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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问情


“我许了……”凤语棠突然刹住话,“欸,等一下,是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

        “……”

        凤语棠明显感觉到了乐玖整个人僵住,忍不住笑出了声。

        乐玖不敢乱动,怕雪滑将两个人摔倒,若是凤语棠回头,现在一定可以看见乐玖颇为窘迫的表情,乐玖伸出手轻拍了拍凤语棠的背,略有些不悦道:“你笑什么?”

        凤语棠敛了笑,清了清嗓子,“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嗯?”乐玖反应了一瞬,点了点头,“嗯。”

        “从前,有个小女孩……”凤语棠顿了顿,道:“小男孩吧。”

        乐玖无意识向前凑了凑,“为什么改成小男孩?”

        “小男孩叛逆一点儿。”凤语棠轻咳了声,“继续讲了啊。”

        “从前,有个小男孩,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候,偷偷溜到了荒山上,荒山上不时传来鸟兽叫,可小男孩却如何都找不到下山的路。”

        “小男孩却一点儿也不害怕,掏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随意捡了一截枯枝,借着光亮,找到了一个山洞,可他不知道,这个山洞里面,住着一群饿狼,只待他走近,便伺机咬破她的喉咙,啃噬他的血肉。”

        凤语棠微偏了些头,“你猜结局是怎样的?”

        乐玖思索片刻,才道:“小男孩听见动静不对,转头出了山洞?”

        “……”这不太像是正常人的脑回路……

        凤语棠一时哑然,“谁知此时门口正巧路过一只巨蟒,男孩又待如何?”

        “还是我猜吗?”乐玖小声道。

        “嗯,你猜。”

        乐玖下意识的轻点了点手指,“他……不会随身带了雄黄吧。”

        “……”凤语棠不禁笑了,“谁会随身带雄黄啊。”

        “那结局如何?”

        “谁知,这是正巧出现一个小女孩,小女孩也在山里迷了路,此刻正巧也发现了这个山洞,此刻正隔着巨蟒和小男孩打着手势,岂料,这巨蟒恰是一条瞎蛇,看不见二人,不过借个路而已。”

        “结果如何?”

        “自是相伴而行,行至山下,结局圆满。”

        “……所以,”乐玖问得毫不委婉,“这个故事说了什么?”

        “这个故事说啊,人这一生,总会遇到些奇奇怪怪的事,可总有那么一瞬间,不经意出现的某个人,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间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一路探探余下的路。”

        凤语棠深吸了口气,“路还很长,以后,我陪你一道走,好不好?”说到最后尾音有些颤抖,许是因为努力克制,让这颤音并不明显,反倒让人感觉到有些暧昧。

        乐玖顿了半天,感觉呼吸都跟着这句话一窒,最后感觉雪香混着清香的气息充满了整个胸腔,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

        “被我……吓到了吗?”

        夜空中绽开了一簇烟花,一声接着一声,久久不歇。

        乐玖小心翼翼的趴在凤语棠耳边,小声道:“若是我不答应,你会不会现在就把我扔在大街上?”

        凤语棠的笑声从耳边传来,乐玖能感受到他因笑意而产生的抖动传了上来,脸颊不受控制的烧了起来。

        凤语棠将背上的人颠了一下,温柔道:“会。”

        半晌后,“那好。”

        时过境迁的许多年后,乐玖再回想到这一晚,自己也不知道那时的她到底是因为自己怕他丢下自己在雪地里,还是当时的氛围太好,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眼前的人,鬼使神差的应了那声不知道算不算是承诺的问询。

        守了近半个月,顾老将军的身体终于有了好转,付奕琪说,天气逐渐转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老将军打算让付奕琪和顾泽方今年就把喜事办了,请了人看了日子,不出意外的话就定在今年八月,八月里,目之所及,一派生机,是个好日子。

        春分这一天,一直到辰正,外面都不见大亮,懒懒洋洋到了中午,一声惊雷,春雨噼里啪啦的落下来,混着泥土的雨水香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这雨也太突然了,淋了我一身。”拂影跑进屋,挥着衣服上的水珠,可浸的比挥的快,好在他跑得快,也没打的多湿。等他站定,才发现乐玖递了一方帕子,让他擦脸。

        拂影接过帕子,道了句:“多谢阿玖姐姐。”

