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11.追忆（六）
1
2007年的七月，夏如雪大学毕业，她终于可以去英国和父母团聚了。除此之外，去英国还为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安晏。三年了，她终于接受了安晏给予她的爱，并且和安晏订下了一份婚约，收获了一份她这些年从未有过的踏实安稳的感觉。如今，她即将踏上行程，要去英国和安晏完婚，在英国安家落户，也许从此往后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在去英国之前，她和深圳的欧城通了电话，这三年的时间，她和欧城还保持着联系，有时候会打个电话，有时候会发个电子邮件，她从欧城那里了解到了江奕在深圳的点点滴滴，但是，她却让欧城一直为她保守秘密，坚决不让欧城说出有关她的任何消息。欧城遵守他们之间的承诺，不仅仅是江奕，甚至连方科等人，他都没有向他们透露夏如雪的任何消息。但是，欧城也向夏如雪隐瞒了许多他们在深圳的真实处境，其实，他们一起合伙的开的公司在半年前就已经倒闭了，大家早已各奔前程，只有江奕还在苦苦坚持，现在的处境十分艰难。而夏如雪却对此一无所知。
夏如雪在电话里和欧城告别：“阿城，我终于从青城大学毕业了。”
“太好了，什么时候来深圳？很久不见了，大家都很想念你，我们应该要聚一聚了。”
“深圳我恐怕是去不了了，我就要去英国了，这次可是真的。而且，我恐怕也不会再回来了，也许，我会一辈子留在英国。”
电话那边传来欧城的一声叹息：“哦！真是可惜啊！”
“其实，我也很想念你们，但是，都过去三年了，大家都过得挺好的，我不想再去打扰大家了，你们公司的情况还好吗？”
“公司？呵呵，我和你说实话吧！实不相瞒，现在已经没有公司了，倒闭了，大家都散伙了，我们都找到了新工作，算了，不说我们了，说说你吧！这次去英国，是继续求学，还是打算在那边工作？”
夏如雪听说江奕的公司已经倒闭了，她顿时感到心慌意乱，平静的心情被破坏了，欧城后面说的话她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哦，是，我在听，你刚才问我什么？”
“我是问你，这次去英国是继续求学，还是打算在那里工作？”
“我……哦……我是去结婚的。”
“结婚？”
“嗯！”
“呵呵，我可要恭喜你啊！”
“谢谢。”
“那个人可真幸运！”
“哪个人？”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娶你的那个人，尽管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知道，他比我幸运。”
“你呀！”她在电话这边摇了摇头，说道：“你会找到那个让你觉得幸运的女孩儿的。”
“是吗？那么，我们走着瞧吧。”
2
和欧城通过电话，夏如雪又是一头的冷汗，三年来，欧城常常打电话给她，一开始的时候，她很乐于接欧城的电话。因为她不在深圳的这些日子里，她还能知道许多关于他们在深圳工作的情况，最重要的就是，她还能听到很多关于江奕的消息。
毕竟在一起多年难以割舍，毕竟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毕竟年轻过毕竟还没有老到失忆健忘的程度，毕竟，她离开江奕是迫不得已，但是她还是从心底里爱着他。
直到有一天，欧城的一个电话，才将她心底的那份儿对江奕的爱击的粉碎，她这才知道，自己小心翼翼守护的东西，是那么的脆弱不堪。
那是2004年的最后一个夜晚，夏如雪婉拒了同学们跨年聚会的邀请，一个人在宿舍里等安晏的电话，自从和安晏重新建立起联系以来，她几乎每晚都能接到安晏的电话，可是，这天晚上，安晏没有给她打电话，只是给她发来一个短信，他告诉夏如雪，他今天要和母亲一起参加一个跨年活动，他现在很忙，今天的通话临时取消。
没有电话，没有交际，一个人在这个漫长无聊的跨年夜里，听着外面传来的歌声和爆竹声，夏如雪追忆着自己在过去一年里的所有遭遇，又一次，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江奕，想起了那些和江奕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尽管这些美好时光一去不复返，但那依然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在她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她依然可以从中获得慰藉。
新年的钟声响起的时候，欧城竟然给她打来了一个电话。
“如雪呃是我啊。”
她听出欧城说话有些含糊，她猜他一定是喝酒了。
“你喝酒了？遇上什么好事了？”
“好事！当然是好事！你要不要猜一猜？呵呵……”
夏如雪首先想到的就是江奕的应用程序的开发，她以为江奕一定在这上面取得了重大的突破，她欣慰地感叹道：“你们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这么重要的时刻的确值得庆祝，但是，你应该提前告诉我！”
“提前告诉你？哈哈哈哈，怎么提前？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我直到现在还觉得这是在做梦！”
