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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10.追忆(五)


1

        2004年6月,在动身前往深圳的前一晚,夏如雪突然改变了主意,她决定要彻底离开江奕。为了和江奕划清界限,她约了欧城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吧见面,她要向江奕告别,但是,她又不想直接面对江奕,她只好找别人帮忙传达她的意思。

        欧城找到这家酒吧的时候,夏如雪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而且酒吧就快要打烊了。欧城在夏如雪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看着夏如雪面前桌子上摆着两个空酒瓶和一只空酒杯,他皱了皱眉,他想问夏如雪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但他还是忍住了,只是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夏如雪抬起头,两眼无神地看了看欧城,嘴角一撇,笑着说:“是的,你来晚了,否则你还能陪我喝一杯,能给我一支烟吗?”

        欧城微微一愣,他闻到了她满身的酒气,又听她说要抽烟,便隐约觉得今晚有什么事要发生,但他还是将烟盒掏出来,递到她手中。夏如雪从烟盒里熟练地抽出一支烟,欧城亲手为她点燃了那支烟,然后他又给自己点了一支,青色的烟雾缭绕,他没有注意到她脸上带着的泪痕。

        夏如雪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和四张机票放在欧城面前的桌子上,她语气平淡地说:“这是机票,明天上午9点钟的飞机,我起不了那么早,所以我就不送你们了。文件袋里是公司的营业执照,公章,办公室的钥匙,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票据,劳烦你把这些东西交给江奕。”

        “你说什么?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去了?”欧城惊叫道。

        她苦笑道:“是的,我另有打算,所以,不能和你们一起去深圳了。”

        “你要去哪儿呢?有什么打算?”

        夏如雪想起在英国的父母,便随口说道:“我要去英国,我的父母在英国的爱丁堡,他们想让我去英国留学,不过,我还在考虑。”

        “这……这太突然了,你怎么事先不和我们商量呢?不对,不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是因为江奕吧!”欧城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好像说对了,又好像是说错了,他急忙向夏如雪道歉:“对不起,但是,他知道你去英国的事情吗?我是说,江奕知道你去英国的事吗?”

        夏如雪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他不知道。”

        “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叫他过来。”欧城说着,便拿出手机要给江奕打电话。却被夏如雪伸手制止了。

        “现在什么都不要说。”夏如雪说道。

        “可是,再过几个小时,到明天上午9点,他什么都会知道的。”

        “那个时候,他知道就知道吧,他不会在意的。”她绝望地说道。

        欧城叹了口气,冷笑着说道:“是啊,他现在春风得意得很,他的眼里现在只有那个彦歆,现在是他的女朋友,呵呵,才过了几天,瞧瞧吧,瞧把他高兴成什么样子了!他几乎快要忘记自己去深圳做什么了。其实,我和方科是有顾虑的,我们对他的那个理想并不报太大的信心,当初之所以答应他去深圳,那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现在好了,你不去了,我和方科恐怕也”

        “不,不要这样。”夏如雪顿了顿,对欧城说道:“不论我在哪儿,我都希望你们三个人能够把这件事一直做下去,直到成功为止。不要解散,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我求你们,一定要帮帮他。”

        欧城叹了口气,说道:“我敢肯定,江奕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是吗?”夏如雪却不以为然地一笑,她心想:“如果江奕真的感到哪怕是一点点后悔,我都会觉得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的吗?”欧城问道。

        “还有一件事。”夏如雪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有一个困扰了她四年的谜题,是一串由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组成的奇怪字符,那是当年江奕让她转交给彦歆的那封表白情书的全部内容,因为她看不懂,所以她认定那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涂鸦。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确信,这串字符的背后一定隐藏着江奕心中某种羞于示人的秘密,于是,她把那封情书上的内容照抄下来,她想让欧城看看,能否帮忙找出其中的答案。

        她把那张纸条递给了欧城,说道:“你帮我看看这个。”

        欧城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说道:“这是什么?”

        夏如雪没有说明,接着问道:“你知道这其中的含义吗?”

        欧城又看了一眼纸条,思索了片刻,便把纸条还给了夏如雪,他微笑着说道:“知道,这串字符,前面用的是二进制,中间的是十进制,后面的是十六进制,把它们转换成字母,再组合起来,就是一句话。”

        “一句什么话?”

