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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 时机到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强撑着自己渐渐没有力气大手在我身上兀自找寻着。

        最后她摸到了那把匕首。

        她颤抖着双手,将那把匕首举到我的身前来,说:“……姑娘……小鸠儿……疼……”

        她在请我主动了结她的性命。

        七窍流了太多的鲜血来,此际她的面容已被血迹掩盖,模糊得厉害。

        有蠕虫自她耳内蠕出,正往她被血液洇开的后领爬去。

        我替她拍开了,这才缓缓接过她手里已然出鞘的匕首。

        森寒的刀刃清晰映着人的面容,寒光骇人非常,却将此刻可怖的一幕都尽收在那方寸道身上。

        我听见小鸠儿虚弱的声音响在耳畔。

        她道:“小鸠儿知道……姑娘一……一定不愿意让……小鸠儿死……不瞑目……所以我……很放心……姑娘一定会帮……小鸠儿达成心愿的……”

        她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慢慢地引着我将刀刃刺向她的心口处。

        “……小……小鸠儿想……想回……回家……了……”

        我闭上双眼,手上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耳畔轻虚的声音蓦地消失不闻,唯有匕首刺入骨血之中的“噗呲”声。

        那只握着我手的掌亦在慢慢地发冷。

        最后,终于再没有任何的力气,那只手无力地垂下,敲打在地面上,发出令人为之一震的声响。

        “小鸠儿……”我喃喃喊出一句。

        那张脸已经彻底没了生气,但蠕虫仍然放肆地自她七窍爬出,爬满了她的身体。

        我很是细心地替她将那些恶心的虫子剥开。

        许是在外等候了太久,曲五与翁六皆有些不耐且担心,于是在没有打招呼的情况下,他俩直接进来了。

        门破开的一瞬,两人都被吓得不轻。

        我悠悠转过了头去,看着翁六,说:“抱歉,你的匕首……”

        这把匕首是翁六曾经给我防身用的,一直被我贴身收着,即便是荣靖,也不得不纵容我带着这么一个凶器在身上。

        而我知道小鸠儿为何会想我用这把匕首的原因。

        她也有私欲,会决定用宋甜儿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只为得到一张别人的脸。

        这一切背后的原因,除却因为我外,很大一部分也有翁六的缘故在。

        翁六见到屋中形景,面上有过一丝不忍。

        而后我问道:“我可以用这把匕首陪她吗?”

        是念想,也是惩罚。

        用这把匕首,她可以当作是翁六为了宋甜儿杀她,不必再因为翁六的不忍而再有一分一毫的绮念。

        但她从来没有过什么想要的。

        独独希望我离开这里,她用尽了办法,为了可以与翁六有着联系,她放弃了自己。

        只有这两件事情,是她真正所求过的。

        我还是想要让她有那么些许的满足,即便她的确是十恶不赦,的确做了太多无可挽回之事。

        翁六没有答我。

        只是从他的眼中,我已读出了他的意思——其实他又怎可能不懂得小鸠儿的意思?

        明明可以伪装到最后一刻,可以干脆做个一干二净,让我腹中胎儿落掉,或许到了最后,我真的会如她所愿,同她一齐回到苗疆去。

        但是先后背负了两条人命,小鸠儿不是一个冷漠之人,她自然会有愧疚难安的时候。

        尤其是在面对着翁六这样干净纯粹的情感时,她只怕早已经承受不住了。

        所以她才会在最后一刻收手,让自己的所有阴谋败露,让我们知晓她的罪无可恕,最后只能选择一条她最为满意的了结方式。

        她想死!

        曲五与翁六两人皆不愿意替她收敛尸身,我也不会去勉强——若非是看在我的面上,宋甜儿与玄清两条人命,已足够让小鸠儿死千万次了。

        我不敢替她再去奢求其他的东西。

        我将翁六的那把匕首与那枚紫凤衔珠玉佩同小鸠儿的骨灰放在了一处,然后托人送到了苗疆去,送回她父兄的手里去。

        我终究是没有做到应下她的话——我们是一起来的,要回苗疆,就得我们一起回去。

        现如今却只剩下她一人回去。

        处理小鸠儿的身后事时,我事事躬亲,不愿假手于人,因此而废了不少的心神。

        所以在事情结束时,我才开始有时间想到自己的事情。

        我腹中孩子……

        因为白子墨几乎日日都会过来替我请脉,而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从来不肯给自己看胎儿如何。

        所以小鸠儿给我下的药,我不知道尚且在情理之中,可白子墨却是不会不知道的。

        或许他们之前所瞒我的事情,就是这个。

        白子墨一向神通广大,我几乎认定了,世间之事,只要他想,便没有他不清楚的。

        虽说夸大了些,但对于我身边的一切事由,白子墨倒是堪称能人。

        在听了我这般质问后,白子墨没有丝毫的慌张,颇是坦诚地说出缘由,“微臣自认很有把握让姑娘安然无恙,更何况——”

        “更何况如何?”我抬眸看他,见到他眼中玩味儿十足。

        白子墨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说:“更何况……时机到了。”

        我满腹困惑,不由自主问出口,“什么时机?”

        然而白子墨却不是会和我解释说明的人。

        他但笑不语,岔开了话题,自说着其他的话,却刻意地将我的问题给回避了。

        而我深谙他的脾性,所以也就不再继续问下去了。

        反正多问的结果也不过是沉默。

        只要他们不愿告诉我的事,我纵然是拼尽全力,亦是无法探知。

        时至今日,在经历了种种,在短短时日内见证着谢梅的死,玄清与小鸠儿的死,亲手替他们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我已然感觉不到自己这一颗心的跳动情绪。

        只觉得麻木,纵然夜深人静时总觉心跳格外清晰,我却仍然感受不到半分生命的活力气息。

        包括我腹中孩子。

        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沉滞起来,像是一潭死水,静得令人害怕。

        唯有每日里荣靖过来时,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找到各种发脾气的理由,将自己的满腔委曲以怒火的形势冲着荣靖发泄出来。

        索性荣靖这阵子格外的有耐心,也格外的好脾气。

        是我过往几年里从未见过的模样。

        纵然我无理取闹,即便我毫无理由地发作,荣靖也一直都是默然承受着,最后将我搂抱在怀,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后,随即一言不发地用自己的怀抱宽慰着我。

        孕期的人情绪总是反复得厉害,明明每次都知道,这个怀抱会化消自己的所有委曲,让我再没有办法继续对着他恶语相向。

        可每每当怀抱来临之际,我还是忍不住地去接受。

        一切的憎恨恼怒,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本能做出的行为。

        委实讽刺得很!

        这样的事情多了,总会让我觉得荣靖是真的在意这个孩子,让无法诞下这个孩子的我时常感到愧疚与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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