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病入膏肓的周伯父
第二日，颜慈刚睡醒就被颜雪拉着来到了周府。
一看到匾额上大写的“周”字，颜慈脚步一软，扭头就要缩回车厢里。颜雪耐心劝解道：“四妹妹，你一向跟周伯父关系要好，眼下他重病在榻，你可不能失了礼数。该去问候的还是要问候一下。”
一听是来见周伯父的，她便也没这么抗拒了。
孙妈妈死前跟她说周伯父生病了，病因不明，还恰好是在她落水那生的病，她寻思着或许能从周伯父那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颜雪的声音响起：“四妹妹，今日把你叫来周府除了见周伯父以外，我还希望你能借机跟周澜哥哥好好说一会儿话。”
这声音打乱了她的思绪，又听颜雪道：“你跟周澜哥哥是青梅竹马的缘分，你们二人自小订下亲事。你不如趁着今日，把心里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颜雪的意图显而易见，就是想要让她跟周澜重归于好，把她叫来周府是为了缓解他们之间紧张的关系。
她却觉得，他们两的关系用不着缓和，结束了才好。
毕竟周澜来颜府看颜雪的次数可比踏进居安阁的次数多多了，两人之间必有猫腻。
要问她为何能有这样精准的直觉？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她的职业。
在现代时，她是一名从业十年的资深漫画家，坐拥百万粉丝。最擅长的题材就是苏宠漫画和少女纯情漫画，就在她画腻了此类题材的漫画，正想突破自我，转变成现实题材的灵魂画家时，她穿越了
还穿越成一个身世凄惨的女炮灰，她崩溃过一段时间，最终只能冷静的接受现实。
话说回来，以她多年的创作经验和敏锐的嗅觉来看，周澜和颜雪肯定有着难以言说的秘密。
不止周澜和颜雪，颜雪和她身边的慕昭也是关系匪浅。
慕昭是颜雪收留在府中的，只出现在晚上，十分神秘，大伯母都不知道慕昭的存在。
而她知道此人的存在，还是因为在某次深夜，她来到倾云院找颜雪借阅《江湖密传》第六卷时，无意撞到的。当时颜雪女扮男装跑出去喝醉了酒，她来到颜雪闺房时正看到颜雪睡得昏沉沉的躺在床榻上。
恰巧看见一不知名男子正替她解衣衫，她误把慕昭当成采花大盗，连忙失声大喊：“啊！”还没等她说出“有贼”两个字，慕昭就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吓得她连忙捂住嘴巴。
躺在床上沉睡的颜雪被她的惊呼声吵醒，迷迷糊糊的问出口：“阿昭，是谁呀？”
她惊呆了，听着这熟稔的称呼，亲密的语气，她瞬间反应过来，两人是认识的！
颜雪下床看到她在场时，表情瞬间呆愣了。
双颊绯红的少女，身前衣衫敞开，漏出粉嫩嫩的脖颈，好在抹胸挡住她的绝大部分的肌肤。
这样的画面怎么不令人浮想联翩？
颜雪见到她之后足足愣了半分钟那么久，她也尴尬。
等慕昭面无表情的离开房间后，颜雪这才向她解释道：“四妹妹，我跟慕昭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清白的。”
都是成年人，她自然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将书卷放在桌上笃定回答道：“三姐姐，书还你，我什么都没看到。”
颜雪将她拦住，不让她离开房间，硬是拽着她，摁在椅子上，长篇大论的说起她和慕昭的故事。
完了之后，还十分诚恳的请求她道：“四妹妹，慕昭已经离家出走，只有颜府能让他藏身。二哥哥和母亲都不知道此事，你一定不要说出去。”
这话说得未免牵强了些。
你说藏身两三个月勉强能说得过去，可藏身一两年就有点那啥了吧。
她想着慕昭可能躲在外边偷听呢，也不敢说啥过分的话，只是开口道：“三姐姐，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的。”
这时，慕昭不知从哪冒出来，冷冷的吐槽道：“是，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颜雪埋怨道：“阿昭，你怎么能这么说四妹妹？”
见颜雪不高兴了，慕昭又说：“我的意思是，她不敢说出去的。”
慕昭望向她的眼神里满是警告的意味。
慕昭说得没错，她确实不敢，这两人都不是她能惹的起的。
就是那晚，她第一次见到禁军统领慕吏和江湖盟主之女慕容玉心的孩子——慕昭。
思来想去，她立马下了马车，直奔周伯父而去。
周家不愧是世家大族，看这府邸的规制院楼就知道，都是用银子堆砌起来的。下了马车后，颜雪就被一个老妈妈带走了。颜雪走时让她在假山旁的水池等候一下。
看着面前一片碧绿的镜湖，她忍不住发起呆来，因此也没注意身后有人悄悄靠近。
只是她忽然感觉背后阴恻恻的，回过头看见一个丫环，正想把她往湖里推，她身子敏捷的往旁边一闪，那个丫环就掉到水里了
