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以死来祭奠荒芜的青春
狱警再次见到辰子枫来探监，着实令她生出不小的惊讶，贵族子弟纵使涵养再好天生的骄傲也不允许他们被拒吃闭门羹，在女子监狱她见过不少男人殷勤肯肯来探望一些貌美的女人，那些男人或平凡或低俗或高贵，但最后无一例外的是，他们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再也没出现过，如同销声匿迹。而那些有着几分姿色的美丽女子，在监狱漫长的服刑过程中消磨其光彩，成为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妇人。
狱警不确定地问：“辰少爷这次探监的对象是……”
“我来见落浅兮。”辰子枫毫不迟疑道。
“落浅兮昨晚聚众斗殴犯了事，现在还处于被关禁闭中。”
辰子枫深邃的瞳眸无波无澜，狱警却莫名从中察觉到几分不悦，忙解释道：“监狱里聚众斗殴是常事，我们的监管治标不治本，还需要长久的牢狱生活进行潜移默化的改造。”
辰子枫简洁明了，“烦请现在带我去见她。”
狱警犹豫片刻，决定不开罪眼前这位金主，“跟我来吧！”
狱警打开小黑屋的门，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和着丝丝浸入骨髓的凉意，满地的鲜血触目惊心，如同逆流成河的悲伤……
落浅兮就那样静静地躺在血泊里，她亮如白昼的漆黑眸子此刻双目紧阖，两颊高高肿起，异常的苍白破碎，凄艳的血从她手腕汩汩流出，染红了她美丽的白裙子……
单薄而脆弱的小小身影，宛若盛世的泡沫，一碰即碎……
“……落浅兮！”辰子枫的声音喑哑，喉咙生生哽住，仿佛一瞬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辰子枫疾步走去，不顾泥泞坎坷，不顾满身血污，俯身抱起落浅兮，她很轻，轻得仿佛只剩下躯壳……
一声尖锐的车鸣声划破天际，宛若悲情的挽歌……
辰子枫跌坐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一向纤尘不染的他连浑身染血也不管不顾，心中只觉万般滋味无法言说，只是，想起她可能就这样离开，辰子枫好像连呼吸都会痛……
而落浅兮也未留下只字片语，就是这样一个弱女子，却能活得如此淋漓尽致，又决绝得没有片刻迟疑……
手术室的灯熄灭，主治医生林子铭摘下口罩来到辰子枫面前，“幸亏发现及时，手术过程也很顺利，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不过她身上大伤小伤无数，脸部浮肿，腿部也受过重击，割腕自杀流血过多，加之本身营养不良，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康复。”
辰子枫腾地站起身，“怎么会这样？”
“有空关心别人，不如关心关心自己，她好歹是脱离生命危险了，可你这副半死不活样是怎么回事？要不请个甜美可人的小护士来给你包扎？”忙完正事，林子铭立即又恢复平日里不甚正经的痞态。
林子铭除了作为上海市附属医科大学学院脑科教授的身份外，还有一重身份，乃是辰家的私人医生，医院任职是恪守医生本份救死扶伤，私人医生则源于赚外快，想当初作为业界小有名气的海归博士跟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医生斗智斗勇，最终过五关斩六将成为辰家私人医生，要不是为了那万恶的金钱谁会干这种傻缺的事儿。
想在哪里混得好就得关系打得牢，林子铭深刻领悟并将这一理论基础转化为实践，与辰家少爷辰子枫关系是突飞猛进，一跃走上人生巅峰。
“我没事，身上的血不是我的。”辰子枫简明扼要地说明，这个时候他可没心情接林子铭的茬，“我只知道她割腕自杀，其他一概不知，难不成那些伤就是造成她自杀的原因？”
“我听说她是从监狱那边送过来的，那就不难揣测了，监狱里恃强凌弱是常有的事，这位小姐身娇肉贵的，哪禁得起那些地痞无赖折腾，她定是性子烈不肯服软，才一时想不开。另外提一嘴，你知道她自杀的工具是什么吗？一根铁钉，一个人得遭受多大的屈辱才能下定决心用生锈的铁钉划破手腕？”
铁钉不够尖锐，必得不停地在肌肤上来回划，划破皮后才会见血，见血后顺着那破皮的伤口再行划拉，期间得忍受锥心之痛才能使伤口变深割破动脉，总得来说就是对自己够狠。辰子枫沉默片刻后道：“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这世上永远不乏恶人嚣张跋扈，只是辰子枫没想到在纪律森严的监狱同样无可避免。
法律约束不了道德，人性与兽性也只在一念之间。
“话说她不就是上次你捡回来那个可怜兮兮的小美女吗？大半夜打电话叫我过去，搞得我第二天上班都没精神，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我还没见谁能让你如此记挂，不会是你欠下的风流债吧！人都进监狱了你还不放过，你这追得也忒狠了吧！”林子铭话锋突转，盯着辰子枫的眼神那叫一个赤果果。
辰子枫对于林子铭脑洞大开的天马行空无语片刻，抬脚走人，“我去看看她。”
…………
落浅兮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再醒过来，从她决定以死了结那虚度无望的地狱生活时，她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
入目是冷冰冰的医院，手腕处还缠着厚厚的纱布，落浅兮一时间竟不知该庆幸还是失落，是谁送她来医院？劫后余生的她，又还会不会回到那个地狱里苟延残喘？
