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太阳照不到的角落
夏天过去了，白石藏之介的生活看上去毫无变化，但森川柚叶的生活却似乎改变了许多。
作为四天宝寺中学里仅剩的不搞笑奇葩，财前光和森川柚叶成为了白石藏之介的重点关注对象。
“拯救小光与森川大作战计划之第十六版！ecstasy！”
“哦哦哦哦！速战速决飞速前进！”
“这次一定要成功哦～啾～”
“学长，你们在做什么啊。”
网球部活动室内火热的气氛被瞬间浇灭。
“哈哈哈，没什么呀～小光，今天的训练速度也要加快哦！”忍足谦也笑得很刻意。
“如果又是什么奇怪的计划还是算了吧，”财前光抽出一张凳子坐下，侧头对白石藏之介说道，“对了，部长，今天我姐心情不好，你最好不要去找她讲冷笑话。”
“什么！我说的可不是冷笑话！是正宗的搞笑段子啊搞笑段子！”
“哦。”
财前光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的样子，拎着球拍起身向网球场走去。
这里到底还是不是网球部啊！为什么只有自己还记得网球训练啊！！
“你们听到小光说的了吗？”
“嗯……”
“所以……”
“嗯，没错。”
“好。”
一番奇怪的价值认同之后，白石藏之介决定——
心情不好的时候才更需要拯救啊！
他坚定地迈向了1组的班级门口。
森川柚叶正趴在桌子上昏睡不醒。吃了两片感冒药让她实在睁不开眼睛。
“嗨！森川！”
又来了……
这种分贝的声音，果然是他吧……
森川柚叶不明白为什么白石藏之介这么执着于让她认同四天宝寺的核心理念——搞笑者为王。
她真的笑不出来啊！那种拙劣的笑话和演技，究竟为什么所有人都能笑成那个样子，真的是自己磁场有问题吗！
“森川，今天心情不好啊？你看这个！”
森川柚叶勉强把眼睛从胳膊里抬起一只，只见桌子上摆了一只用水彩笔涂得一点都不均匀的绿色折纸青蛙。
白石藏之介压了一下青蛙的后腿。
那只青蛙像是没电了的飞机一般歪歪扭扭地向着左前方跳到了地上。
“锵锵！青蛙降落伞！”
……
“哈哈哈哈！白石太厉害了！”
“笑死了笑死了！收入年度笑话集！”
……
森川柚叶把眼睛重新埋回胳膊里，吸吸鼻子。
感觉自己感冒更重了一些。
就这样挨到了放学，森川柚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走到班门口，发现白石藏之介站在后门对面的走廊行窗前，靠着窗台，正在给自己的左手缠绷带。
听说他时刻带着一个黄金护腕，还以为又是别人瞎说出来的什么“搞笑段子”，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哪有人把黄金戴在手上的啊……
“哟，森川！心情还是不好吗？”白石藏之介抬头看到森川柚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刚从班里出来路过1组，想起小光说你今天不开心，来看看你。”
“谢谢……”森川柚叶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这是黄金吗？”
她指指白石藏之介的左手。
“啊，没错，是我和小修的约定！”白石见她感兴趣，把绷带绕开了一些，露出闪着光芒的黄金护腕，“托它的福，我的手臂力量进步很快。”
“比赛的时候摘下来吗？”
“不，除非自己打不过才会摘啦～”白石藏之介顿了一下，补充道，“但现在这个人还没出现呢！”
“……”森川柚叶看着白石藏之介满足又骄傲的表情，艰难地说，“你真厉害。”
“哈哈哈哈谢谢你的夸奖，ecstasy！”
这又是什么……ek什么……？
“你们今天没有部活吗？”换言之，你今天很闲吗？
“今天阿银去修行，没有部活，”白石藏之介重新缠好绷带，动动手臂，满意地点点头。
修行……你们网球部到底是……
“嗯……那我先走了，白石桑，再见。”
“等等！一起吧。”白石藏之介把书包往右肩上一挎，跟在森川柚叶旁边，白石藏之介比森川柚叶高半头，他侧低着脸看她，脸部棱角分明的轮廓在夕阳的照射下透出一种暖色。
这个人……
好像还挺好看的。
森川柚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发烧了，脸上感觉烫烫的。
“森川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呢？”
“没什么，感冒了而已……你离我远些，别传染你。”
“哦！感冒是很难受，这个给你，”白石藏之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补充维生素。”
森川柚叶接过来，是一罐橘子味的泡腾片。
有的时候，白石藏之介很能聊天。甚至可以算得上有些聒噪。
但有的时候，他又会突然什么也不说，就这样悠闲地走着。
森川柚叶发现，习惯了他的声音之后，突如其来的安静居然会觉得有些刺耳。
“森川，”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白石藏之介突然停下脚步，“你会觉得四天宝寺很奇怪吗？”
森川柚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直以来都很清晰，却在这个时候变得有些模糊了。
“其实，森川和小光都是很特别的人。就算是在以搞笑为王的四天宝寺里，也不必非要变成和大家一样的人，”白石藏之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只是希望你和小光都可以开心～”
森川柚叶动了动嘴唇，半晌。
“其实……我们都挺开心的。只是我们表达开心的方式和你们不太一样。”
白石藏之介突然愣住了。然后他仿佛释怀了什么一般，很畅快地说：“那太好了！”