好蠢的丫鬟。
丫鬟嘴里边大喊道：“来人！救命啊！救命！”
她在岸旁冷眼旁观，丝毫没有救人的打算，见那丫鬟挣扎许久，她忍不住提醒道：“这是池塘，淹不死人的。”
丫鬟听不进去，还在那大喊大叫的。这一举动引来了不少人，都是周府的仆妇。
领头的是温绯绯，她一眼就认出此人，长着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身材婀娜多姿，前凸后翘，蛮腰盈盈一握，身上的织金牡丹衬得她容华逼人，气势凌越。温绯绯迎头走来，二话不说抬起手就要打她，没想到被她轻易夺了过去。
温绯绯一怒：“你！躲什么躲！”
温绯绯的亲爹温冬龄和三伯母温冬韵是亲兄妹。而温冬龄在朝中统率六部，是权势滔天的丞相大人，人人都称她爹一声“温相国”。
冲着她爹的身份，她觉得她还是有必要谦让一下的，于是她笑着岔开话题道：“好巧啊，温表姐，你今日怎么也在周府？”
听闻此言，温绯绯一愣，都忘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
这时水里的丫鬟摸准门道自己从池子里站了起来，低着头，丢脸极了的模样。温绯绯忙把她一把拉住，问道：“素心，你是怎么掉进水里的？”
素心向颜慈投来一记害怕的目光，指了指她吞吞吐吐道：“是是是四小姐把我推下去的。”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颜慈在一旁思索对策，该怎么快速摆脱这些女人。
温绯绯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害怕了，忙朝素心使了使眼色。素心会意，咬牙狠下心来跪在地上道：“四小姐在学堂时，就嫉妒我家大小姐的容貌，多次贿赂奴婢残害我家小姐。奴婢不依，您就把气撒在奴婢身上，如今奴婢向您赔罪，还请您大恩大德，不要再行如此卑劣的手段了。”
这不是无中生有么
四小姐的回忆里分明没有这些戏码。
四周都是些仆妇，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长舌妇尤为多。
有人说：“她爹是乱臣贼子，她就是乱臣贼子的女儿，被好心的颜大夫人收留在府中，不安分守己也就罢了，还敢残害温相国的千金。真是不知好歹。”
“我听说，她在颜府一向嚣张，多次顶撞大夫人，还把自己的姐姐推下楼梯。要不是兰雪乡君心地善良，不与她计较，恐怕她早就被收去牢狱，判去西北流放了”
“这么恶毒的姑娘，还未及笄呢，要是嫁到别人府中，岂不是要闹翻天了。”
温绯绯来到她面前得逞一笑：“怎么？不敢说话了？我也不想为难你，只是我的丫环已经跪下向你求情，你是不是也得朝我跪下，跟我认真的赔个不是？”
颜慈还在脑海里搜寻关于温绯绯的所有信息，她针对她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她想了想，跟周澜有关。
她有了主意，开口道：“温表姐，我这辈子只跪三种人。第一，皇室之人；第二，对我有恩之人；第三”她语气一顿，遂缓缓道：“死人。”
温绯绯脸色突变，又听她无比诚恳的问道：“你确定要我向你下跪吗？”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紧邻着池塘旁的一座矮楼窗户里露出一道黑影，刀削般凌厉的面庞，鼻梁高挺，手里握着折扇。日光撒下，落在男子葱白修长的指节上，男子神情慵懒冷肃，瞳眸散发出深不可测的幽光，嘴角挂着几分冷冷的笑意。
身后的下人忍不住说了一句：“好有个性的女子。”
话音刚落，他便躬身懊悔道：“属下多嘴了。”
男子并未向往常一样责备他，唇角的笑意加深了许多：“不，这次，你说得挺对。”
不多久，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公子久等了，请您随小的过来。”
男子折扇一收，从容不迫的站起身，房内登时飘来一股淡淡的清香，若有若无，只听男子彬彬有礼道：“劳烦带路。”
池塘旁的闹剧还在上演。
温绯绯脸色极其难堪，颜慈不想浪费时间，上前一步靠着温绯绯说：“温表姐，不如这样，周澜他让给你了。”
那语气说得像施舍一般，温绯绯脸色更加难堪了：“你说什么？”
她自顾自说：“我瞧着周澜对我很是厌恶，今日看温表姐亭亭玉立，与周澜很是般配。所以便想着成人之美，温表姐可千万别想多。我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温绯绯想了许久，看着颜慈满脸真挚诚恳的样子不像有假，于是她道：“听闻你落水醒来后变了很多，现在看来，确实不假。”
最后她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难道你就一点不好奇是谁害你落水的吗？”
