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斗
我回到办公室。
助理莎莉正在我的桌边收拾我的东西。
她抬头忽然见我双手抱胸靠在一边，尴尬地停了下来。
我说：“我以为我的这些家当你用不着。这些文具我有的你都有了，而且很多会比我的还要新，你不会想要用旧的吧？”
莎莉结结巴巴地说：“琳娜达……让我过来收拾你的东西。”
这个时候琳娜达也从她的办公室走了出来，看到我，脸上闪过一丝惊异，跟着说：“我以为老板和你谈过了。”
“老板是和我谈过话了，你又知谈的是什么？”我反问她。
“他告诉我会找你谈话，告诉你你的业绩很不如意，已经不符合这里的职位要求。”琳娜达简洁地说。
“我听这口气你就已经象老板的代言人了，我一直认为你不过是个业务督管而已。”我冷冷地说。
“督管是要对业绩负责的，你已经没有业绩了，就算不用过老板这关，我也可以直接辞退你。”琳娜达严厉地说。
“琳娜达，我的业绩不算在你督管的业绩里，你已经管理过界了。而且，老板只和我谈业绩不如意，并未让我离开。”我望着她平静地说。
“我再找老板。”她说罢欲转身。
“你不用找了，这周我的业绩就会上去，恐怕比你的还要多一点点，不过，只要多一点点，也就够了，是不是？”我说。
琳娜达恨恨地盯着我，不出声转身就走了。
我对莎莉说：“你赶紧收拾完这些旧的东西，我要一整套新的。”
莎莉看看我，又看看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桌面。
我说：“怎么，你还想全部又拿出来？已经都收进去了，你就全部拿去，我自己会重新申请一整套新的。”
莎莉斯斯艾艾地说：“诺一，你看，也不是我要收的．．．．．．”
我挥挥手：“你全部拿走吧，电脑留下给我就行。不过，下次你跟风，麻烦提前通知我一声，好歹，我和你也是在外面这间办公室的同事。”
莎莉忙不迭赶紧拿着纸箱离开了。
我心里冷冷一笑，就那么急着赶我走，我偏不走。
要走，也得我自己主动愿意离开。
被人撵的感觉伤了自尊，此事我若无法解决，不如就收拾包袱回家去摆地摊卖东西去。
开了电脑，打开邮箱，果然收到一份订单，对方发过来的订单规范详细，立刻就能马上下单出货。
邮件署名哈默。
我将订单转至下一部门，接着给哈默回了邮件做了确认。
对方立刻回复我，看来一直在线，告知我的信息均由哈伊达提供，因为哈伊达之前一直和我合作愉快，所以哈默对我的其他情况一律相信无疑。
这样的邮件有如黑暗中送过来的一丝光线，让我精神一振。
琳娜达铁青着脸从我位置上走过。
第三日，邮箱出现一封新的邮件，第二个订单又到，署名却不是哈默，是普森拉，订单又比哈默的要多了一倍的量。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假的订单，将所有相关信息查了又查，甚至给普森拉本人打了电话，对方操着带有当地浓重的口音的英文回答我：“ms金，我的货一定要准时到，定金已经过去，你查查。”
“你怎么会找到我？”我狐疑问他。
“哈伊达推荐的啦，不会有错。”对方回答。
我竟不知哈伊达有如此广泛的生意脉络。
“你近期可有见过哈伊达？”我小心翼翼问他。自从上次的游行事件后，我就再没哈伊达的消息。
“你放心，他还好好的。”对方笑笑回答我，“你记得一定要准时发货。”末了还不忘提醒我。
哈默和普森拉的订单源源不断过来。
不到一个月，我的任务完成量真的就超过了琳娜达。
莎莉由每天早上漠视我路过，变成每次路过我的位置，都会殷勤过来招呼一声：“诺一，今天那么早上班？”
“是的，今天起得早。”我一样好脾气回答。
有人做初一，我犯不着做十五。
老板对于我的业绩十分满意，在我原来的人工上又加了一成。
我却觉得没有太大欣喜，多加一成，我还是买不到城堡。
茉莉笑话我：“没有听说城堡堡主是打工出身，诺一你真的要现实一点。”
