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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


西市本就人多,挂了花灯,街上更是熙熙攘攘。

        几名小厮抱着新买的货物往西市外边的马车挤,其余的紧跟着我们。

        李霰顾忌男女大防,不敢离我们太近。李霓就不怕了,恨不得扒在若若身上,生怕若若被伤着。

        若若拽着杜芙抱怨:“咱们都来西市了,还戴什么帷帽?街上好些姑娘都不戴的!”

        杜芙压住若若摘帷帽的手,笑呵呵道:“谁让咱们是正国公府的姑娘,你还认祖父,就不许摘。”

        若若闹不过杜芙,就来闹李霓:“霓霓你别扒着我了,我好着呢,你自己玩去啊。”

        李霓是不扒着若若了,她俩眼直勾勾盯着若若,连路都不看了。

        【忍着吧若若,咱不能既享着大家闺秀的福,还要寻常人家的自由。】就拘着你个小东西,让你再闹腾。

        若若一说要玩,就不让我出来,非说我幼时玩过了,只她一个人叽叽喳喳玩得开心。现在觉着帷帽憋了,活该!

        我正暗喜,突然娘一声惊呼,她头上的帷帽被掀起来了。

        几个粗衣打扮的男子拿着木棍马鞭围住了我们,跟着的几个小厮已被打翻在地。周围的行人乱成一团,推搡着逃跑。

        李霓赶紧将娘身边掀帷帽的男子一脚踹翻,把娘护在身后。瑞叶吓得跌坐在地上,琼芳一手拉瑞叶,一手挡在若若身前。饶是银镜、玉弓年纪大,也没见过这架势,挡在杜芙面前,身形抖得厉害。

        一个大胡子指着娘喊道:“正国公府这个婆娘是我媳妇!”他的同伙也跟着喊,明显不是喊给我们听的。

        李霰低声说:“夫人稍安勿躁。”从腰间抽软剑身形一闪,已到了大胡子跟前。大胡子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李霰挑了手筋。李霰一点不带客气的,只瞧见剑光晃了几次,大胡子瘫在地上,衣袖裤腿都是血。

        “夫人姑娘别动,当心人流冲撞。霓霓守好夫人姑娘,这些杂鱼我来料理。”

        李霰你真是浑身放霞光,你牛的!

        那些粗衣打扮的人里有几个身上正经有点功夫,李霰一时被缠住,怕我们被误伤引着那些人远离我们。一个黑衣身影往一边的小巷子跑了。

        若若喊着孙贼别跑就要去追,李霓赶紧拉住若若,飞身出去:“二姑娘不动,霓霓去追!”

        若若哪能老实听话,紧跟着李霓就跑了。

        娘和杜芙吓得要来拽若若,四个小丫头更是乱了阵脚。

        缠着李霰的人立刻加紧攻势,逼得李霰无法上前,只得大喊:“霓霓回来!”

        李霓早没了身影。

        我要出来,若若却正气急败坏地追人,我试了几次换不出来,叫她也不应。

        眼见小巷子里又窜出几个歹人,有人一把揪住了若若,其余人直奔娘和杜芙。这几个歹人目标非常明确,就朝着她二人发髻衣服下手,好在冬日衣服厚重,不然看那架势恨不得一把就给扒掉。

        杜芙会点拳脚,挡开了几个,银镜、玉弓趁势扶起娘又去帮杜芙。便有歹人甩着马鞭抽在杜芙身上。

        其他人见动了马鞭,也拿出了木棍和马鞭。

        【杜若!让我出去!】我趁若若晃神,终于抢到了控制权。

        前世偷学了李霁、李云一点功夫,这会勉强用上,我挣脱了歹人的束缚,抢了他腰间的木棍就去给娘和杜芙解围。

        那些歹人下手极黑,鞭子专往头脸上甩,娘忙护住杜芙的头。我不管不顾地打翻一个,便朝着地上的歹人头上猛抡,几棍子下去他的头就被血糊住了。

        其他歹人一见地上躺了一个,急忙朝我挥鞭子。

        我知道我肯定打不过他们,能把他们引过来就好。

        我忍着疼,后背硬挨那些人的鞭子,手上不忘继续抡地上歹人的头。

        歹人见我还在打他们的同伙,有人也换了木棍来揍我。突然胸前挨了一脚,有人将我踹翻,鞭子和木棍又落在我前身。我在地上滚了一圈,伸腿绊倒一个下盘不稳的,爬起来就朝他头上抡棍子,又一个血脑袋。

        忽然外圈的歹人哀嚎声四起,开始抱头鼠窜,我猜救兵到了,晕过去之前只看到了李霁的脸。

        朦胧间我又到了毅王府的暗室。

        我身上都是刑讯的鞭痕,李霁面色阴冷地看着我:“王妃,知道的都说了吧。”

        我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我现在只想说:“李霁,你不过如此。”

        我怕了两辈子的暗室和鞭刑,不过如此。

        浑噩间似又回到了度支府,阿蘅给我讲《窦娥冤》,我便跟着她学。

        学着学着就觉得委屈,替自己、替我娘、替杜芙、替无辜被连累的琼芳、瑞叶、银镜、玉弓。

        不知过了多久,我疼醒过来,赶紧压住若若。若若自知闯祸,蔫嗒嗒,哭唧唧,要换出来替我。我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她。