“看在你识分寸的份上，我便告诉你吧。”
温绯绯在她耳边悄悄说下三个字：“是周澜。”
她的脑袋轰的一声，像是要炸开了一样：“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温绯绯耸着肩膀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这确实是我亲眼所见。”
她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温绯绯眼眸里闪过一丝恨意：“因为我喜欢周澜，我要做他的妻子，而你，是最大的障碍。”
颜慈和周澜的婚事已是众所皆知，两人都已互换过庚帖，就等颜慈过了及笄礼后，光明正大的嫁给周澜。
温绯绯趾高气昂道：“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警告，你最好主动退了这桩婚事，不要妄想对周澜死缠烂打，否则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温绯绯领着素心离开水池，独留颜慈一人傻乎乎的愣在原地。
两人来到前厅喧闹之地后，素心忍不住悄声问道：“大小姐，您这么做就不怕周公子他怪罪您吗？”
温绯绯轻蔑一笑：“怪罪？呵
“我那些话就是说给他听的，我倒要看看他是选我还是选她。”
素心迟疑半会儿后，问道：“您的意思是…”
望着湖泊旁发着呆的颜慈，温绯绯缕着发丝道：“且看她今日能不能活着回去。”
颜慈也不知道在原地愣了多久，身上湿漉漉的，但她也没什么感觉。
温绯绯的话还在脑子里回响着，许多画面接踵而至。她试图将脑海里推她下水之人的身影与周澜的重叠起来，可她的脑子还是不中用的重叠失败。
如果温绯绯的话是真的，那周澜为什么要推她下水？如果温绯绯的话是假的，那推她下水的人又是谁？
她想得脑袋疼。
不一会儿，颜雪跑来她身边，见她浑身湿漉漉的，忙担忧着问：“四妹妹！你怎么了？”
她将目光缓缓移到颜雪身上，眼神有些茫然道：“三姐姐，我冷，我想换身衣服。”
颜雪柳眉微凝，挽着她的手臂往院门走去：“走，我带你去换身衣服。”
颜慈被带到一间屋子里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不久后，她又被颜雪带到了周伯父的厢房里。
周澜见她来了忙客气有礼的将位子腾出来让她坐过去。
床上老人满头花白的头发，双颊凹陷，眼眶紫黑，气息微弱，真真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布满血丝的眼睛隐隐泛黄，瞧着那模样，怪吓人的。尤其是老人的眼神，透露出的情绪让她莫名心慌，很是难受。
周伯父一直盯着她看，她虽有些害怕，但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床上的老人。
她没想到周伯父病得如此严重，已经完全瘫痪在床，说不了话，全身能动的地方只有眼睛。
其实周伯父一直身体健壮，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染上重病，到今日直接变成了病入膏肓的模样。
还查不出病因来。
半晌后，服侍周伯父的下人从匣子里取出一个青白色的泥罐，只看一眼她就认出此罐专门用来存放蛐蛐的，四小姐厢房里就摆满了一堆样式不一的泥罐。本来里边都放着蛐蛐的，她不喜欢这些昆虫，醒来后没多久她就全都放生了。
那个下人把青白色的泥罐交到她手里，对她道：“四小姐，我们老爷吩咐的，他说，红大娘，还给您了。”
红大娘？
她微愣，随后接过泥罐放到怀里。从头至尾，周伯父的眼睛都盯着她，她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诡怪。心里有些发毛，便拍了拍周伯父的手道：“谢过伯父，我相信伯父一定能好起来的。”
这样的话也只是说来安慰人的，屋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位老人命不久矣。
这间屋子闷得慌，她呆了一下就觉得喘不过气的压抑，于是她寻了借口想离开此处。她费力挤出一个喷嚏，故作咳嗽几声，佯装身子虚弱的对着颜雪道：“三姐姐，我好像染上风寒了，我能不能回府歇息？”
颜雪见她手脚冰凉，忙开口跟周澜告辞道：“周澜哥哥，四妹妹身子不适，我这就带她回去找大夫看看。”
周澜没有多疑，立即开了房门，引她们往外边走去。临别前，她对着周伯父鞠躬道别：“伯父再见，有空小四还会过来看望您的。”
说罢几人便离开了。
没人注意到，周伯父的眼角渗出几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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