“你终于醒了！”一声清冽的嗓音唤回她的神思，落浅兮这才注意到床边还坐了个人，色若春晓，清雅出尘，一身随意的休闲服生生被他穿出了矜贵的气度……
“辰子枫，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去看你，正好得知你出事，于是也赶来了医院。”辰子枫隐瞒了他目睹落浅兮倒在血泊并一路照料她来医院的事，谁都不想自己最狼狈的一面为人所知，无论恋人还是朋友，适当的距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谢谢你来看我。”这个时候的落浅兮，除了说谢谢以外，也不知还能说点什么，手腕上还残留着钻心的疼痛，一动就拉扯伤口，或许是生死路上走过一遭，落浅兮突然明白自己鼓足勇气的自杀行为是多么愚蠢，如果她真的死了，那她的理想与抱负怎么办？那每天孤独地坐在门口一心盼自己早日归家可怜母亲该怎么办？幸好老天不肯收，堪堪保住一条小命。
辰子枫神态间略有倦色，看来她昏睡期间全靠他悉心照料，念及此，落浅兮更是忍不住鼻头发酸，一个不算朋友的朋友，却在她一无所有时给了她来自世界的善意，何其有幸！
“你睡了一天一夜，应该也饿了，我给你买了清粥，趁热喝。”辰子枫打开保温盒，为落浅兮盛粥……
落浅兮在监狱里已许久没吃过一顿饱饭，又被关了一夜禁闭，伤势稳定后胃就开始闹腾了，食物的鲜香混合着辰子枫的体香飘入鼻翼，闻来既食指大动又心旷神怡，不禁让人觉得眼前男子应该更加美味！
辰子枫在床畔坐下，“我扶你起来。”
“不用，我自己可以。”尽管她看起来苍白又羸弱，还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单手强撑着坐起来。
“你右手不方便，暂且我喂你。”
辰子枫舀了一勺小粥喂到落浅兮嘴边，落浅兮没再出声拒绝，而是乖乖张着小口吃下，她没有告诉辰子枫，其实她是左撇子。
近在咫尺的绝代容颜，耐心地给予她渴求的温柔，粥香四溢，袅绕的烟雾缠绕视线模糊了双眼，落浅兮不禁语声哽咽，“对不起，我……”
一滴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小勺上，发出一声清幽的脆响……
“不用说对不起，为自己而活就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自我救赎的过程并不易，过去的事已经发生，苦恼懊悔于事无补，沉淀下来厚积薄发，成为更好的自己。”
“辰子枫，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对我那么好？我们不过是一面之缘，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你却以身涉险帮助我，亦师亦友规劝我，你可知我本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一切。”她这样自甘堕落，以为被全世界遗弃，却不想辰子枫还会坚定不移地陪伴，本是一场萍水相逢的邂逅，就算是同情，是怜悯，也万万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辰子枫一句轻描淡写带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你的伤，等你伤好了，再向我提问不迟。”
当然，这一搁浅，以落浅兮的脑回路，估计得是很久以后才能再想起了。
…………
落浅兮监狱自杀一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得知此事的卫斯理风风火火赶来，同时接到消息的还有落浅兮的律师方木奇，三人几乎同时赶到，说是三位绝无虚假，原因在于卫斯理旁边还跟着位美人儿艾怜儿，这卫斯理做了刑警依旧不改风流本性，见了美女就想泡，正好公务繁忙等种种原因身边之人暂缺，于是对楚楚可怜的艾怜儿展开了激烈攻势。
卫斯理刑警做久了脸皮也够厚，他大大咧咧地冲落浅兮说道：“落小姐，你没事儿别想不开呀！我不是说了定让你沉冤得雪吗？我堂堂国际刑警，难不成还哄你个小姑娘，我没行动那只是时机未到，时机到了，那就是分分钟的事儿，我在这里给你立个誓，不替你翻案我这警服送你当球踢。”
卫斯理几句大白话令众人苦笑不得，艾怜儿听不下去了，“行了，你身为警务人员心里没点数么，赌咒发誓有用要你们警察干什么？”
职业操守极强的方木奇扶了扶黑框眼镜对落浅兮道：“落小姐，有一件事我想我得让你知道，关于你的案子辰少爷已经让我再次提起上诉，法院也已下达文件再次受理此案，不敢说有十足把握，但会尽全力还你清白。”
艾怜儿笑盈盈地将手捧的鲜花递给落浅兮，“你好，我叫艾怜儿，听说了你的故事，我很佩服你的果敢，加油，跟渣男斗争到底！”
“谢谢你的花儿，我很喜欢。”艾怜儿的性格热情大方，与落浅兮截然相反，可落浅兮并不排斥反而很是喜欢，许是因为她天生就迟钝慢热，内心却也同样渴望友情。
落浅兮看着眼前自大骄傲的卫斯理，有条不紊的方木奇，热心友好的艾怜儿，以及一直默默支持鼓励和教会她不言弃精神的辰子枫，心有所悟道：“在我都已经选择放弃的时候，谢谢你们没有放弃我。”
卫斯理抬手握拳有力敲了敲左肩，“说谢做什么，职责所在，定不辱使命。”
方木奇不多说，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辰子枫轻轻道：“客气了，我们不过举手之劳，挺过这一关主要还得靠你的意志力。”辰子枫一面给予她世界不曾给予的善意，同时又谆谆教导落浅兮独立自强，这些对于以后独自成长的落浅兮可谓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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