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我们一起回苗疆去
曲五与翁六两人都不同意。
但我固执得很，且小鸠儿纵然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有一件却是两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否认的。
除了这一次她给我的药之外，小鸠儿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于我的事情。
所以他们最后亦不得不妥协。
曲五警告的话语直指小鸠儿，“不管你与姑娘说些什么，但是曲五势必会取你的性命，以慰甜儿与玄清的枉死。”
是告诉小鸠儿，哪怕她蛊惑我饶过了她，曲五却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小鸠儿对此并不表态。
翁六虽然也是满不同意，然而他向来很听我的话，也便将曲五拉扯着离开了。
顿时此地便只剩下我与小鸠儿两人。
“姑娘不开心吗？”她忽而笑了起来，“姑娘先前那般挂念小鸠儿，现如今小鸠儿就大大方方地站在姑娘跟前，可是姑娘好像没有半分开心的样子。”
我眸光错也不错地紧盯着她。
可是小鸠儿却丝毫不受我的影响。
她说：“若是因为这张脸……小鸠儿要让姑娘失望了，当初决意换上这一张脸时，小鸠儿就再无可能恢复成过往的模样了……”
倏尔，她将话声停了下来，极是认真地看住了我。
“姑娘现在应当是记不得小鸠儿从前的模样了罢？”她嘴角扬起一抹讥嘲的笑意。
但是那笑中带着极端的苦涩。
便连我，也能够感受到那股子浓烈的酸楚苦涩。
我情不自禁接下了她的话，“我记得，小鸠儿眼睛很是好看的，像是天上的星星。”
我看见面前的这个人瞬间落下热泪。
“……还很是爱哭。”我凝注着她，不由得添了句。
小鸠儿哭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平静了回来，只嗓音里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姑娘一贯这样，所以小鸠儿才不后悔做出的一切。”
“可你为何要杀人？”
从前的小鸠儿，便连杀生都觉得可怖的。
我难以想象她到底为了什么，会有如此令人悚然的转变。
小鸠儿深深凝视了我一眼，笑道：“小鸠儿死里逃生，才总算是又回到姑娘身边，可姑娘身边已有了一个宋甜儿，再不需要小鸠儿了。”
我怔一怔，呆愣愣地见她脸上泪痕遍布。
她越擦越抹，那些泪水越是止不住。
索性她也就不管了，任由眼睛被莹润水渍填充。
小鸠儿却是没察觉到我的微妙变化，似是想起了什么，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姑娘知道吗？宋甜儿死之前，我给她喂了哑药，她满脸的惊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这话时，她亦同时在脸上做出那般惊恐无力的神态来。
小鸠儿浑然不觉自己此时的状态有多疯狂。
她扯着笑望向我，眼里温柔如旧，“我也不想的，不想顶着她的脸活下去。”
“可是姑娘一个人多可怜啊，身边若是没有人陪伴，姑娘应当会很寂寞孤单的，我想陪着姑娘。”她说的话令人无法反驳，“小鸠儿感念她也曾陪伴过姑娘一段时日，所以便让她死得痛快些了。”
“其实小鸠儿也很痛的，苗疆换脸的法子，那些蛊虫入体的剧痛，其实并不比她死还要好过的。”
蓦地，小鸠儿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说：“其实这个法子，小鸠儿后来也给一个人用过。”
“姑娘不好奇是谁吗？”她见我不答她，她自己觉得有些无聊了，脸上立刻现出意兴阑珊的模样来。
我很是配合她，问：“谁？”
“荣治！”她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来，“其实小鸠儿要的并不多，不过是希望姑娘能够彻底死心，远离这里……如此一来，小鸠儿定会伴在姑娘身侧，不离不弃……”
当日荣治的面容是由小鸠儿所换。
不仅如此，她更甚利用荣治与廉庄两人之间的关系，让白子墨出手，将我对荣靖的记忆认识悉数替换成荣治。