        拂影来了有半年,一开始腼腆少言,是个慢热的,平时付奕琪待在将军府,就留他在山木斋,乐玖平时来的勤,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些。

        拂影平日里跟着伙计学习医药,乐玖也找了个先生平时教着些诗书,倒是功夫落下了,拂影没提过,乐玖也从未记起过,这几日付奕琪无意间说到此事,话既提起来,也就上了心。

        “可想过练武?”拂影擦完脸,叠着帕子,乐玖的声音伴着“丁丁零零”的雨声,钻进拂影的耳。

        “在焰笙门时,我的四艺不精,杀学察毒,皆是平色,冬至令时,我以为会命绝余生,没想到侥幸活了下来,后来就随着付姐姐来了山木斋。”

        拂影将折好的帕子攥在手心,抬头望着乐玖,眼神坚定,“既然阿玖姐姐问了,我就实话实说了,我想过,我也想像个男子汉一样,终有一天,我要保护你和付姐姐。”

        乐玖摸了摸拂影的头,拂影偏了些头躲开,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湿的头发。”

        乐玖手往下捏了一把他的脸,笑道:“明日开始练功。”

        拂影迟疑了片刻,摸着脖子,偏头看着乐玖,“明日就练,那今日是不是要拜师?”

        乐玖失笑道:“我教你,不必拜师。”

        岂料拂影转身跑回屋里,再出来手里多了个坠子,立在乐玖身前,整了整仪表,跪了下去,叩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参拜。”

        手里捧着方才那个银丝镂空的花鸟纹坠子,一抬头,一双明亮的眸子,透过坠子,怔怔的望着乐玖。

        “这是……”乐玖扶着拂影起来,又将坠子拿起来放到手中,那纹路极顺,虽是普通的花鸟纹,却要比平素里见的栩栩如生的多。

        “这是我做的,本来是想当做礼物送你的,正巧,成了拜师礼。”拂影手搭在脖子上,冲着乐玖笑着,道了句“师父!”。

        乐玖突然想起了凌其风,他们虽是师徒,可自有记忆以来就是这么喊的,自己从来没行过什么拜师礼,更别说准备过什么礼物了。

        “如此,便多谢了。”

        乐玖伸手摸了摸拂影的脑袋,师徒二人并排走着,雨水下的大了,溅起的雨花冲进长廊,打湿了二人的衣摆,衣摆上映出小花,长廊下面,一朵蓝紫小花撕开骨朵,绽出蕊来。

        “主子,隔壁在查林恪。”宋榆杨行过礼后坐在了客座,端起茶,润了润嗓子,待到放下时,凤语棠也没说一句话,宋榆杨待在凤语棠的身边不如缘清时间长,心思也摸不准,不知此刻正想着什么,所幸不再猜测,便又接着说,“听闻这人前些日子才认林夫人做了干亲。”

        凤语棠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悠闲的拿起扇子把玩,“忘记说了,隔壁现在在和咱们合作。”

        宋榆杨不解,“那我们也查林恪?”

        “林恪,最近动作不大,一个吕简或许不算什么,可没了石疆,他的势力可是受了大损失,而林恪背后,是太子。”

        石疆经手的生意有一大半是林恪得了受益,如今东窗事发,林恪是一点儿干系没担,可如今石疆倒了,说是被斩断臂膀,所言半分非虚。

        “户部原也是太子一党,如今换了人,算是中正一派。”新任户部尚书说起来还算是宋榆杨的同门,同样是齐韵的学生,师承了先生的刚正秉直,不涉党政“主子可是真的要对付皇帝?”

        “石疆到死都一口咬定杀我凤家的主谋是皇上,若他是个明君,这许是攀诬,站不住脚,可如今看着诸州四境,何处见太平之景,说句昏君不为过,加之母亲确是遽然离宫,又惨遭杀害。凤家这一笔杀账,黄泉路上,我要他李旻烨做孤魂野鬼。”凤语棠手摩搓着那把新得的扇子,眼下差点散了架。

        “主子打算如何?”宋榆杨问道。

        “你说什么他灭我满门,我要不要以牙还牙?”凤语棠眯着桃花眼,打开折扇,仔细瞧着扇面,透过扇面瞥了一眼下座的宋榆杨,眼睛里掺着一丝未加掩藏的暗色。

        “无论主子做什么,属下都……”凤语棠挥了挥手,将他的话挡了回去。

        “别急,这事儿急不得。”凤语棠将扇子合上,扔到了一旁的几案,幽幽开口道:“冯应续最近家里不太太平啊。”

