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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


顾长云平安顺利地度过了来北京后的第一个春节,此后,两人又去后海公园看了新年的游艺会,直到乔远堂的冬假结束,在这漫长的期间,似乎汤耀宗这个人已在她的生活中销声匿迹了。

        这一次开学,便是乔远堂在京师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按理已没有什么课程,但他参与的工程项目有多少忙碌,那就不好说。而顾长云亦接到了家里的来信,举家搬迁在即,需要她回家一趟。

        于是某一次和乔远堂吃饭时,便说起这件事来。乔远堂闻言后,倒像是很吃惊,急着问什么时候走。

        顾长云本来满心期盼着回家,被他这样急迫的语气一问,反倒有些郁闷了,道:“就是这两天了,我预备明天就去火车站订票的。怎么了呢?听你的口气,倒像是催促我快走似的。”

        乔远堂真有些反常,计算日子一般思忖一阵,随即轻笑起来。瞥见顾长云气恼似的望着自己,都忘了手上端着热蔻蔻,这才赶紧伸手稳住她的杯子,自嘲般解释道:“对不住,我是想到能和你一道去苏州,实在有些得意忘形了。”

        顾长云惊讶道:“你去苏州做什么呢?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

        乔远堂道:“是昨天刚定下的行程,本来想今天和你说的。工程院派另一位同事和我一起赴苏州做建筑相关的考察,日期定在下一周,没有你计划得那样紧迫,不过在那之前我横竖没有别的事,和院里打一声招呼,提早几天过去,总还是可以的。”

        顾长云在惊讶过后,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小口抿着蔻蔻,一时没有再说话。

        乔远堂看她有些犹豫的样子,心里略微不安地抿着嘴角,嘴上却还是例举着诸多好处劝说道:“我和你一起去不好吗?你想,有一个人替你提行李,办事也无需自己出面,不是很安全便捷吗?何况,”他停顿一瞬,“你父母不也已经知道我了吗?”

        就是这一点,顾长云心里不太有底,坦白道:“知道是知道,可是很奇怪呢,下一封回信里竟没有问到你,只说不日就要搬回北京了,到时候再议。”

        乔远堂知道那是顾长云的父母对自己还“有待考量、押后再谈”的意思,不过只要不是女友自己感到排斥,他倒是不慌。暗自松一口气,道:“这大概是养女孩和养男孩的区别了,我的信寄去后,回信就从原先很敷衍的半页纸变作了两页,让我千万周到一点,把人照顾妥当。要不是我父母一早订好了回程的船票,我想他们是要提早赶回来的。”

        顾长云听到乔远堂的父母对于儿子的女友,似乎是很欢迎的态度,心里也有些高兴,羞涩地一笑。

        乔远堂浅笑道:“我看出来了,你是怕我突然出现在你父母面前,会把他们吓一大跳。”

        顾长云抿出一个心虚似的笑脸,承认道:“这确实是要吓人一跳的事呀。”

        乔远堂却按自己的视角,讲道理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些慌乱,不过在我这里,早一点晚一点,我都要去到苏州的,明知道你父母的所在却不去拜访,这就很不应当。到时候被你父母亲知道了,我这个尚不被承认的男友,就更不合格了,是不是?”

        顾长云照着那思路一想,果然是这样,弱弱地将头点了两点。

        乔远堂再道:“既然我还是拜访为好,那何不一路同行呢?火车渡轮上人流混杂,我说方便照顾你,并不是假话。”

        这一番说辞,已经把顾长云说动了。不免想到自己来北京时的情形,虽然一路顺利,但因为是孤身一人,许多时候都有些担惊受怕,若是有一位先生同行,不说别的,在安全上就令人放心不少。

        顾长云抬头,正撞上对面那双殷切静候的黑眼睛,心里一跳,羞赧道:“你明天似乎是没有空的,要我给你多订一张票吗?”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乔远堂将手上的倒茶顺到一边,顺势道:“我明天有事要忙,今天却很空闲,不如就去火车站附近散一散步?那里有一家咖啡馆的提子蛋糕很好,正好可以当做晚点心。”

        于是叫车径直去了火车站,在票务厅一道研究了日程表后,买了两张周五去往苏州的一等票。这日子比顾长云计划的略晚一天,比乔远堂的工作行程提早两天,倒都在彼此可接受的合理范畴之内。

        火车票订好了,乔远堂又往轮渡公司挂了电话,按火车到站的日程订了两张同日的船票,今日最要紧的大事,便算是办妥了。乔远堂心里的大石也落了地,牵了顾长云去吃提子蛋糕。又想到他母亲在回信中所说,女子无不是情感丰沛细腻的性格,说话不能心直口快横冲直撞,像他这般不善言辞那更要少说,反之要多带着她吃东西玩耍,多送些礼物,不然他被人家一脚踢开,那是可以想见的结果!千万要撑到他们从昆明回来的那一天呀!