她被欧城的话弄得云里雾里，她不禁问道：“刚知道？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的事业取得了什么重大突破？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庆祝的了。”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欧城笑得几乎上不来气，但是，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揭晓了最后的谜底：“什么狗屁事业啊，谁还会在今晚去谈什么事业？实话告诉你吧！江奕今天向彦歆求婚了，两个人成啦！就在今天，在我们2004年的最后一次聚餐，他竟然求婚了！谁都没想到”
就在今天！夏如雪没有料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不管她心里有多么的不希望，但是，这一切都已摆在眼前，成了最真切的事实。她突然感到了一股寒意，最后止不住地哆嗦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另外一场伤寒，她连说话都有了颤音：“是是吗？那挺好。”
欧城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如雪啊，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江奕，这几年你和我来往，其实我知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但是没关系，从今天起，你也该死了心也该忘了他了吧！那个人真没什么好留恋的。如果说，你过去对他还心存一丝幻想的话，那么现在，真的该醒一醒啦！从明天起，2015年的第一天，江奕就要和彦歆去民政局登记结婚，从此他们将成为合法的夫妻。那么，你和他之间还有什么可能呢？如雪，我希望你能醒醒，睁开眼看看，看看周围你看看我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考虑考虑我，我也有理想，而且我的理想更切实际，我的业务能力绝不比他差，我”
“欧城，对不起，我还有事，我先挂了。”她急忙挂断了电话，阿城醉酒后的表白更是让她始料未及，她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但是，最让她心痛的，就是‘江奕和彦歆结婚登记’这一句话了。
不过，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为江奕感到心痛了，因为失望已经够多的了，而且她现在已经够难受够糟心的了，天底下最痛苦的，也不过如此了吧。
3
2007年7月1日，是香港回归十周年的日子，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对于夏如雪来说，这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这一天，夏如雪终于从青城大学领到了毕业证。而且，她已经定好了今天飞英国的机票，今天，她将从学校直奔机场，先飞去北京，然后转机直接飞往英国，她的未婚夫安晏会在英国伦敦等她。
走出校门的一刻，她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这里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她在此度过了整整七年的青春年月，挥霍掉了自己所有的爱恨情仇。如今，她执意离去，执意遗忘，执意和过去的七年划清界限。从什么地方开始，就从什么地方结束，从什么地方相遇，就从什么地方告别，从什么地方跌倒了，就应该从什么地方爬起来。
她正望着青城大学怀念着自己的过去，耳边却突然传来汽车刹车的刺耳声音，以及路人发出的尖叫和司机的吵嚷，夏如雪应声望去，她看到一辆汽车将一个横穿马路的行人撞倒在地，那人仰躺在地上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呐喊。司机和路人都大惊失色，可是，那个人却挣扎着坐了起来，冲司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什么大碍，然后，那人从跌倒的地方站了起来，没有再和司机交涉，而是走出围观的人群，向着夏如雪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起初，夏如雪没有在意到那个倒地受伤的人是谁，但是，当那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近，那张模糊的脸渐渐清晰，他这才看清那个人，竟然是江奕。
夏如雪急忙跑了上去，用手握住了江奕的一条胳膊，搀扶住他让他保持着平衡，她看着近在眼前的江奕，自己感觉像在做梦，江奕侧过头了看着夏如雪，他痛苦的脸上居然挤出一个笑容。
“你怎么样？伤的厉不厉害？需不需要送你去医院？”她惊慌失色地问道。
江奕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没事，可能只是一些皮外伤。”
“你跑什么呀！有你这么过马路的吗？”夏如雪责备道。
“我老远就看见你了，我担心追不上你。”江奕解释道。
“你怎么会来？”夏如雪脉脉地看着江奕，问道。
“昨天，我听说你就要出国了，所以我是连夜赶回来的，我怕我来不及送你，你这就要走吗？”
“是的，今天就走。”
江奕喃喃地说道：“我还是来晚了，真遗憾。我以为欧城在骗我，但是，这居然是真的，你你要去哪儿？”
夏如雪缓缓地松开了江奕的胳膊，她退后一步，说道：“去英国。”
“现在就走吗？”
“是的，现在。”
“可以不可以晚一些……晚一些再走吗？给我一天的时间，一天的时间可以吗？我有好多话要说。”