也正是因此，我才会那般笃定荣治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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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小鸠儿所要求的，就是让荣靖对我彻底失望，更是希望荣治用着荣靖的身份让我彻底死心。
如此一来，她便可以如愿带我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充满着荣靖阴影的地方。
小鸠儿曾因荣靖几乎丧命，更是因为舍不得见我委曲半分，但她一己之力，又实在是没有办法手刃荣靖。
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和我一同离开。
她一字一句，清楚地将过往的一切前因后果讲述了个明白。
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我震惊于真相本身，却更对小鸠儿此时选择将一切都告诉我而产生一种不安的预感。
我问：“所以你才想要将我这个孩子流掉，是吗？”平直得很，我自己都不晓得该用什么情绪来面对她。
“姑娘的身体已经再经受不了糟践了。”她带着浓重的忧虑，没有半点儿虚情假意地凝着我。
她满心满眼都是在为了我好。
在我开口之前，小鸠儿率先抢道：“而且，小鸠儿不会欢喜姑娘再为他诞育子息的。”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喉咙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难受之至，令人心慌。
她缓缓道来，说：“其实这一阵子，我是发觉了翁六对我的试探的，若不是我故意让他们知道真相，这一日，或许会来得很晚，又或许一辈子都来不了。”
这是事实。
从她一开始在赤国替我顶罪开始，她就已经定好了主意——一来可以为我脱罪，二来也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和宋甜儿互换身份，并且不会有任何人发现的机会。
真正的宋甜儿已经死去，她顶着这样一张脸，与宋甜儿相差不大的身形，加之细心观察学来的宋甜儿的一切小习惯……
小鸠儿向来聪慧，只要她愿意，她甚至可以瞒上众人一辈子。
我正欲开口，却见到她面容忽地扭曲起来，痛苦的的神情在此际显得异常的狰狞。
“小鸠儿！”我惊呼一声。
小鸠儿冲我笑了笑，扶着旁边的桌角，勉强让自己站稳住了。
她脸上开始沁出一颗又一颗的汗水，“苗疆改易容貌的蛊虫，稍有不慎，是会要人性命的，我已服下了催动蛊虫的药，来不及了。”
“其实小鸠儿真的很想狠狠心，就让这个孩子没了，可是那样的话，姑娘一定会很是伤心……小鸠儿不忍心。”
说完这句话，小鸠儿再坚持不住，一声巨响，她推倒了桌子自己摔在了地上去。
我忙得要去扶住她。
同时在外的曲五与翁六听到了声响，立时在外问道：“姑娘？”
我看了眼怀中带着哀戚恳求神态望着我的小鸠儿，想了想，还是从他们道：“无事，你们不必进来了。”
曲五二人再不好多问，只是提醒我小心些。
小鸠儿对我展露笑颜，只是脸上苍白得骇人，“我记得姑娘身上是有一把匕首，是翁六所赠？”
我不解她的意思，有些被她的状况吓到了，是以此时只能点下头。
她道：“其实顶替宋甜儿，小鸠儿也有私心，他们情谊那样深厚，宋甜儿已有取代我在姑娘心中的位置，最后却是连翁六原也与我无关……”
她笑了笑，笑得勉强。
我看到她七窍开始流出暗红鲜血，且有肥糯的蛊虫自她五官之中蠕动而出。
看起来可怖至极。
小鸠儿却似完全没有感觉，“姑娘，用那把匕首帮帮小鸠儿罢，小鸠儿真痛……”字不成句。
“小鸠儿实在不愿意亲手将姑娘的孩子杀害，如今让姑娘了结了我的性命，姑娘就相当于欠下我一件事情……”她歪头呕出一口鲜血来，流得她脖颈上一滩暗红，刺人眼眸。
小鸠儿的瞳孔开始涣散起来，却还是不忘叮嘱着我。
她道：“如果姑娘觉得亏欠小鸠儿，那便请答应我，离开这里，将小鸠儿的骨灰带回苗疆，将这枚紫凤衔珠玉佩重新挂到家里的那棵树上去……”
“姑娘，我们一起回苗疆去罢，你答应过小鸠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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