        宋榆杨反应迅速,“听缘清说,几年前冯元济在焰笙门的万物司下过单子,冯应续到今日都未曾知晓。”

        当初这门生意是付奕琪接的,为此还生了好大的气,当初这门生意之所以让付奕琪来做,便是因为那时,付奕琪就是就是凤语棠手下的人,那次随行的人便是缘清,后来凤语棠来到参黎调查往事,缘清便将与朝廷有关的生意细节一并交于宋榆杨,以在朝堂便宜行事。

        “冯家那个庶子冯策倒是个有才学的,冯应续也没压着他,在朝廷上官职虽不及其兄,可风评却是极好,若是与冯元济身份相易,其后前程只会比其父高远。”

        不止宋榆杨,整个朝廷对于冯策的评价都远高于冯元济,冯家重嫡重长,所有的人脉财物都优先给到冯元济,即便是这样,冯元济在朝中依旧风评不佳。

        “那就帮帮他。”凤语棠道。

        宋榆杨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重复了一遍,“帮帮他?”

        “对,帮他。”凤语棠将扇子拿起,路过宋榆杨身边将折扇放到他身侧的案几上,只说了这一句。

        待到凤语棠走远了,宋榆杨才缓过神来,“帮他……帮谁啊……”宋榆杨想着方才的话,怎么也绕不明白,是帮隔壁查林恪还是帮冯策,还是都帮。

        宋榆杨叹了两口气,感觉气顺了些,才提步出了素居。

        “算了,一个一个来吧。”

        付奕琪脚还没踏进醉乐坊,就见门前一桌一粗犷男子正钳着一位女子的手腕,一旁站着一位身着长衫的男子夺过粗犷男子手中正将强灌进女子嘴里的酒碗,另一只手钳着粗犷男子的手腕,可终究是力气太小,被人拽的身形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一只筷子猝不及防的擦着粗犷男子的小臂过去,带下一层皮,直直扎进了柱子里,那男子疼的倒抽了口凉气,随即将手放开,大骂道:“妈的!那个不长眼的……”

        话还没说完迎面飞来一盏酒杯,不偏不倚正打在那男子嘴上,嘴唇立马肿了起来。众人寻着轨迹望去,出手的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女子,此时正倚在门框,手里拿着一个小杯酌着酒,一只手指了指耳朵,撇了撇嘴,“太吵。”

        那粗犷男子抬腿踢开挡住路的矮凳,直冲冲的往门口走去,大着舌头骂骂咧咧,“理个不几廉耻的贱楞,青千白日来则乐坊遭摇过四,今千惹到你爷爷球上,算理倒霉!”

        本来是十成十的狠话,可因着嘴肿,听起来嗡里嗡气的,惹得旁人发笑。那人更是深觉面上挂不住,不禁恼羞成怒,加快了脚步。

        那门口女子像是等不及收拾他一样,三两步上前将人踢翻在地,正落在方才他欺负的那位女子身前。

        “怎么样,你这个样子像不像方才亲自踹翻的那方矮凳?”付奕琪脚踩着粗犷男子的脖颈,闪着眸子对着眼前人笑着。

        “理四森么楞,也不看看则四塞的地骈就敢如此放戏!”那粗犷男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还在吵着,只是谁也听不清说了什么。

        付奕琪仔细打量脚下这人,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不出来。”面上笑意不减,脚上使力,将人踩得一张肥脸变了形,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唔唔”声。

        “多谢姑娘搭救。”月娘向着付奕琪躬了躬身,行了一礼。又转身冲着一旁的长衫公子欠身行了一礼,道:“多谢公子。”

        那长衫公子讪讪道:“并未帮上姑娘什么忙,不必言谢。”说完回了一礼,又冲着付奕琪拱手道:“姑娘好身手!”