她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的家人都在英国，他们等我很久了，对不起。”
江奕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我送送你。”
4
江奕和夏如雪来到青城机场的时候，离着飞机起飞只剩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江奕和夏如雪在机场的一家茶餐厅相对而坐。
来机场的路上，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此刻面对面坐在一起，两个人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中，毕竟，多年不见面的人坐在一起，是很容易冷场的，在不相见的这些日子里，他们彼此都有着不同的境遇，两个人都各怀心思，即使现在他们想的都是对方，但是，多数时候是在猜测和试探，想象对方这些年的生活，总有一片自己无法触及的荒芜和空白。江奕听说夏如雪即将结婚，他其实还想了解一下夏如雪的那个英国未婚夫。他不知道夏如雪的未婚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是，当他一想到有这样一个人，心里就十万分的不舒服，那是心如刀绞的感觉，那是只有失去生命中最美好的人和事，才会有的感觉。
最终，还是江奕先开口。江奕问道：“你一个人走吗？”
“对啊！”
“我听说你要结婚了？”
“对！”
“是个英国人吗？”
“是中国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我们是什么关系？你结婚的时候，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当时也没告诉我啊！我到现在都没喝上你的一杯喜酒。”
“这……”江奕感到十分惭愧，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他端起杯子，低头喝了一小口水，但是，水太烫了，他不小心被那一小口水呛了一下，开始不停地咳嗽。
夏如雪看到江奕落魄无神的模样，完全没有了过去那种傲慢轻狂的态度，她淡淡一笑，问道：“你还想和我说什么呢？”
江奕的眼神里充满了惶惑和不安，他说：“我也不确定，昨天整整一个晚上，我一直都在想，假如我见到你，我到底要和你说什么，说实话，我想了很多，我想要对你说的，确实有很多，但是，就在刚才看见你的时候，就在我要冲过马路去到你身边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要和你说什么，尤其是被车撞了一下之后，我现在脑子里更是一团糟。你要出国，可是你想好了吗？出国不像是出差，去英国也不像是去深圳，毕竟那里是国外。”
“你想说什么呢？你想让我留下来吗？”夏如雪用轻蔑的目光望着江奕。
“对……我想让你留下来……”
“呵呵，我为什么要留下来？”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我们曾经共同的梦想。”
“够了，江奕，别再说这些空洞的话题了。”夏如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现在想点一支烟冷静一下，三年了，她养成了抽烟的习惯，而且，烟瘾极大。但是，她又不忍心在江奕面前再自毁形象。她说又道：“三年过去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听说，你们的公司已经……”
“是的，已经倒闭了。”江奕的回答很干脆。
“我听说，欧城和方科都已经到别的公司发展了，你呢？你在做什么呢？”
当说起工作的事情，江奕突然不紧张了，他彻底的放松下来，身子向后仰了仰，用自嘲的口气说道：“阿城没告诉你吗？你们不是一直有联系嘛？是啊，这些丢人的事情，谁会说呢？我现在就是别人的笑柄，这些年，是我太年轻太狂妄太自以为是太异想天开了，所以，最后所有人都走了，都走了，剩下我一个笑柄，呵呵呵呵。”
“我真不明白，我还以为你”
“过得不错是吗？是，其实也挺好的，笑柄嘛！只是……只是我连累了你，是我害了你，你在公司投入的50万，我想等我挣了钱还你，但是，三年了，我不但欠了你的债，我还欠了其他很多人的债，我现在拿什么还你？我想给你打一个欠条，可是，50万啊，恐怕我一辈子都还不上了。我现在跟你说这些，其实就是想赖掉这笔账，我真他妈的是个混蛋！”他越说越丧气，他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他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夏如雪有些同情地看着江奕，说道：“其实，你不用太自责，不用在意那些钱，就当我做投资失败了吧！”
“你为什么要在我身上投资？我值得你投资吗？”
“值得吧！”
“得了吧，你别骗我了，其实，三年前，你就料到我会是今天这步田地，对吗？我白白努力了哦不是折腾了三年，三年来，我一无所获，失去了大家对我的耐心和信任，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现在，她就坐在我面前，可是她马上就要走了，要出国了，要和别人结婚去了。”他话音刚落，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手臂一扬，大声地叫嚷着，餐厅里的人都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嫌弃的目光，厌恶的目光，还有莫名其妙的目光。
