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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但愿这样能保你无事


被拦下来的不止谢陟厘一个,  大家都有几分讶异,披坚执锐的羽林卫脚步整齐划一,从宫内奔向各处宫门。

        有人显然正在调兵谴将,  却连火把都没有打一支,  一切皆在夜色进行,  紧锣密鼓却又不动声色,暗流涌动。

        谢陟厘第一次见着这种情形,全然摸不着头绪。

        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可御花园那边明明烟花一朵接一朵地升空绽放,丝竹之声悠扬动听,  皇帝正在宴乐,  显然十分开心。

        待要请教一下和她同样不得不折返的人们,才开了个口,  人们却是一个比一个脚步匆匆,脸色都十分不好看,  明显有几分仓惶。

        虽说入宫有一阵子了,  但皇宫对于谢陟厘来说,仍然像一个巨大的迷宫和谜团,  处处云山雾罩,让她看不明白。

        她想了想,  折回朝瑞殿,  想去找良妃商量。

        却在殿门口遇上了德妃。

        谢陟厘只说回去路上想到了一剂新方子,想回来请良妃娘娘示下。

        “这会子求见什么?小公主服了药都睡下了。”德妃说道,  “娘娘这些日子衣不解带,  自己都累病了,  好不容易歇下,新方子明儿再说吧。”

        良妃原本是德妃从娘家带进来的侍女。

        早年是良妃借助德妃的羽翼求一席之地,风煊封王之后,  则是轮到德妃要仰赖良妃庇护,两人关系之紧密,远非旁人能比。

        这几日也是一直陪着良妃照料锦年小公主,忙得团团转。

        ……两位娘娘亲如姐妹,也许告诉德妃也一样?

        这个念头只在谢陟厘脑子里转了一转,便被风煊的交代打了回去——这宫里谁也不能相信,除了良妃娘娘一人。

        谢陟厘只得暂退,原想等德妃走了再求见,没想到德妃虽离开了,却把自己身边的宫人留了下来,吩咐他们:“守好了,谁也不能进去打扰,让她们娘儿俩个好好歇息。”

        宫人们答应着,一字排开守在殿门口。

        谢陟厘:“……”

        忽地想起来,医箱里还有两块肉脯。

        这几日天天来朝瑞殿,她已经和小月儿混得极熟,这肉脯便是给小月儿准备的。

        谢陟厘手里又是医箱又是冬装的,装出力气不胜的样子,医箱“啪”一下掉地上,肉脯连带医刀、针包、药罐等物滚了出来。

        谢陟厘借着收拾医箱的功夫,大声唤道:“小月儿!”

        守门的一干门神立即瞪着她:“不得喧哗!”

        她只有机会唤这么一声,好在小月儿对她的声音极是敏感,声音才落地,小月儿就箭也似地从殿内蹿了出来,喘着气兴奋地摇尾巴。

        “反正都掉地上了,脏了,不如给你吃了,免得浪费。”谢陟厘一面喂肉脯,一面算是解释。

        喂狗又不算什么事儿,宫人们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让她喂完便走。

        谢陟厘一面喂着肉脯,一面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伸手暗掐了小月儿一把。

        她这一把力道不轻,满以为小月儿会疼得跳起来嗷嗷叫,良妃向来浅眠,一定会被惊动。

        结果小月儿只是从嗓眼儿里委委屈屈地哼了一声,嘴里还叭唧叭唧嚼着肉脯,直接把她这一下归为无心之失,它大狗不计小人过,放她一马,不跟她计较了。

        谢陟厘:“……”

        她这才知道太受兽类欢迎原来也不尽然全是好事……

        德妃留下来的宫人催促谢陟厘离开,谢陟厘答应着,低头收拾好医箱,最后再摸了一把小月儿的头,打算告个别,然后猛地发出一声尖叫:“啊!救命啊!!娘娘救命啊!!”

        宫人大惊,抓人的抓人,捂嘴的捂嘴。

        但里头的良妃果然被惊醒了,派了贴身宫女出来询问,谢陟厘道:“不、不妨事,就是被狗咬了一口……”

        她的右手握在左手手腕上,指缝间正往下滴血。

        是她趁着收拾医箱之机,用银刀划的。

        良妃即刻命人扶谢陟厘进去。

        谢陟厘总算见到了良妃。

        良妃在对上谢陟厘视线的那一刻,便明白事情不简单,于是又是命人请太医,又让人打水,又让人取衣裳,把宫人全都支了出去。

        谢陟厘这才有机会把自己所见的一切说了。

        “陛下久不理政务了,再说这会儿忙着宴乐,不可能是陛下调的兵。定然是太子……”

        良妃的的手紧紧地攥着被角,指节发白,脸色也发白。

        太子要对付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风煊。

        风煊正在西山,太子调谴宫羽林卫做什么?

        谢陟厘也想不明白这其的关窍,只是道:“我觉得陛下让阿煊去西山便是很蹊跷……还有方才,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我觉得德妃娘娘好像很不愿意我进来见您……”

        良妃的动作猛地一顿,立即起身,命心腹宫人进来:“去给本宫查点,朝瑞殿里今夜有谁不在?”