        “我爱你。”欧城说完便瞧着夏如雪,夏如雪脸色凝重,已经陷入了沉思。欧城说道:“你看不懂,这很正常,一般人谁能看得懂这个呀!因为这不是人类的思维,这是计算机的思维。”

        “好了,我知道了。”夏如雪心中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她心中一阵酸楚,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封胜过千言万语的最好的表白情书。

        临走时,欧城问:“我要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江奕?”

        夏如雪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他问起你,你就告诉他,就说我已经到了英国,叫他不要找我,也不要给我打电话,我在那边会过得很好,而且,我也不会再回中国了。”

        2

        从酒吧出来,回到家中,已经是深夜的十二点钟,夏如雪拿出手机,默默地将江奕的手机号码删掉,然后关上手机便倒头睡觉。她多想一觉醒来之后,就把这个人从她的记忆中抹去,多么希望自己从来就没有遇到这个人。

        她没有去英国,甚至都没有再出家门半步,她将自己关在家中,切断了与外界的所有的联系,独自一人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她没有再哭过一次,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有孤独陪伴着她,这不是最好的生活方式,但是,这是她唯一的生活方式,她只能这样,别无选择。

        北方的夏天虽然没有深圳那么炎热,但是却显得无比漫长,让人有一种难以忍耐的焦躁。外面的草长莺飞,外面的繁花似锦,外面那个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世界,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和江奕断绝了一切往来,江奕也没有找上门来,她和江奕之间的一切都消失了,无缘无故,无声无息,就像当年她无缘无故无声无息地爱上他。

        某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疼痛难忍,接着,她开始咳嗽,发烧,恶心,而且感到身心疲惫,只想睡觉。她病了,病得很重,家中没有什么药物,她也不想外出看医生,只是喝几杯热水便又昏昏沉沉地睡去,再昏昏沉沉地醒过来。这场大病来得恰到好处,她想用折磨自己的方式来完成对江奕的忘怀,她把这当成一种仪式,一种用来表明自己决心的仪式。但是,当她一次次地想起江奕,越来越强烈地想着江奕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的。

        两天之后,她依然高烧不退,外面是酷热难的夏天,她却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冷得直哆嗦,这大概是她经历过的最寒冷的季节。

        又过了一天,病情继续加重,她开始呕吐,哪怕只是喝水都会忍不住全部吐出来,最后,他终于撑不住了,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但是她突然觉得,自己死在这个地方,谁能知道呢?那一刻,她又想起了江奕。于是,她打开手机,在手机里迫不及待地搜寻着江奕的电话号码,她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思念过一个人,她不再恨他,其实,她从来都没有真正恨过他,这些天积聚在她心里的只有对江奕的无尽思念。她想:“如果我真的快死了,那么在临死之前,我只想告诉他,我爱他,仅此而已。”

        可是,她删掉了江奕的手机号码,而且她终究还是忘掉了江奕的手机号码,她急得就快哭出来了,她握紧的拳头不停地敲打着自己空洞的脑袋,最后,她什么都没想起来,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希望自己再次昏睡过去之后,就再也不要醒来。

        就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有人给她打来了电话,她挣扎着爬起来,接通了电话,有气无力地说了一个字:“喂!”

        没人回答,过了很久,电话那边依然悄无声息。她在昏昏沉沉之中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她觉得这个电话一定是江奕打来的,她今天是多么的思念他,没想到他真的出现了。

        “是是你是吗?真的是你吗?”她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说不出一句完整连贯的话来。

        电话那边始终没有发出过声音,她突然感到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离开江奕,这不是她想要的,这不是她期待的结果,可是,这就是结果,江奕不说话,那一定是生气了。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她望了望外面昏暗的夜色,这也许就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的世界,尽管她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但是,她感觉自己真的撑下住了。

        她哭了,积蓄了多日的泪水像决了堤,她一边流泪,一边呜咽地说着:“你是是在生我的气吗?对不起,我并不想这这样。”最后,她用掉了自己最后的力气,说出那三个字:“我爱你。”

        她不遗余力地说完了那三个字,最后昏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她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哪怕是现在就去死。

        3

        夏如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里,她看到一个男子坐在病床前,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