        “哦,家里的汉子是干武行的,瞧得多了,也就会了几招防身的路子,这不,今儿就派上了用场。”付奕琪对着外人,十句里怕是有九句假话,可偏就让人听着像是句句在理的真话。

        脚下的人“唔唔”个不停,付奕琪失了耐性,稍抬起脚,再落下,下面便安静了,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嫌脏似的拍了拍手,笑着解释道:“没死,太吵了。”

        “姑娘来这乐坊是听曲儿?”月娘问道。

        “听曲儿,怎么掌柜的不做女子生意?”付奕琪反问道。

        “自然是做的,姑娘里面请。”说着将人带上了楼,付奕琪在上楼的时候回身对着月娘说了句话,月娘便将人带到了最里面那间雅间。

        “阿玖!”付奕琪踱到乐玖身边,将五根手指展开放到乐玖眼前晃了晃。

        “你……”乐玖将她的手拨开,看着眼前的人,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我怎么知道这里,是不是?”付奕琪悻悻然收回了手,微俯了俯身,冲着乐玖笑道。

        “不是,你怎么来这里了?”自上次凤语棠在此处遇刺,乐玖就想到付奕琪当是知道了此处,今日于此处得见,自是不意外的,她不懂的,是来意。

        “唉,”付奕琪那表情像是在说“没意思”,往坐榻的另一边坐下随手拈起块点心尝了一小口,“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在景行街逛着,听见乐坊里面吵闹得很,不像是平时的小曲儿小调儿,像是出了争执,便进来瞧瞧。”

        “争执?出了什么事?”乐玖喜静,这间屋子比上其他几处雅间的隔音效果好了不知道多少,一楼厅子里的熙熙攘攘阻了大半动静,自然也包括方才那场闹剧。

        “就是个找事的混账,听曲儿不好好听,逼着人陪酒,找陪酒的去寻勾栏场的花娘啊,来这地方找刺激,一上来还就直找上最漂亮的,所幸我撞上了,不然,啧啧,要可怜那位姐姐了。”付奕琪面上笑着,这副样子说是讲着刚从哪听来的市井趣事更为贴切。

        乐玖将小几上的一盘香瓜子往付奕琪那边推了推,“多谢了。”

        “阿玖,你这么大生意,为什么也不配几个会武的看着,今日让人砸了场子,今后可别再出什么事儿。”付奕琪一条胳臂倚在小几上,另一只手从怀里抽出帕子,铺展平整准备用它盛着瓜子皮,就着这个姿势,“咔吧咔吧”磕了起来。

        乐坊里是有几个武力的,按道理说,不会有人放肆起来,若是整出了动静,多半是月娘故意为之,只是原因为何,乐玖也不得而知。

        乐玖笑了笑,道:“你说得对,确实该雇几个人了。”

        付奕琪今儿来才不是什么路过,抑或是心血来潮,她来就是提醒乐玖,眼下盯着她的人不少,若是再来一次刺杀,保不齐就不会出什么意外,这一出闹剧,是意外,也是警钟。

        乐玖又何尝不知道石疆那晚穿过层层监视也要来醉乐坊的用意,纵使大多人以为此举乃是祸水东引之举,可世人总是深谙未雨绸缪,醉乐坊这一处,自然有人等着抓把柄,因此醉乐坊是需要安插武力,可这武力又不能太强,处置些杂碎尚可,若是遇上稍有功夫的便是难以招架了,足以表明乐坊的存在对任何人都够不上威胁。

        月娘是个文弱的,可自保的本事还是有的,今日之事,若是月娘吃了亏,那只能是月娘有意为之,而不会是那喽啰太强。

        “晚上要不要回家吃饭?”付奕琪抹了抹手,将两条胳膊叉着放到小几上,上身微前倾些,笑着问道。

        “厨娘家的新抱了孙子,前几日告了假,伺候儿媳月子,府上没什么事儿,也就给了假。”言外之意,就是家里没饭。

        “咳咳。”付奕琪一早就知道,此刻端起了架子,收回双臂,还抻了抻衣袖衣摆,眼睛也从乐玖身上移了回来,微眯着眼瞧着远处。

        “怎么,你要抛手艺?”乐玖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学着她方才的模样,也把双臂担在桌几,倾身瞧着她。

        见乐玖这个样子,付奕琪也不再自持,眼里闪着光,望着乐玖,仿佛透过时间已经望见了晚上乐玖吃完饭菜,露出满意神情的样子了,一想到这,付奕琪也笑了起来,“我随将军府的厨娘学过几日,今日正巧来了兴致,做与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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