但是，夏如雪却低下了头，她回避着江奕那炽热的目光。她有些惊慌失措地说道：“江奕，你坐下，你听我说，你已经结婚了，我也要结婚了，大家各过各的，难道这不好吗？”
江奕重新坐在了座位上，说道：“哦对了，说起结婚，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未婚夫，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这个人脾气秉性如何？他对你好不好，他对你是不是真心的？”
“这你不用怀疑，他对我很好，而且，我和他，我们很早就认识了，他是我爸爸朋友的儿子，我非常了解他。”
“哦，我想起来了，我知道那个人，他在你上大一的时候就追求过你，是吗？”
“没错！”
“你当时拒绝了他。”
“是的。”
“这就对了，夏如雪，你根本就不爱他，你不喜欢他。你和一个你不爱的人在一起，这难道好吗？虽然是各过各的，但是，我结过婚，我比你要有经验，我现在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这种婚姻百分之百是不幸的，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听到江奕对自己的婚姻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夏如雪胸中燃起满腔怒火，她说道：“那是你的婚姻，是你的感情不顺，你怎么知道我会和你一样？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
“你不相信？不信咱们就走着瞧！”江奕说完这就话，他抬头看到夏如雪满眼通红，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说，我也希望你能幸福。可是，可是我们之间是有约定的，你答应过我，我们要一起干出一番事业，你答应过你不会离开我。可三年前，你一句话都不说，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我没想到，你竟然是第一个离开我的人，是让我最感痛心的那一个？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欠着你的钱，我还欠着你的情，我每天都活在愧疚和后悔中，每天都过得惶惶不安，你倒好好啊，我说这些话，都是为了你好，我不希望你犯和我一样的错误，其实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到底喜欢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我就是这个意思。”
夏如雪看到江奕那双可怕的目光，她不禁苦笑道：“我们都做错了吗？可是，就算是错了，我们又能怎样？错就错了吧！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你现在应该多为你的家庭考虑，你现在的妻子多为她考虑一下吧！说实话，我真是羡慕你们，听说你结婚了，当时我就在想，我什么时候结婚呢？我也想结婚，呵呵，现在好了，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娶我，我我我我真的抱歉，对不起。”她强忍着泪水，她不希望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哭泣。江奕已经结婚了，她不能再卷入别人的婚姻里，不能再深陷一厢情愿的漩涡中，多说无益，不如就这样吧！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其实，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内心，我错了，一切都是错的，今天，我只想改正我的错误，我只想告诉你”
“你不要再说了，我该走了。”夏如雪突然意识到江奕要说的话，她既惊又喜，整颗心忍不住扑扑乱跳。
可是，江奕却说道：“能留下来吗？香港都回归十年了，你还去英国干什么？”
她失望地闭起了眼睛，她没有听到她想听的话，她只好狠心说道：“我真的很抱歉，我要走了。”她说完，便匆忙起身，向餐厅外面走去，向机场安检的方向走去。三年前，她狠心离开了他，她办到了。今天，她相信自己还能办到。
她真的要走了，她希望这一次是永别，一切都到今天为止，画上一个不怎么圆满的句号，有多少话都不要说了，有多少想听的话都不要听了，三年的时间，积攒的那些话，都留在即将过去的今天，以及身后的这座城市。不管是什么样的情愫，都终结在身后的那个人身上吧！
可是，当她即将到达安检口的时候，一个清晰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她听到了那三个字，身后的江奕冲着她的背影，呼喊着她的名字，大声说出了那三个字：“夏如雪！我爱你！”
所有的人都听见了，餐厅里的人和餐厅外的人，都听见了，那三个字还在候机楼那空旷的屋顶回荡着，人们都望着她，期待着接下来能发生一些不一样的故事，可是，故事，就此终结。
她终归还是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止向前的脚步，但是，此时此刻，她已经满脸泪痕，出门前化的妆也哭花了，但是，她真的好开心啊！三年了，她其实一直在等他，一直在等他说那三个字，今天她终于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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