        那个男人,不是江奕,而是曾经追求过她的另外一个男子。连夏如雪都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以为自己一定是病得太久了,脑子烧坏了,眼前的这个久违的人,一定是个幻觉。

        她既感到惊喜,又感到失望,惊喜的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能再见到这个人,失望的是,为什么是这个人而不是江奕呢?她就这样纠结地活着,纠结地爱着一个人,和被一个人爱着。

        “安晏?”她轻轻喊出了这个男子的名字。是的,这个男子正是她上大一的时候,那个追求过她的安晏。

        “是我。”安晏微笑着回答道。

        “可是,你不是在英国吗?你怎么会在这儿?”夏如雪感到十分诧异。

        安晏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依然注视着她,脸上渐渐浮现出担忧的神色,他责备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生病了为什么不去看医生?这多危险啊!你真是对自己太不负责任了!”

        她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大不了就是一死呗!”

        安晏愣怔了一下,他低下了头,用消沉的声音说道:“为什么要说死呢?”

        夏如雪猛然间想起安晏很小就失去了父亲,他从小就对人的生老病死看得很重。夏如雪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解释道:“对不起,我是开玩笑的。”

        安晏并没有说话,夏如雪便不知道自己还要和安晏再说些什么,她曾经很害怕和安晏单独相处,因为他们之间很难找到共同的话题,再加上安晏性格孤僻不善言辞,和他相处简直如同噩梦,可如今她卧病在床,她不得不单独面对他。

        她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而且你是怎么找到我们家的?”

        “是夏叔叔告诉我的,我刚去英国的时候,去看望过他,这些年在英国,我和夏叔叔一直有联系,这一次他听说我要回国,特意委托我办一些事。让我来你家取一些资料,他给了我你家里的地址和电话,还有家门钥匙,他告诉我说你人在深圳,家里没有其他人,可是,当我按照地址找到你家的时候,我发现你家里亮着灯,所以我就给你打了电话。”

        “是吗?那一定是我昏倒了,我没听见你打来的电话。”

        “不,你听见了,你接了电话而且而且你还和我说了话。”

        夏如雪想起了她在昏迷前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她感到无比的尴尬和难堪,但是,那些话她怎么好意思去解释呢?她只好转移话题,随口问道:“你刚才说你去我家取什么资料?”

        “你的入籍资料。”

        “什么入籍资料?入什么籍?”

        “他们希望你入英国籍,毕竟把你一个人放在国内,他们很不放心。”

        “哦,我已经好几天没有给他们打电话了。”

        安晏抬起头,注视着她,但是,当他的眼神碰触到夏如雪的眼神的时候,他便胆怯地低下了头,他说:“我也很不放心你。”

        她听完这句话,心里不是滋味儿,她咬着牙,脸上挤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她说:“呵呵,我才不信。”

        安晏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不愿意接受他。但是,就在昨天,他在电话里清清楚楚地听见她说的‘我爱你’三个字。难道那不是说给他听的吗?他原本以为那是说给他的,可是,现在他明白了,她不是不爱他,她的心里早就被另外一个人给占据了。

        安晏轻咳一声,主动说起了自己这次回国的目的,他说道:“呵呵,你知道我这次回来是干什么吗?我在大学的时候,参加了英国的几所大学组织的联合登山队,但是,很惭愧,因为我体能的关系,所以,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登上过五千米以上的高峰,今年五月份的时候,登山队有一场攀登珠峰的项目,他们决定让我参加,不是为了让我去登顶,而是让我负责采购和运送物资,可对于我来说,这是一次很好的锻炼,因为我可以上到海拔五千米甚至是六千米以上的地方,如果天气和身体条件十分有利的话,我甚至还有机会登顶。”

        “真的吗?那么,你登顶了吗?那可是世界最高峰啊!”夏如雪对登山的话题很敢兴趣,因为她也是个喜欢冒险的人。

        安晏摇了摇头,说道:“我的队员们都成功了,可是,我没有,我只到了珠峰的第一大本营。”

        “哦。”夏如雪叹了口气,没再作声。

        安晏看到夏如雪有些失望的表情,急忙说道:“不过,我们登山队过几天还要去挑战另外一座山峰,乔戈里峰,你听说过吗?那是仅次于珠峰的世界第二,但是,攀登难度却是第一的。”

        “是吗?你还去吗?什么时候出发?”

