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谢思和叶竹霖都没有说话，只觉得气氛陷入了莫名的尴尬。
顾文卿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叶竹霖见状，马上站起身想要往外溜走。
但被人枕了一夜的腿实在太过酸软，他甚至还没站直身子，就直接往前栽去。
一旁的谢思本能地伸手去接，叶竹霖便整个人都落进了谢思的怀里。
顾文卿看着这出好戏，眉头蹙得更深了。
而叶竹霖意识到自己现在和谢思的姿势是何等让人误会之后，手先于脑子一步，把谢思推开了。
当然，谢思的第一反应其实也是放开叶竹霖，只是怀中这人动作竟快他一步，反而像是他眼巴巴地主动凑上去被拒绝了一样。
他觉得自己十分没有面子，便冷冷道：“这马车这么大的地方，你倒好，偏偏往我身上撞。”
说罢，他又赌气般地把叶竹霖推得更远。
叶竹霖：“……”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叶竹霖也摸清了谢思的性格，这种时候当然要顺着谢思来。
于是，他垂头道了歉，保证下次不会再犯，谢思却只回了他一声冷哼。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料顾文卿却开了口：“陛下，您身为一国之君，更应该洞若观火明察秋毫，事无论大小，皆不可强词夺理。”
“可是……”谢思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愣了半晌，才道，“你以前都不会帮别人说话的。”
声音里有些委屈，但顾文卿却并未安慰他，只是十分平淡地说道：“臣只是希望您能成为一位明君。”
此话一出，谢思不好再接茬，但一肚子闷气不可能对着顾文卿发泄，最后他只能狠狠剜了叶竹霖一眼。
“舒北可到了？”顾文卿岔开了话题，谢思气还未消，只是闷闷点头。
顾文卿亲自给谢思倒了杯水，又对谢思道：“一路上辛苦您了。”
谢思眼睛立马亮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顾文卿，倒是让叶竹霖觉得，此刻这位年轻的国君有点像条小狗，主人勾勾手指，他的尾巴便能摇到天上去。
叶竹霖的思绪不禁飘得有些远，有时候他又觉得谢思像只猫，口是心非，时不时就会炸毛，但劝慰几句后又会重新安静下来。而顾文卿却像是一匹孤狼，警惕而拒人千里之外，对什么都不信任，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
“发什么呆呢？”谢思打断了叶竹霖的沉思，“走了。”
舒北离京城不远，此时正当晌午，三人找到了城中最好的客栈，顾文卿开口便要了三间上房，谢思却不肯，强行把叶竹霖那间改成普通房间，但说完之后他又看着叶竹霖，似乎希望叶竹霖能说点什么，那他就可以顺势给一个台阶，收回刚才的话。
但叶竹霖什么也没有说，他就不在乎物质好坏，也猜到谢思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索性任由他去了，兴许他能早点消气。
本以为顾文卿和谢思都会稍作休息，但安置好行李后，两人却说要去舒北城里逛逛，叶竹霖自然也要跟着去。
舒北曾经本是个富饶之地，但去年那场大旱却让舒北民不聊生，虽然最后顾文卿祈雨成功，但舒北城却也无法恢复昔日熙熙攘攘的盛景。此时的舒北城，街道上的行人甚少不说，大部分人都面黄肌瘦，表情愁苦。
三人随便找了家路边摊，点了三份小馄饨，一边慢悠悠地吃着，一边听店家和人闲聊。
“听说上个月那刘少爷又纳了一房小妾。那姑娘本是不肯的，谁料刘少爷竟派人去打断了那姑娘老父的腿，哎，造孽啊。”
“老李，这话可得小心点说，要是被刘府的人听到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说了不说了。诶，你听说了吗，刘夫人的病好像又重了，京城里派了太医来，好像也只摇头。现在刘老爷正广贴告示寻神医呢。”
“你又不会治病，你管这劳什子的告示干什么？”
听到这些话，谢思和顾文卿互使了个眼色。
他们所说的刘老爷，名为刘常安，是这舒北的太守，也正是他们此行前来的目的。传闻刘常安之子刘成济欺男霸女，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谢思早就看这位太守不爽，但奈何他的夫人是齐太后庶妹，若没有万全的准备，找到能将其一击毙命的证据，在齐太后的庇护下，只怕不能置他于死地。
而谢若歆此前以缅怀丈夫之名短住于舒北城，终于打探到刘常安去年贪污了旱灾之后的赈灾款一事，且账本和钱财都藏于刘府，但她在舒北城中明晃晃地挂着大长公主的名号，刘常安自然是对她警惕得很，就算借口进入刘府，刘常安也是派人紧跟着她，让她根本无法探寻刘府秘密。
而后，她便索性布置好其他事宜后就回了京，将此事告知谢思，本想让谢思派个信得过的人来办这件事，但谢思却觉不妥，决定带上顾文卿亲自走一趟。于是，他称病休朝，谢若歆则守于宫中，防止被太后发现端倪。
顾文卿擅医擅毒，医术比太医院的太医令还高上许多，刘常安这般广寻神医，正好给了他们一个潜入刘府的机会。
谢思将银钱拍到桌上，对店家说了句“不用找了”，便要站起身，谁料空中却倏地飞来一个人，直直砸在了他面前的木桌上，木桌应声碎成许多块。
这人衣着朴素头发花白却十分干瘦，身上多处淤青还口吐鲜血，显然是被人殴打之后扔过来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想要爬起来，却实在没有力气，只能哀哀地对着眼前打手模样的人叫着：“刘少爷放过我们吧。”
