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离过年没有几天了，整个府里都忙了起来，原本谢蓁觉得还没什么，只是不想红灯笼都已经挂上了，处处洒扫收拾，年味越来越浓。
徐述还是一如既往的早起读书，偶尔晚上会回的早一些，或同她说说话或直接把她拉上床纠缠不休。
临近春闱，谢蓁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作为枕边人还是能感受到他心里偶尔也有些焦躁。
二十岁的少年郎，再年轻气盛，头一回应试确实不大可能毫无波动。面对他的焦躁，谢蓁有点心疼又有点无奈，可又不能直接告诉他不用担心，你会中状元。
她只能每日再睡得晚些，必定等他回来同他说几句话，开解开解他的心绪。
这一日天气晴好，雪开始融化，屋檐下滴滴答答不断有雪水落下，锦平阁里，三妯娌久违地同时聚齐。
谢蓁坐在最下首，她特意穿着嫩黄色的衣服，既不过于鲜艳，也不过于寡淡，在一屋子争奇斗艳的女子中显得格外不起眼。
她不想让焦氏把目光投向她，也不想同焦氏再起龃龉。离春闱越来越近，她不想让任何旁的事分散徐述的心神。
也不知是她的祷告起了作用，还是焦氏懒得再同她计较，一大早的请安，相安无事。
众人的目光还是积聚在周茜身上，她腹中的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尚未显怀，但据说每日孕吐得厉害，人消瘦了许多。
焦氏和王氏都生过孩子，尤其焦氏更是生了四个，她经验丰富，体会颇多，以过来人的身份又向周茜嘱咐了许多。
谢蓁在下方默默听着，她没有生过孩子，对这些事很陌生，听着很新奇，时间倒也好打发。
从锦平阁退出来后，王氏和她们匆匆说了几句话便又回了自己的院子料理庶务，她未来要做宗妇，自然比不得两个弟妹清闲。
至于周茜连个眼色都没有赏给谢蓁，王氏离开后她也直接扭头就走。
她素来为人傲慢，冷清少言，谢蓁早就习惯了并不当回事，但春风春雨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二少夫人架子可真大，上回您给她送东西，她也是冷得不行……”
她们还想说，却被谢蓁打断了：“别说了，她怎么样都与我们无关，我也不过是依礼行事，让人挑不出错来罢了。你们私下里要当心些，人多嘴杂，难免隔墙有耳。”
她很少如此严肃，春风春雨感觉到了她的郑重，忙恭敬应了一声是。
今日天气晴朗，谢蓁起了几分兴趣想去前面书房看看徐述，她如今性子渐渐开阔，心里想着便这样做了。
锦平阁离前院不近，要穿过几条回廊和花园。一大清早的，府里的奴仆都在忙手上的事情，回廊上没有什么人，只有雪水滴落的声音。
所以突然而起的人声就格外明显了。
“我的好小姐，您别气了，身子要紧，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腹中的小主子想吧。不过一两个以色事人的丫头，您何必放在心上。”
这声音有一些熟悉，谢蓁想了想应该是周茜身边很有体面的庄嬷嬷，这位庄嬷嬷早前是荣阳郡主身边的人，同郡主一起从王府出来。
满府的仆从也没几个比她更有来头，据说郡主还小时就由她伺候，还有人说这是郡主小时候由先太后所赐。
总之来头不小，平素里在府中很有几分薄面，据说二公子徐梁也很敬重妻子从娘家带来的这位嬷嬷。
但谢蓁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善茬，说是心狠手辣也不为过，前世周茜意外滑胎同身边这位嬷嬷很有几分关系。
虽然是无意间听了别人的谈话，谢蓁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她轻轻抬了抬手示意春风春雨往回走。
却不料转角处突然出现了个刚留头的小丫鬟，脆生生喊了一声：“给三少夫人请安！”
这下子前面的人想不发现都难。
“你在那里站了多久，果然是庶出女，一点教养也没有，听墙角很有意思吗？”
周茜劈头盖脸一顿指责，怒气冲天。
谢蓁无奈苦笑，两辈子来，周茜好像都没有一口气和她说这么多话，想来这会儿是真的脾气上来了，但谢蓁还是只能耐着性子同她说：“二嫂，我只是路过这里，没有听你的墙角。”
“哼，这根本不是回长乐堂的路，你不是足不出户吗？好端端来这里做什么，你是不是故意跟着我，想看我笑话，果然是小娘养的。”
周茜像进入了死胡同，偏要和人胡搅蛮缠，话也越来越伤人。
贵女矜贵的姿态，高雅的礼仪有时候只在一瞬间就全部都没了，好像一阵云烟。
谢蓁也怒了，她并不是任由旁人搓圆捏扁的性子，何况辱及生母。
“二嫂，我自问向来同你没有什么冲突，你何必一次次出口伤人，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要去前院，我为何要跟着你看你笑话，你又有什么笑话让我看？”
