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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救赎(后续)


弗罗洛副主教将爱斯梅拉达抱在怀里,策马向圣母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的身影隐匿在夜色中,淅淅沥沥的秋雨打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激起一片冰冷的细小水花。爱斯梅拉达蜷在他的臂弯里,她被裹在宽大教士袍与防雨的带帽外披中,包得严严实实,如同一个黑色的小蚕蛹。她悄悄探出头,抬起那双重新焕发出柔和光彩的乌黑大眼睛,颇为揪心地凝望着克洛德浑身被雨淋得狼狈的模样。

        “克洛德…”她悄声低喃。

        “嗯?”

        他也微微低下头望着她,灰蓝色的眸子似一汪沉静的湖水,在秋夜里粼粼地闪着温柔而欣悦的微光。

        “所以你是答应我了…对吗…”她微笑,翕动着嘴唇。

        不得不说,此时的两人都很狼狈:一个被酷刑摧残得形容憔悴,另一个被热病折磨得不成人形。

        “是的…”他也如梦初醒般,喃喃地呓语着,“你不是也答应我了吗…?”

        “我得先把你带回去,才能保证安全。”

        “从今以后,没有任何一种势力能够迫害你,哪怕他是国王…”

        “好…”爱斯梅拉达轻轻点了点头,眼里闪烁着泪光。

        她被包在温暖的袍子里,以体肤汲取着流连其间的体温与气息,如同嫩绿的新芽在春曦之中舒展开来。她的身体渐渐不再发抖了,取而代之的是潮水般上涌的倦意——这个可怜的囚徒已经太久不曾好好休息了。

        细雨与秋风拂在她裸露的面颊上,牵连起微冷的涟漪;但倏忽间,她又隐约感到有几滴温热簌簌地滴下——那是他的泪水。

        克洛德心绪复杂而沉重地驾着马,沉湎于怀中爱人的鬈发与自己衣袍轻轻摩挲的微妙触感,这个小姑娘眼下是如此脆弱,如同一个轻浅迷离、转瞬即逝的幻梦。她比自己的养子与自己的弟弟年纪都要小,当年他抱起襁褓中的卡西莫多与约翰时,内心涌现出的也是与此类似的奇妙情绪:那种初恋般的甜蜜感,使他的五脏六腑都为之激动。

        经年以来,克洛德始终将自己锁在圣母院中,一听见裙摆的窸窣声便拉下风帽,而此刻的他又能得以与此生的初恋、也是最爱的女孩温存,心底的那份欣悦与幸福,实在是强烈得无以复加。

        “你又哭啦,克洛德…”爱斯梅拉达抬起眼睛看他,半是娇嗔半是怜惜地叹道,“你不是一向很肃穆威严的吗…?”

        “那是对别人…”克洛德无奈地叹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真的,我只在你面前哭过…”

        “那这次呢?你是联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吗…?”

        “我很幸福…”

        他一边流泪,一边竭力牵起笑容,那模样在不知情者看来或许有些滑稽。

        “我此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幸福过…”

        当他们终于回到圣母院时,卡西莫多正立在楼檐下守候着。

        他探颈瞭望,只见一匹奔马与一个黑袍的身影闯入了自己的眼帘。而他险些没能认出与自己朝夕相处十余年的养父——

        他从未见克洛德·弗罗洛副主教如此狼狈过:

        他的身上只剩下了一件薄薄的内袍,在秋夜的冷风里如同一片枯叶般战抖;雨水冲刷过的泥污盖满了全身,形成相互重叠、覆没的斑驳脏渍;平日里梳得齐整而有光泽的黑发被淋成一缕缕,似丝带般垂落在额前与两鬓,还在往下不住地淌水;而他更消瘦了,双颊凹陷而憔悴,无神的眼底黑影沉沉…此时的克洛德已经全然与一个流窜的难民无异了。