“总要有梦想的对不对？”我说。
“你那个叫梦幻，不叫梦想。距离太遥远。”茉莉再笑我。
“那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有拥有一个城堡？”我问她。
“你为什么一定要拥有一个城堡？有了城堡，就要雇佣很多人，比如打扫，看门，种花……你有了城堡，是不是能承担这些费用？”
“有城堡的时候，这些还是问题么？”
“你想法买别墅还比较现实……城堡？下世都未必有机会。”茉莉叹气，“那个得多大的生意？全球生意做得好，或者是伯爵，或者是世袭才有机会，我明明白白告诉你，诺一，你还是面对现实，不要说城堡，别墅我们都是望尘莫及。你看看我们，每□□九晚五，挣来的人工只够付日常开支，想要多一点来为未来储备都不可能。”
可是我还是想有一个城堡。
四周是花，面朝大海，下午坐在白色的椅子上看着大海吃下午茶。
琳娜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第二个月开始陆续见到她在老板办公室和老板争执，内容不清，从窗外望进去，争执激烈。
莎莉偷偷来和我说：“做下属能这么和老板吵架，也就见琳娜达一人。”
我喝她不要乱嚼舌头。
终于最后一次琳娜达摔门而出。
莎莉在我对面喃喃说：“完了，这次肯定是谈崩了。“
我抬头看看她，低头继续看我的订单样板。
莎莉在对面问我：“你不关心他们争执什么？“
“你关心了会涨你人工？“我反问她。
”不会。”她摇摇头。
“那不就结了？！不涨人工的事情你关心来干什么？你的所有开支要靠他们争执的事情支付？如果没有，请专注自己的事情。“我说。
关心八卦没问题，适可而止能娱乐便好，无需关注到超过界限。
莎莉凑过来：“你知为何琳娜达要进这家公司？”
我抬抬眼皮：“不知。也不想知。“
莎莉识趣退了回去。
三日过后，琳娜达辞职。
消息亦由莎莉告诉我。
她看我脸上平静，十分惊讶：“你不庆幸留得下来的人是你？“
我说：“我只知公司少了一个得力干将。生意做不完，人才却难求。“
莎莉惊讶又问：“她几次想踢你出局，你不会怀恨在心？一点都不介意？“
“我只介意你趁我不在时想搜刮我的办公用品。“我假装瞪她。
莎莉笑笑。
我并未看出她的愧意。
那也没所谓，我还是只关心自己的订单。
未下班琳娜达早已收拾好东西，她离开时一言不发，也并未瞧我们一眼。
老板的房门紧闭，从窗口看过去，老板在里面埋头看文件，未见表情。
我下班后回到自己的家里，手机响起，打开一看，琳娜达给我发了个短信。
“晚8点如有空，我们在时光廊见个面。”
破天荒的一个短信内容，让我站着将短信来回看了很多次。
的确是琳娜达的短信。
她头一回约我，也是头一回在公司外和同事见面。
莎莉说她从来不和公司的同事在办公室外有任何联系，是个奇怪的人。
我给茉莉打了电话，推掉了她约我去逛大卖场的建议。
茉莉说：“她约你，你要不要去？”
我说：“去，又不会吃掉我，我亦不怕她朝我脸上喷口水。时至今日，我的战绩全凭我自己努力所得，从始至终我都未有抢她任何一个客户。”
茉莉说：“不是因为害怕被她喷口水，而是因为面对这样的人你是否真的有精力去再接受苛刻语言？”
我说：“我从未将她当做敌人。若非有她，我怎会有今日的成绩？你知有人总是要被逼上梁山才会变成精英。”
茉莉说：“你不会想到要过去谢她吧？”
我说：“难说，先看她想说什么。”
假如她再次责难，我真要感谢她，而且当面感谢。此种态度会得气死她，也能表示我的大度。
假如她是来和我告别……不过她犯不着和我告别，在她眼里，我和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何时见路人甲和路人乙热情攀谈时事新闻？至多路人甲向路人乙问路。
翻遍衣柜所有衣服，我换了件绿色短裙就去赴约。