        “五天以后。”

        “我也好想去啊,能带着我吗?”

        安晏笑着摇头,夏如雪也知道自己生着病,她现在这个样子去了高海拔的地区,无疑是去送死。她沮丧地躺在床上,说道:“真好,这一次你一定能成功的,我太羡慕你了。”

        4

        可是,五天以后,安晏并没有再去西藏,他一直留在夏如雪的身边,一直照顾着她。夏如雪的病拖得太久,而且她得的竟然是伤寒,如果不是安晏,她那天可能真的会有生命危险。现在,她的身体还很虚弱,身边始终需要有一个人来照顾,安晏便毫不犹豫地留了下来。

        夏如雪觉得自己欠安晏太多了,她觉得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于是,她催促他,不要放弃了登顶乔戈里峰的机会,可是,他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登山队没有了登顶珠峰时的好运气,在前往乔戈里峰的行程很不顺利,他们一路穿过了河谷,小心地越过巨大的冰川,经历了数次暴风雪,半个月的艰难跋涉,才来到了乔戈里峰的脚下,一路的艰辛和危险都超过了他们的预期,登山队又面临着物资紧缺的危机,所以,他们临时决定要突击登顶,但是,抬头仰望他们要挑战的对手,才发现这座山峰几乎是垂直的。当他们行进到海拔4700米位置的时候,乌云开始在上空凝聚,这是飓风到来的前兆。而他们只到达了乔戈里峰的一半,可为了安全,他们只好全部下撤,登山失败了,他们所有的筹划和准备,最终都付之东流。

        但是,登山队的队员们还是给安晏传来了乔戈里峰的照片,高山密布的喀喇昆仑山白雪皑皑,沿途都是陡峭的冰川和雪崩留下的溜槽。裸露在外的红褐色岩石和白色冰雪交相辉映,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乔戈里峰层次分明,壮丽巍峨的山姿就像一座金字塔。

        安晏给夏如雪看了那些照片,夏如雪被深深地震撼了,看到这些,她觉得人活在这个世上,太渺小了太微不足道了,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她却非要把自己关在一个狭小封闭的空间里自甘堕落,这么做真是太愚蠢也太不值得了。

        安晏一直照顾着夏如雪,直到她痊愈出院,他才恋恋不舍地向她告别。

        “我要回英国了。”安晏说道。

        “再见。”夏如雪说道。

        “我希望我们真的可以再见。”安晏有些不舍地看着夏如雪。

        “会的。”夏如雪平静地回应道。

        在医院的这许多天,在和安晏相处的许多天下来,夏如雪突然发现,和这个沉默寡言的人相处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可是,美好安稳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她刚刚习惯了和安晏在一起,安晏却要离开了。

        “你和我一起去英国吧。”安晏用殷切的目光望着她。

        “我?”她又一次犹豫了,她不忍心拒绝安晏,但是,她又不甘心就这样带着遗憾离开中国。

        安晏看出了夏如雪的心思,他知道在中国还有一个夏如雪放不下的人,他害怕夏如雪会拒绝他,因为三年前她已经拒绝过他一次,他很清楚那个人在夏如雪心中的位置有多重要,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取代那个人在夏如雪心中的位置。

        安晏说道:“这个问题你可以考虑,不用现在回答,不用急着做出决定,不过,你想想,最爱你最关心你的人,他们都在英国。”

        安晏的话触动了夏如雪的心,她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5

        2004年的9月,大学开学了,夏如雪又回到了青城大学,继续读英文专业,这才是她最爱是我也是最擅长的专业,她打算完成自己的学业,再去英国。

        大病痊愈的夏如雪,好像脱胎换骨一般,她从爱情的束缚里挣脱出来,她觉得自己无比的轻松,呼吸也很畅快,走起路来也变得轻盈了,这是她这些年从未有过的感觉。她觉得,这样的感觉好极了,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好。

        三年的时光一晃而过,到2007年的夏天,夏如雪终于大学毕业,这一年,她28岁,她成为了这所学校有史以来年龄最大的毕业生,但是,对于她来说,一切都来的不晚。

        已经三年没有见过江奕了,但是,没有见过,并不能说明什么。就像从前她和江奕在一起的时候,也同样说明不了什么,在夏如雪的人生里,江奕这两个字,只是一个记忆的符号,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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