在不简单。她也不必过分认真,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因此递给皇帝的这封密信,静安郡主只简略叙述事情经过,看似发生在清州的事情都说了,但何事是何人推动,难以从这些叙述中看得真切。

        皇帝既然信不过自己的亲妹妹,难道又能信得过自己?就凭自己的妹妹是皇后吗?

        她亲手把信封好,两头加盖印章,方才递给马车外的随从,吩咐送回平阳城。

        南巡车队正向南行,车轮压过乡野并不平坦的路面,咯噔咯噔作响。静安郡主坐在车内,随着马车左右摇晃,也并不十分舒坦。此时距离下个城镇还有一段距离,静安便要下车,去拜见长乐公主。

        还未走近长乐公主的方车,静安就听见里面传来欢声笑语。年轻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似乎让这荒凉的冬日也活泼了起来。

        长乐公主此时正忙。

        一个主子,两个侍女,各自倚靠着车壁,正在斗牌。

        背对着车门的夏雨没有听见静安郡主求见的声音,犹在向长乐公主讨饶:“才几个月钱,都叫公主赚了去了,好歹留几个子儿,我到了尚州也买个时兴的珠花儿戴。”

        还是冬月机警,听见静安郡主的声音,赶忙收了纸牌。

        长乐公主仍靠着马车,整个人懒洋洋的,笑说:“着急收起来做什么,当静安郡主平日里看不见别人玩这个吗?”

        静安不言语,确实少有人在她面前斗牌赌钱。平阳城里待字闺中的贵女多少有些怕她。总担心言行略有不得当的地方落在她的眼里,变成了品德方面的瑕疵。她记得长乐也没有谈婚论嫁,不过贵为公主,似也不必在意在平阳城中的风评。

        等到两个侍女收拾齐整了,静安才道出目的。想问长乐公主打算如何安置徐侍郎。

        此次南巡,女子众多。

        打头的长乐公主、静安郡主,随行的各府夫人都带着丫鬟、老妈子,带来的大夫、厨子也都以女子为主。虽说也有许多男子侍卫、随从、车夫和脚夫,但侍卫多在队伍外围,各府的随从也只在各府马车附近活动。

        乍来了这么一个年轻英俊、尚未婚配的男子,就怕像油锅里落了水,在这一路生出什么事端来。

        “徐侍郎是静安郡主做主带上的,如何却来问我怎么安置?”长乐公主竖眉,“你随意安排就是了,实在不好办,就撵了他走。”

        静安状似为难地犹豫了一会儿。她来为此事询问长乐,一是怕途中生事,二是试探下长乐对徐佑宁的态度,担心长乐公主在途中为难徐佑宁。

        既然长乐混不在意,让她做主,她就把徐佑宁安排与外围侍卫一同行止,既为少生事,也为徐佑宁安全。

        静安离开方车后,长乐公主又与夏雨、冬月玩耍了一会儿,推说困倦,就让两人出去,自己瞌睡一会儿。

        可等只剩她一人时,长乐眼中精光却比刚才斗牌的时候更胜,从一处刚端上来不久的蜜果匣子里,翻找出几枚酱色的果脯来。熟稔地剥开果脯,抽出里面卷成小轴的密信,展开阅读。

        “舟已泊岸正待北风”

        “北府珍宝入库货出清”

        “南府人齐马肥”

        读完密信,长乐忍不住乐了好一会儿。把密信放在手里看了又看,方才不舍地丢进喝剩的茶水之中。几封卷曲的密信一接触到茶水,就自行消融,没有留下一点儿碎片痕迹。

        她能够做的都做了,不知道以后母亲会不会想她,也不知那个糊涂哥哥知不知道记得她的好。

        “夏雨,拿热茶来!”长乐公主高声唤侍女进来。

        夏雨利索地把剩茶泼出去,换了新茶。拿湿手绢给长乐公主擦干净了手,方才退出去。这一退出去,就看见冬月朝后面看得出神。

        “怎么了?”夏雨问。冬月朝静安郡主马车的方向努努嘴,夏雨方才看见静安身边的侍女正把一个红漆食盒递给随从,随从拿布包了,不知给谁送去了。

        “有好吃的不知道给我们公主送来,这是巴结谁去了?”夏雨好奇地问。

        “队伍里多了谁,就是给谁呗。”冬月扭回头,不再看了。

        送到徐佑宁身边的,不单单是静安郡主一家的食盒。他刚被安顿在侍卫首领身边,就有各府的食盒络绎不绝地送来。说是担心徐侍郎没有准备吃食,在路上饿了肚子。看得黑脸的侍卫首领杨斌颇有些眼热。

        但徐佑宁都一一推拒了,只留下静安郡主嘱人送来的,不仅给随从赏钱,还郑重地托随从向郡主道谢。

        侍卫首领杨斌寻思着,他怎么记得静安郡主是许配过人家的?难道威远王府还有没成亲的小姐?他这一路也护送了好几天了,怎么也没见哪家送些点心犒劳?

        杨斌打量的目光过于直白,徐佑宁从食盒里捡了几样送与杨斌吃,并解释道:“静安郡主是我表姐。”

        原来如此,杨斌终于释然。

        徐佑宁的母亲正是威远王的胞妹。当年徐相被免去官职,责令返回老家。威远王曾好言相劝,他去找皇帝求情,要妹妹留在平阳城。

        徐相老家穷山恶水,传说多有毒障。外放的官员谁也不情愿到那里去。偶有身强体壮的不知道深浅前去赴任,竟不乏病死在任上,再也回不到平阳的。更不要说一向在平阳养尊处优的徐相夫人。

        可徐相夫人像是喝了迷魂汤,绝不听劝,执意与徐相一同回了故里。

        从徐相故里到平阳,路途遥遥几千里,威远王递送过去的书信没有回音,年节礼物也从不见回礼。等到徐相终于回返平阳,威远王还来不及高兴,就听闻妹妹却早已病逝在外乡。

        自那以后,威远王府与徐相府再无来往。像杨斌这样近几年升迁到平阳的官员,许多都不知道两府还有亲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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