        宫人查了一遍,回禀,只有锦年公主的乳娘温氏不在。

        小公主生病,温氏这几日辛苦,今天午后支撑不住,险些晕倒,良妃便让她回家歇息两天再来。

        良妃咬牙:“好,好,好,原来是她。”

        宫人问:“要不要去温氏家里把温氏找来?”

        “此时她家里哪里还有人?!”

        良妃喘息,面白如纸,“我知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温氏定然是去给阿煊报讯,说我和锦年病危,而皇后却不让人为我们诊治。温氏是我身边的人,又是锦年乳母,阿煊定然不虞有他!”

        谢陟厘听明白了,心也跟着沉了下去,背脊发凉。

        他们算准了时间,晚上城门紧闭,风煊要入城,唯有硬闯。

        城门是给风煊安排的第一道生死关,太子一定也加派了人马,若是能把风煊在乱战之格杀那就再妙不过,死了还能往风煊头上扣一顶“逆贼”的帽子。

        但城门守军不一定挡得住威名赫赫的烈焰军,所以还有第二道关卡。

        那就是宫门。

        当风煊自城门口死战而出,等着他的将是戒备森严的羽林卫以及紧闭的宫门。

        风煊想见母亲与妹妹最后一面,唯有攻破宫门。

        然而一旦开始进攻皇城,皇帝必然震怒。

        风煊的叛逆之名,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要来……不要来……”良妃绝望地喃喃,“阿煊你可千万不要来……”

        然而良妃明白,谢陟厘更明白,风煊一定会来。

        他那个人,看似冷峻不近情理,其实比谁都更看重情义。

        他身边的亲人很少,所以,每一个对他来说对弥足珍贵。

        他会不计一切代价来救良妃和锦年。

        谢陟厘终于知道了风煊为什么会被调去西山,太子为什么要给风煊兵权——因为烈焰军在手,哪怕明知有滔天之险,风煊也不惧一试。

        “娘娘,您能不能去求求陛下?”谢陟厘道,“只要把实情禀告给陛下,陛下一定会明白吧?”

        “温氏在他们手里,说不定已经被灭口了,我们没有证据,皇后和太子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倒打一钯,说我和阿煊里应外合。”

        良妃的脸色苍白至极,“……不,宫里处处都是皇后的眼线,若是皇后不想,我根本近不了陛下的身边。”

        谢陟厘想起了那次秋夜宴,璧贵人要对风煊下手,良妃也是因为照顾锦年而无法列席,以至于风煊醉酒,身边根本没有人照应。

        看来这一手,他们已经是玩得极溜了。

        “只能是去找阿煊……”良妃抓住谢陟厘的手,“一定要想法子通知阿煊!”

        然而这比找皇帝更难,各处宫门早被守得如铁桶一般,除非有陛下手谕,否则根本不可能出得去。

        “德妃娘娘到。”

        外间宫人回禀。

        两宫娘娘感情非比寻常,向来是说进就进,不避日夜。

        “我听说这太医很不知好歹,惊了妹妹,所以特地来看看。”德妃不耐烦地瞥了谢陟厘一眼,“你怎么还在这儿?”

        “姐姐莫气,这位谢太医的手被小月咬伤了,也是可怜。”良妃脸色还有点苍白,但神情已经平静如常,看上去只是因劳累而有些虚弱。

        “是么,我瞧瞧。”德妃说着,一把拉起谢陟厘的手,撸起了谢陟厘的衣袖。

        谢陟厘疼得“嘶”了一声。

        手腕已经包扎好了,纱布底下透着点血迹出来。

        “哎哟,怎么这么不小心?”德妃道,“快去给自己熬点药,我听说被狗咬了,有些人会发疯的。”

        “那是疯狗咬的才会吧?谢太医说今儿不知怎地门禁甚是森严,想来是不想有人扰了陛下宴饮的兴致吧?我便让她今夜歇在此处了。”

        良妃拥被而坐,竟像是有心情闲谈的样子,“我听说陛下又带着人赏那西戎神兽呢,想必热闹得紧,姐姐怎么没去?”

        德妃道:“你们母女俩个都不安生,我哪有心情去?再说那神兽怪吓人的,不看也罢。”

        谢陟厘耳朵激灵了一下。

        神兽……

        两人手拉着手聊了一会儿,德妃道:“呀,妹妹手怎么这么凉?”

        良妃打了个哈欠:“想是累了。”

        “瞧我,一面不想让旁人扰你清静,自己还一聊上就没完没了了。”德妃说着,含笑告辞,“你好生歇着吧。”

        等德妃离开,谢陟厘关上门,低声道:“娘娘,我有个法子,可以讨到陛下的手谕。”

        “你要去见陛下?”良妃惊疑不定。

        谢陟厘把自己的主意说了。

        “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良妃咬了咬牙,“不过,你可不能这样去见陛下。”

        谢陟厘愕然:那该怎么见?

        良妃起身开了妆奁匣子,把眉黛和脂粉调成一处,将谢陟厘的白皙的皮肤涂得黑不溜秋,又将谢陟厘的眉毛化浓了不少。

        最后命谢陟厘解下官袍,把腰裹粗了不少,才重新穿上衣裳。

        “陛下容易见猎心喜,向来荤素不忌。”

        良妃后退一步,打量谢陟厘,“但愿这样能保你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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