时光廊是间清吧，在门外就能看到琳娜达坐在窗边的位置，站起来朝门外的我挥挥手。
我走过去。
她看我半晌，说了声：“你不坐？站着会象侍者。”
我说：“我只来看你打算长谈还是短谈，若是短谈，三言两语完事我就走人。”
琳娜达叹口气：“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同事，没有利益冲突，你觉得在这里应该是长谈还是如在办公室里三两句话交代完事？”
听罢，我坐了下来。
两人一时无话。
琳娜达低头玩着面前的搅咖啡的银勺，忽然抬头问：“你知我为何要进入这家公司？”
同样的问题莎莉也问过。真是奇怪。
“不知，但我知我的业绩好，不应该成为你离开的原因。”我老实回答。
琳娜达望住我半天，突然笑笑：“诺一，早知你如此单纯，我开始就不应该把你列为对手，不值得。”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你我业绩不冲突，我们本来就不是负责同一个区域的生意。”
我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成为琳娜达虎视眈眈的对手。
不值得。
倘若在这场竞争中就立刻有这样一个对手，亦不过是衣着方面比我胜一筹的对手，很不划算。
“你知这家公司的东家是谁？”琳娜达问我。
我当然知道，这家公司隶属于董氏集团。董氏集团的纺织行业遍布整个东南亚，所有下属子公司象蜘蛛网络一样囊括了东南亚将近90的服装业务，我们现在的这家子公司，便是其中一家，主要负责东南亚的t恤业务，走的不是精品路线，是批发路线。
“要进子公司容易，要进集团总部很难。集团总部的员工从来不对外招聘，全部从各子公司里选拔。其中一个条件便要业绩排名首位，每年都有一个名额给各子公司。“琳娜达望着窗外说。
我当然也知道，集团总部的员工的待遇，连前台都按年薪计发。
每年集团向员工提供一个旅游清单，上面罗列着集团提供给员工可以选择旅游的地方，员工可以任选一个地方，公司提供旅游所有开支，包括来回机票，食宿，甚至景点门票，而且，还会有专门的部门联络安排全程所有的事宜，感觉就像对待总裁旅游一般。
每年集团员工都有20天的公休假，每月都有礼物派发，相关的礼物从来不是生活用品，几乎都是时下最新的电子产品。
这样的待遇，怎能不叫人眼红，怎能不让子公司的员工打破了头都想要晋升入集团？
琳娜达说：“如果你认为我单为了这些待遇，也会看错我。“
我不出声，低头看着面前的咖啡杯子。
我对咖啡从来不感兴趣，我只对白开水感兴趣。我对集团这些待遇不感兴趣，但是旁人也不会相信。
琳娜达再望着窗外，喃喃说：“倘若不是在飞机上碰到董家大少，我也不会直到今天，还拼了命去工作，打破头也想冲到集团去。“
她转头望我：“我不是存心要和你过不去，你我原来素不相识，诺一，你从来不和别人争东西，为人平和，我不是那种没事找茬的人。“
她一心要到集团去，原来只为了董家大少。
董家大少……我当然知道这个人。
从英国牛津毕业回来，接管董氏集团，除了身份，除了外型，除了教育背景，最重要一点，他没有任何绯闻出来。
没有绯闻，即是等于没有女友。
琳娜达条件亦算优越，也是从英国毕业回国，家里有一个小企业，她没有回到家族企业去，而是到了现在这家公司卖力，原来竟是为了董家大少。
“他不过是在换机票的时候，和我换了窗口的位置，然后顺便帮我把行李放到了行李架上而已。“琳娜达看着面前的咖啡杯，自言自语，微微笑了一下。
我还是没有出声。
五分钟的沉默后，琳娜达忽然抬头说：“诺一，你是今年这家公司推荐进入集团的唯一人选。恭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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