她一再忍让，不代表真的怕周茜，纵然她是郡主的女儿又如何，这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勋贵。
周茜显然也没有料到谢蓁会发作出来，她承认自己今天有些小题大做，将心里的怨气撒到谢氏身上。但那又怎么样，她卑微如尘埃，这就是她的原罪。
“好一张巧嘴，我凭什么信你，青天大白日的你往前院去做什么？”
周茜抬了抬手，抚在小腹上，她知道谢蓁说的应该是真的，但是她就是看不惯，看不惯她一个庶女还能过得这样好。
满府的男主子哪个身边没有好几个伺候的女子，偏偏徐述身边却从头到尾都干干净净只有谢蓁一个。
她低嫁给徐梁，嫁过来之前焦氏还算给面子将伺候的通房都打发了，可眼下她才怀孕，焦氏就又送了两个鲜妍如花的女孩过来，好似她儿子一日都离不得女人一样。
而徐梁也确实过分，二话不说直接就收用了。周茜心里有一股火，同徐梁闹了一顿，却又无济于事，今日逮到这个机会直接就撒到谢蓁头上。
“莫名其妙。”
谢蓁看了周茜一眼，懒得再同她多言语，直接错过身子就往前走了。
看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身影，周茜气极了，“我就不信你能一直得意，哪个男人能一辈子只围着一个女人转。”
谢蓁的身子微微顿了顿，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真是郎情妾意啊……她是要去前院书房吧。”
周茜声音放低了下来，口中喃喃道。
……
一早上的好心情就这样被毁了，谢蓁除了感到莫名其妙就还是莫名其妙，这些人凭什么总要欺负她呢？
焦氏是这样，徐玉是这样，周茜也是这样，凭心而论，她并没有做过什么对她们不好的事，只是因为出身不好，就可以这样随便被欺辱吗？
谢蓁满怀心思推开徐述的书房门，迎面就看见“慎始如终”四个大字，而徐述就在书案前坐着。
他面前堆了很多书，地上还有许多废纸，比之上回来，这里凌乱了许多。
“蓁儿怎么来了？”
徐述放下手里的笔，站起身来走到谢蓁身边。
谢蓁抬头看了看他，那素来清俊的眉眼下已有一层浅浅的青色，眼眶里还有几道血丝，周身都透着一股无言的疲倦。
脚不自觉就迈出去了，手也不由自主揽在了他的腰上，“你休息休息吧，书看不完的。”
她很少主动亲近，徐述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一些心满意足。
“蓁儿，是在撒娇吗？”
徐述将人抱得更紧了些，一边亲她的发顶，一边笑着说。
他的笑将谢蓁的理智唤回笼，但是一时之间又很贪恋他的怀抱，温暖包容。
谢蓁的到访将徐述今日的学习计划彻底打乱，但想了想从她嫁给自己，他陪她的时间真的太少了，白日里他们基本就没怎么一起待过。
只是书房也不是一个好地方。
“今日天晴我陪你出去走走，要过年了，到时候走亲访友，免不了一些新首饰，我陪你出去看看？”
他声音温润，充满耐心，像每一位疼爱妻子的丈夫，但好像又比他们都更有诚意。
谢蓁摇了摇头，上回徐述送的那些已经足够应付过年了，纵使徐述有些产业，但他们也不算太富裕，钱要花在刀刃上。对于首饰衣裳，她没有那么多欲望。
“那蓁儿想做什么，我今日都陪着。”
即便被拒绝了，徐述也没恼，还是如同先前一般温和。他现在的姿态，让任何一个以往同他熟识的人见了恐怕都会惊讶，但也许这就是成婚后的奥妙。
“我哪里也不想去，我只是来看看你，你还是读书吧。”
谢蓁意兴阑珊，她高高兴兴往这边走，仅仅因为无意听到了周茜和旁人的谈话，就无故被牵连，好心情已经没了。
兴许她就不该继续往这边来，现在反而还打搅了徐述的学习。
她的沮丧很明显，徐述不是傻子，但是他体贴地没有问。
“那你在这里陪着我看书吧，这里有许多书，你想看什么，我给你找。”
谢蓁从小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但越是这样，她对书籍就越渴望，这种渴望可以消减几分她此刻的不快。
徐述揽着她走到一旁的书架，挑挑拣拣选了一本《战国策》，史书通俗易懂，又富有哲理深意，很适合她。
两个人就这样回到书案旁继续看书，谢蓁的注意力渐渐转移到书上，但旁边坐着的人却总是有意无意碰到她，有时是手有时是衣带……
也许在这里看书并不是一个明智之选，谢蓁刚想同他说自己想好好读书，一抬头就看到了书案上的一张单子。
那是一张礼单，上下字体对比太过鲜明，所以哪怕在凌乱的桌面上也还是很显眼。
谢蓁想起来了这是她之前拟写了一半的礼单，下面应该是徐述添补的，他早就送了一份给她，只不过是重新誊写的。她不知道原稿在这里，但是在没有对比之前，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字竟然这么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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