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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大周皇城,周辛帝被庄列一番长篇大论说的耐心全无,微微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翡翠玉扳指,道:“一切按庄阁老的意思办。”说完,朝庄列微微颔首,以示尊敬。

        庄列略微得意地站直身板,站在一侧的御史燕厚祥腆着个大肚子,微微撇嘴,嘴上的小胡子往上翘了翘,满脸的不满。燕厚祥家境一般,坐上御史的位置,纯粹是为人谦和,稳中求进,满朝文武,与其交好之人数不胜数,唯独庄列,跟他不对付。

        周辛帝坐的高,将燕厚祥暗地里的小表情看的一清二楚,觉得有意思,道:“燕御史,意下如何?”

        燕厚祥抱着肚子往外迈出一步,拱手作揖道:“回陛下,依臣所见,庄阁老此法,甚是可行。”

        周辛帝自觉没意思,道:“既然众位爱卿都无异议,拟旨吧。”

        魏德禄见时辰不早,高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一片寂静之后,周辛帝微微挥了挥手,文武百官纷纷转身朝殿外走去,周辛帝道:“时将军,留一下。”

        时尚一愣,转回身来,恭敬地站好。

        周辛帝抬起右腿,架在龙椅上,撑起左手,半托住下巴,耐心地等着文武百官全部走出去。

        魏德禄弯腰端上来一杯温茶,递给周辛帝,周辛帝一口喝下半杯,不怀好意地张口道:“听闻时姑娘能文能武,下月及笄,不知可有心仪之人?”

        时尚身子一震,不敢抬头,慌张道:“陛陛下,小女嚣张跋扈,虽能舞刀弄枪,可大字不识一个,跟臣一个德行,哪有人敢娶她呀…”

        周辛帝从龙椅上走下来,走近道:“时将军宽心,朕已有妲己,今后余生,后宫只会有妲己一人。”

        时尚这就不懂了,问道:“那…陛下?”

        周辛帝道:“朕是想问,时将军觉得,许相如何?”

        时尚一听到许文昌,两眼放光,虽不说许文昌位高权贵,年少有为,单说他为人和善,相貌俊朗,就已经让皇城众多妙龄女子芳心暗许,只是…

        “只是…许相会瞧上我家妙妙吗?”

        周辛帝伸手勾住了时尚的肩膀,道:“这就不牢时将军费心了,朕亲自赐婚许相与时姑娘,待他回京,即刻成婚。”

        时尚满心欢喜,道:“谢主隆恩!”

        周辛帝待他退下后,从魏德禄手里接过剩下的半杯茶水,一饮而下,抬眸看了看殿外的烈日,轻叹一声。

        魏德禄道:“陛下,可是担心许相。”

        周辛帝将空茶杯递给他,担心道:“文昌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朕派去暗中保护他的人,也损伤大半。此行西南,也不知,是不是朕错了。”周辛帝本无贪心,可既坐在这把龙椅上,但凡是人,难免会想要更多。

        魏德禄安慰道:“许相身边不是还有一品护卫林峰嘛,有他在,许相此行,定能逢凶化吉,有惊无险。”

        周辛帝常年在外征战,战场上刀剑无眼,对于这些刀尖上舔血的杀手刺客,若真想杀许文昌,一个林峰又怎能拦得住?

        周辛帝道:“时尚的人也在西南,许时两家联姻,时尚定会派人暗中保护文昌。待他此次平安归来,朕定不会再任他这般胡闹!”

        庄列未经周辛帝同意,叫许文昌前去西南,只为两件事,其一,杀曹毅,收西南;其二,军队驻扎沧州,入冬后从西南涧攻入西都。

        时间紧迫,许文昌和周辛帝都没能做到完全的准备。一路前往西南,许文昌多次险中求生,周辛帝也是数日未能合眼。

        魏德禄忍俊不禁,“陛下对许相,与他人不一般。”

        周辛帝转过身,饶有兴趣地看了看魏德禄,“怎么?你是觉得朕与父皇不同,不该轻信他人。”提到先帝,便是触到了周辛帝的逆鳞,对周文帝,他既心存感激,又心生怨恨。这个人,是个合格的父皇,却不是个合格的帝王;是个优秀的猎人,却也是个卑鄙的小人。

        周辛帝此生,最痛恨别人拿他与周辛帝相比。魏德禄马上跪在地上,“老奴,绝无此意呀陛下。”

        周辛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朕信文昌,是因他与朕同窗十载,对朕忠心耿耿,他的为人,朕最是清楚。当然,朕也信你,但你要记住,朕做什么,朕信何人,你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

        魏德禄马上做了一个把嘴封上的动作,老实巴交地跪在地上,周辛帝一笑,“起来吧。”说完,大步走出了宫殿,魏德禄小跑着跟上。

        魏德禄知道,周辛帝注重‘情谊’二字,日久见人心,若是什么人能骗过时间,即便是要了他的性命,周辛帝都会认了,更何况区区一份信任。

        曹毅收兵回到曹府,曹改听出曹毅语气不对,问道:“爹,可是有事烦心?”

        曹毅见左右无人,道:“我按许相所言,先派兵拦堵后山小径,再率兵攻打上山。不费吹灰之力,杀光邢家寨众人,火烧站浪山。”说完,曹毅脸色有些发白。

        曹改虽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到曹毅内心的抗拒,道:“许相此举,的确狠辣。”

        曹毅道:“沧州地势高,西南涧联通西都与南郡,自古以来,都是各国争夺的宝地。南郡刚被大周收回,许相就来了,怎么看,这件事也太巧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爹心顺大周,彼时举旗归降,想必周王不会为难我们的。”

        曹毅微微皱眉,起初他也是这样想的,但自古帝王多疑心,曹毅在西南为官数十载,声望远高于周辛帝,就算不杀他,周辛帝也不绝会让他继续留在西南。到时,西南数万百姓,饱受大周□□,忍受非人税收,叫他如何坐视不管?!

        既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与虎为谋,与狼交战,必先利己爪牙,炼己内心。

        几代人积累下的恩怨、隐患,终有一日,会显露出来。一旦露出一角,便如火山爆发,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而这一日,坐在高位上的那位帝王,便是众口铄金的‘昏君’。

        曹毅轻轻抚了抚曹改的肩膀,“改儿,终有一日,你我都会成为泥沼中的骸骨,但命丧黄泉之前,是什么人,由我们自己说了算。”

        虽不想带曹改一同赴死,但他曹毅的儿子,必须死守沧州城,誓死保护西南百姓。

        曹毅此生,碌碌无为十载,谨小慎微十载,忍气吞声十载,这些,他都认了,但若是如此这般,仍换不来西南百姓的安居乐业,就算是拼上一切,他也要搏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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