        【你不许出来,咱俩里边,总得有一个没吃过鞭刑的苦。我愿你只长心眼学识,不减胆量性情。】

        我硬压着若若,只自己扛着疼。我一直是趴着休息的,但前边也有伤,压得不舒服,就动了动。

        娘守在我身边,见我醒了,叫人请伏师傅进来。伏师傅好一番诊治,出去写了药方,嘱咐了好些事,房间才安静下来。

        娘边给我喂水,边解释。

        我已昏迷了一天一夜,这会都正月十六的酉时了。

        上元那夜,李珩带人及时赶到,生擒了那伙歹人。那两个被我抡脑袋的当场就归西了。

        娘、杜芙、四个丫鬟都挨了好些鞭子,其中数琼芳伤的最重,她扑在娘的身上替她挡鞭子,被歹人掼在地上踹了好几脚,当即就吐了血。好在伏师傅看过,说吐的是嘴里咬破的,脏器没伤着。

        府里丫鬟买的本就少,还都挂了彩,西府便赶紧支了几个可靠的大丫鬟过来给娘帮忙。

        伏师傅说娘和杜芙脸上的伤好好养应该能不留疤,身上的却不乐观。我更重了,送回府就开始发烧。

        娘将杜芙和我都安排到她的院里,方便照顾。

        李霓追着黑衣人跑了半宿,把他打得只剩一口气吊着,手脚筋挑了扛回西市,没见着我们,又把人拖回正国公府。回来才知道我们出事了,背着一捆柴火跪在娘门口“负荆请罪”。

        娘说家里倒下俩姑娘,你再倒了就没人手照顾你了。李霓还是不肯起来,娘就让她去照顾我那二十盆小辣椒,李霓这才起来去了我院里的抱厦。

        李霰也要负荆请罪,被娘一句“你也添乱,谁来替我管家!”堵了回去。

        我们在西市遇刺一事惊动了今上,昨日一早御前的公公、掌事姑姑随着太医就来了正国公府。

        我那时烧的迷迷糊糊,在公公面前梦呓:

        “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都说我们母女身、下、贱,可明明章朗负我娘在前。杜氏为江山社稷泪始干,却清清白白遭人陷。”

        “天公不可期,人心不可怜,不知皇天也肯从人愿。做甚么三年不见甘霖降,也只为东海曾经孝妇冤。如今轮到了大晏,这都是世家权豪无心为公,使良才有口难言。”

        “不是我罚下这等无头愿,委实的冤情不浅。若没些灵圣与世人传,也不见得湛湛青天。”

        据说公公听得冷汗直流,拂尘都差点掉地上。

        梦里只觉得自己在跟阿蘅学《窦娥冤》,觉得委屈,又想着杜彧、杜彣给我们讲的会遇到的困难,又想着马上就要到来的三年大旱,几处信息杂糅在一团,我……居然把《窦娥冤》的唱词说出来了!还改编了一遭!

        我心下大惊,急着就要起身。娘忙按住我,拍拍我的手宽慰道,无碍,祖父自有定夺。

        我说梦话的时候,杜彧也在外边听着。公公出来时,杜彧沉声说,二孙女所言亦我所思也。随后便跟公公进了宫,一走就是一天,刚才宫里传了话,宫门下钥了,杜彧明早再回。

        我这才放心趴下。

        娘见我伤口处的绷带沁出血来,连忙叫人给我换药换绷带。

        看着我血肉模糊的前胸后背,娘已哭肿的眼睛又泛起泪光。等我换完药,见我趴着不自在,娘问我:“你前世受伤是用什么姿势休息的?”

        在暗室时,伤还没好,是吊着的,两手捆起来吊在房梁上。等出暗室时,前边的伤好了就是趴着的。可我哪能跟娘说这破事,她都哭成这样了,我便答道:“同现在一样。”

        “前世的伤比现在如何?”

        自然更重,暗卫跟地痞无赖的武力值能一样吗?这我就更不敢说了。

        娘见我不答话,似下了决心,摸摸我的脸:“阿若,娘想着,与三皇子毁约。”

        “他前世今生这样伤你,娘不想你嫁他!皇子又如何,我们现在也是国公府女眷。即便拼上性命和名誉,娘也拦着他。他将来要成大事,还能做出折辱士族之事来!”

        从来良家子婚嫁之事都是父母之命,父母不在便是族亲,即便今上都不能强行赐婚。以权力迫婚,会被御史台戳脊梁骨的。前世李珩敢去杜府向阿蘅提亲,是杜主事想攀高枝应下了女儿婚事。我现在入了户部造册的身份是杜显的女儿,能决定我婚事的唯娘一人。

        “娘,您这是要过河拆桥?”我倒不怕娘拆桥,我怕李珩拆了娘和东西府……

        “娘便拆了如何!许他欺负我女儿,还不许我诓他吗!”

        “娘,按我原想的,我们脱籍去岭南生活,我是万万不会再搭理李珩的。可我现在,想看大晏变的更好。您不也说了,我们这样人家,在朝廷有一席之地时,要给天下百姓做主。”

        娘咬牙低下头,好一会才抬起头,认真道:“好。你的婚事娘听你的。不过一会李珩来见你,娘要亲耳听听他怎么辩驳。”

        “他能出宫了?”

        “替今上办事,许他宫外留宿。现正住在西府,李云传话,他戌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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