        光看那信上的言辞,也可以感受到乔太太满心的热切,却也十分的担忧。

        乔远堂虽觉得自己和顾长云相处得好好的,不至于就有重大的危机,但念到顾太太同身为女性,其建议总有可参考之处。他又一向是防范于未然的性格,当然还是履行照办为好。于是不光吃了提子蛋糕,还提议去逛百货商店。

        无奈逛了一个多钟头,顾长云都没有对某件商品很中意的样子,自己想要送礼的心愿,便始终没能达成。

        反观顾长云那一边,倒觉得他今天很奇怪,他从前对百货店之类是兴趣全无的,怎么突然想要来逛呢?难道是前段时间工作太闷急需娱乐?可看他只是一味走着,问自己去不去这里看不看那里,也不像是要买什么东西的样子

        乔远堂表现得积极过甚,简直像是有所图谋似的,闹得顾长云有些怂兢,没一会儿就说走累了,让他送自己回杜家。

        乔远堂并不知道顾长云心里的一番斗争,只当她是真的累了,暗恼自己没有考虑到她的体力,当下便叫车返回。到这时候,顾长云又觉得他像是恢复正常了,一路上惊疑不定地偷觑着,见汽车真的停在了杜宅门口,这才安心下来,拉着手和乔远堂依依惜别了一会儿。

        这之后乔远堂有工作要忙,没有见面的机会。顾长云也是忙着收拾行李,对于男友那天的反常行径,倒没有去细想。

        礼拜五转眼即到,因两人都有大件的皮箱,乔远堂便叫了汽车,中途接上顾长云后直抵火车站。车站空旷,比别处便更显冷冽,饶是顾长云穿得多,还是忍不住打哆嗦,挽着乔远堂的胳膊依偎着,试图从他身上汲取一点热量。

        帮忙搬行李的列车员见过许多像这样挽着手的男女,又他们是一等包厢的乘客,便恭敬道:“先生太太这边请。”一面提了箱子在前头领路。

        顾长云被这称呼一吓,下意识要辩解,口中刚呵出一口白气,便被乔远堂将脖子上的毛围巾一裹紧,道:“别把冷气吸进肺里,快上车吧,包厢里要暖和许多。”

        他如此淡定,顾长云便猜他大约是没有听见,也就乖乖地踩着台阶上了车。一走进过道里,只觉得暖气扑面,浑身的凉意都给驱散了。

        那列车员走过了物品储备用的过道,前头就是一等车厢了,回头殷勤问道:“先生太太是哪一件包厢呢?”这一句“先生太太”,没有混杂呼呼的风声,听得可谓格外清晰。

        顾长云条件反射似的想要抽开手,刚要说话,只听头顶传来低沉的轻笑声,乔远堂非但压牢了她的手不松开,还抢在她前头道:“先生在5号包厢,”刻意停顿了两秒,“小姐在6号包厢。”5号与6号是正对着的两间包厢。

        列车员一听到那声“小姐”,先就知道自己喊错了称谓,吓得行李都落了地,回过头既惶恐又惊异地盯着这一对男女,支吾道:“这这”

        他原先背着身,听那先生的声音冷硬,还当是他生气了,可回头看他的脸色,虽瞧不出喜怒,可要说是恼火或压着火气,却也不大像。再看那一位小姐呢,毛绳围巾挡住了小半张脸,但由那眼睛来看,倒像是很害羞。

        那先生将胳膊上挽着的手一牵,口吻带笑般道:“现在虽不是太太,往后总会是的。”

        列车员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下,心道,看来这先生非但没有生气,还很开怀哩,这是弄拙成巧啦!又暗自得意起来,心想自己看人的眼光,那是错不了的!忙不迭应了两声“是”,将行李分别提进了相对的两间包厢,欠了欠身走开了。

        顾长云总算等到乔远堂松了手,捂着热烫的脸颊闪进自己那一间就要关门。

        拉到一半,便被乔远堂伸手抵住了。他站在共用的过道上,落落大方地和她聊天似的:“你怎么好像对我生气呢?那一句太太,并不是我指使人家叫的。”

        顾长云郁闷道:“你是存心的,一开始就否认一句,哪里有后面那么多事呢?”

        乔远堂微微地牵一下嘴角,似乎是承认了那一句“存心”,直言道:“人家慧眼如炬,把我不敢宣之于口的愿望说了出来,我还要去否认,未免对自己太过残忍了。”伸手理了理女友被风吹乱的头发,把抵着门的手劲卸了下来,“快去休息吧,等12点钟,我们一起去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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