“谢谢你送我回来，也多谢一直照顾小光，再见。”
“不用客气，小光也算是我的家人啊，”白石藏之介笑着说，“再见。”
秋天很快就过去了，冬天伴随着期末考试慢慢逼近。
白石藏之介和森川柚叶见面的次数变得少了许多，但是白石藏之介意外地发现，森川柚叶现在会自己带来动漫的拷贝和他们一起看了。
日子就这样慢慢到了放假。
在学校的最后一天，白石藏之介收到了早稻花玲子的一封邮件。
邮件的内容零零散散，大概都是在说她在国外的生活，信件的末尾提到她似乎有了真正喜欢的人。
白石藏之介看完了邮件，突然感到一阵茫然。
他想起玲子那天和他说的话。
——以后，你可要知道心动的感觉啊，藏琳。
快一年了，自己似乎还没学会这件事情。
白石藏之介边走边想，就这样坐在了河川旁的岩石上看着水波发呆。
咚——
一块石头落在了面前的水面上，溅起一圈水花。
白石藏之介向上看去，森川柚叶正趴在堤坝的栏杆上向下看他。
“森川，早啊。”
“现在是黄昏。”
“呃……”
“你游泳很好？”
“啊……还行。怎么了？”
“嗯，没事，一会大坝就会泄水，你会游泳就没关系了。”
白石藏之介愣了一秒，趴在石头上爆发出大笑。
有那么好笑吗……
森川柚叶很难理解。
白石藏之介几步跳上坝桥，单手撑着栏杆跳过来，笑着说，“想事情想得出神了，谢谢你提醒。”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明天放假去东京看个朋友，不知道该送些什么礼物。”
“女生？”
“男生啊！他生病了，我去探望他。”
“嗯……那还是送和健康有关的东西比较好吧。”
“对哦！谢谢！”
森川柚叶本来想问他要不要去寺庙里求一个御守，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多言。
如果她知道第二天白石藏之介快乐地拎着一包什么东西坐上了去东京的铁路，她一定会后悔自己今天的决定。
东京的天气似乎比大阪干冷一些。
白石藏之介有些不太适应地缩缩鼻子。
从住院部询问了好友的病房，在前往的路上突然觉得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其实，白石藏之介和幸村精市不能算得上很熟悉。夏天立海大和四天宝寺的那场比赛上，他们两个都没有上场。听说幸村精市也是单打三的位置，如果能打到最后一局，或许自己就能和他交手了。
听到幸村精市生病的时候，白石藏之介先是错愕，然后才想起询问他的状况如何。
他实在很难想象幸村精市生病的样子。甚至他觉得，幸村精市不会允许自己生病。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白石藏之介在门前站定，收拾了一下心情，轻敲了几下。
“请进。”
白石藏之介推开门，一股花香、药剂与消毒液混杂在一起的诡异气味扑面而来，幸村精市半坐在病床上，正用胶水仔细地粘着什么。
“白石？”
看到他来，幸村精市似乎很惊讶。他合上本子，把它放在枕边，努力把身子坐得更直一些。
“好久不见，听说你生病了，来看看你。”
“谢谢。随意坐吧，抱歉，我现在不太方便起身。”幸村精市无奈地笑笑，看向腿上正在闪着红蓝色光芒的机器。
“不用不用，”白石赶紧走过去，帮他把一个枕头放在身后垫着，“怎么这么严重？”
“运气不好，多谢你这么远来看我。”
“别说这种话，对了，给你带了些东西，”白石藏之介打开一直拎在手上的袋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这个是钙片，这个是综合维生素，这个是鱼油，这个是莓类萃取液……”
果然是白石啊……
“谢谢你，这些东西我会用上的。”
“别客气，”白石藏之介看到幸村精市枕边放着的黑色本子，封面上塑封着一片枫叶，“这是植物图鉴吗？”
幸村精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点点头，“算是。”
“我自己也种植物的，幸村如果喜欢植物的话，下次我给你带些吧。哦，对了，我也有本植物图鉴，下次来送给你。”
住院的时光想必非常无趣吧。
“谢谢，”幸村精市笑笑，“这一本暂时看不完。”
和幸村精市随意聊了聊天，有护士进来准备为他打点滴。
“幸村君，昨天的佑佐匹克隆你吃了没？”
“抱歉，忘记了……”
“你再这样我可要换成注射剂了哦，”看起来亲切和蔼的护士板起一张脸，“睡觉是第一位的，你再这样下去，身子都熬垮了。”
“谢谢，今天会记得的。”
“今天晚上我来检查你。”
幸村精市笑着点点头。
白石藏之介感到喉头有些酸涩。
曾经那样意气风发站在全国领奖台上捧着冠军奖杯的人，如今却只能这样虚弱苍白地坐在一张小床上，看着这不到20平方米的白色房间。
真是世事难料。
“也打扰你这么久了，早些休息吧，幸村，下次再来看你。”白石藏之介起身，他猜想幸村精市不太想被人看到输液放药的样子。
“谢谢，白石，注意安全，抱歉不能送你出去了。”
“别说谢谢，再见。”
幸村精市看着白石藏之介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手上传来一阵微不可察的刺痛。
“哎呀，还是会在输液的时候有神经反应。”
看见护士按住自己的手指，幸村精市知道自己的手掌又在不受控制地抽动了。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摔坏的布偶。
好像寒冬的风一吹，灰烬就要散在这冰冷的地上。
幸村精市用右手将那个黑色的本子抱在怀里。他把它紧紧贴在自己的心脏上，好像在冰天雪地里抱着唯一的暖炉。
一个名字从唇齿间轻轻地落了下来。
“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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