而馄饨摊的店主敢怒不敢言，想要扶起老人，却又想到自己一家老小得罪不起这些人。
叶竹霖看不下去了，欺凌弱小算什么本事！但他刚站起身，旁边的幽深小巷里就窜出来一个少女，哭嚷着跪倒在老人旁边，大喊着“爹”。
而那群打手的身后，身着华锦彩服的人摇着金边折扇悠悠走出，脸上挂着邪淫的笑容，他蹲下身，抬起少女的下巴，另一只手收起折扇点了点少女的额头，笑道：“这下肯出来了？”
想来这人便是刘成济了。
少女抱着他的手臂，哭道：“刘少爷，我家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爹年纪大了，我娘生着病，求您了，放过我吧。”
但她的哭嚷似乎激怒了刘成济，刘成济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倏然锁紧，冷声道：“关小爷我屁事。”
然后下一刻，他就被叶竹霖踹飞了。
“敢打我？”刘成济狼狈地被手下捞起，眼睛顿时瞪大，“这舒北城里，还有人敢打我？”
他气得手都抖了起来，指着正搀扶老人的叶竹霖，道：“给我打死他！”
叶竹霖冷冷抬头，刘成济却又马上喊道：“住手！”
众人皆是一愣，不懂这是闹哪出，但刘成济却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整理了下衣裳，撑开扇子摇了两下，装出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笑道：“好辣的美人，爷喜欢！”
靠，还是个男女通吃的！叶竹霖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刘成济嘻嘻一笑，又注意到叶竹霖身后还站着两个人，眉头一蹙，评价道：“这个太高了，不行。”
太高的谢思：“……”
“这个也好看，但是病怏怏的，不行。”
病怏怏的顾文卿：“……”
“还是你好。”刘成济凑到叶竹霖跟前，“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人。恐怕皇帝宫中的那些女人，也没一个比得上你吧？”
叶竹霖懒得和他废话，塞给老人几两银子后，便让他们先行离开去找家医馆治疗。
但刘成济却抬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他的目光仍然落在叶竹霖身上：“她可是我未过门的娘子，你就这么把我娘子放走了？”
叶竹霖冷冷瞪着他。
刘成济又是一笑：“让他们走也可以，你跟我回刘府，让爷好好疼疼你。”
叶竹霖握紧了衣袖下的拳头，强忍着自己想一拳揍上去的冲动。
刘成济继续诱惑道：“我爹可是这舒北的知府，跟了我，我不会亏待你。”
知府？
叶竹霖一怔，他不清楚谢思他们的具体计划，但知道他们来舒北是为了去知府的府上找什么东西。
也许自己此刻最好的选择是应下来，这样便可以帮到他们几分。
见叶竹霖居然没有立刻拒绝而是陷入沉默，一旁的谢思这下不干了，他宫里的人，凭什么要被这色胚调戏，还想拐叶竹霖进府？怒从心中起，他一步上前，想要把叶竹霖拉到身后。
但刘成济却直接无视了他，强行横到叶竹霖面前，将谢思和顾文卿两人与叶竹霖彻底隔开：“怎么样，美人，想好了吗？爷我耐心有限，你要是不肯，那我今日只好把她娶进门了。”
说罢，刘成济又后退一步，狠狠抓住少女的手腕，一下把她扯进了自己怀中，少女哭泣着挣扎，反而让刘成济变本加厉地凑近了脖颈，似乎下一瞬就要亲下去。
“我跟你走，你就放了他们？”叶竹霖问。
刘成济点头。
叶竹霖又道：“我还有一个条件。”
“美人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听得刘成济咬重“满足”二字，让谢思更气了，若非怕冲动行事暴露身份，他恐怕已经打爆了这色胚的头。
叶竹霖回道：“我要你保证以后不在骚扰他们。”
“好好好。”刘成济笑眯眯地回答，“这女人，哪里比得上你半分风采。爷有了你，必然是在你身上流连忘返，哪儿还有空去管别人。”
见美人答应与自己入府，刘成济似乎瞬间耐心了许多，饶是叶竹霖提出要与同伴说两句话，他也满口答应，还主动往后退了十多米，留给叶竹霖足够的空间。
谢思气鼓鼓地不肯与叶竹霖说话，顾文卿叹了口气，道：“你不必这样。”
叶竹霖摇摇头：“我也想帮帮你们。”
顾文卿却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又附到叶竹霖耳边道：“里面有三枚迷骨丹，够你暂时应付刘成济。另外还有一颗信引丸，用内力捏碎便可发出巨响，我听到后会立刻赶来。”
迷骨丹是可以让人沉醉于梦中的药，且吃过药的人会分不清梦与现实，正是叶竹霖所需要的。
叶竹霖接过，顾文卿又低声道：“我们此行是要找到刘常安贪污赈灾款的账本和赃物，我和谢思也会以医者身份立刻进府。若无十成的把握，你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在叶竹霖说出自己是受太后胁迫入宫之后，谢思就派人将他查了个透彻，确认他没有说谎之后，又将此事告知顾文卿。再者淮宁宫一事，叶竹霖也确实守口如瓶，没有告诉任何宫人，这才让谢思和顾文卿今日敢将这等事情告知于他。
叶竹霖点头应是，眼角余光瞥见那头的刘成济眉目间似有不耐，他便要转身，但顾文卿却又叫住了他：“你……”
“不要出事。”顾文卿顿了半秒，还是将这句话补充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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