        作为副主教兼法兰西的大学者,克洛德是一个极其严肃而讲究的人,无论何时见了他,他的教士袍永远纤尘不染、雅致妥帖,步履稳健而庄穆,举手投足间气度非凡、令人肃然起敬…当卡西莫多看到素来高居神坛的克洛德眼下落魄的模样,内心竟无由来地泛起了一阵酸楚。

        “您变了…”

        独眼的敲钟人在雾霭弥漫的雨夜中更是视野受限。直到克洛德下马、走近,他才朦胧地望见,养父的怀中抱着一团蜷曲的巨大黑影:它被裹在宽大的教士袍中,小心翼翼地揣在胸口,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而克洛德正低下头,垂眸向那黑影温柔地说着什么。

        卡西莫多早已习惯于读唇语,他也因此隐约知晓了养父所说的内容——

        “心肝…我们到了…别怕,在这里你会很安全…”

        那可怜的敲钟人又愣住了;事实上,换作任何一个见过克洛德副主教的人,望见这一情景也都会呆滞在原地。

        虽然卡西莫多的脑袋不是很机灵,但他也能猜出对方究竟是谁,毕竟这十余年来,能和克洛德·弗罗洛有接触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不过,他并不知道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养父究竟因何而变得如此憔悴。

        他颤巍巍地开口:

        “主人…”

        克洛德的面孔隐没在漆黑的夜幕里,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他朝卡西莫多微微颔首,用惯常的平静语气对他说:

        “去准备些食物送到我的房间里。”

        敲钟人的背影隐没在一处小门后,而克洛德则一路将爱斯梅拉达抱上了楼。

        “你得先洗个澡,知道吗?你很冷,你的身上有血迹与污水,还有虫爬过,肯定会很难受…”

        卡西莫多如忠犬般侍奉克洛德多年,早已养成了默契:克洛德的洁癖程度在当时可谓世所罕见(或许这点也被从不洗澡的百姓当成了他忤逆天主而浑身邪气的又一“罪证”[1]),因此,他若是在雨天出门,卡西莫多一定会为他备好沐浴的热水。

        ……

        当那吉普赛小姑娘将早已冻僵、疼痛不已的身躯没入水中,看着氤氲的暖雾在自己的眼前游逸、飘荡,她的心底生出一种奇异的松快感。她用纤巧的手指拨弄水面上漂浮的花瓣,细细地洗净自己乌黑的长鬈发,轻嗅着暮秋空气中隐约浮动的幽香。她那被温暖水雾与流动的柔波包裹的肢体渐渐地重新苏醒过来,如同一朵在夜幕里缄默绽放的玫瑰。

        对于这个小流浪儿而言,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十多年来,她始终漂泊异邦,在河溪中清洗身体,抑或是幸运地找到哪口井打上一些水…她可从来没有享受过沐浴的待遇。

        待她终于将身体洗净,原本布满血污与泥污的蜜色肌肤重新开始泛起柔光,她披上克洛德宽大的白色睡袍,不相称的体格使得那件原本合身的衣服显得像戏子的水袖褶裙。

        不知何时,雨已经渐渐停了。

        爱斯梅拉达有些紧张地迈出浴室的门,而克洛德始终在外面等候着她——他还未曾清洗过,周身依然满是地牢的污渍与潮气,孑立在檐廊下安静地凝望着黯淡残缺的月亮。

        “你也去洗吧…”那小姑娘嗫嚅着开口,双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克洛德似乎被惊醒了一般,转头看向她。待他望见爱斯梅拉达身着白袍、乌黑的长鬈发披散下来,风姿绰约,绝艳的面庞在暗夜里闪着微光,他的呼吸也不由得凝滞了。

        他走近她,如同一条蛇缠住惊慌的小鸟。

        “你真美…”他的吐息穿过秋风,轻轻地拂上她的脸颊,“无论我已经见过你多少次,我总会这么觉得…”

        “呀…”她低喃,仿佛身处梦中。

        或许是爱人深夜里的温言软语使她害羞,抑或是她还未从“克洛德本是神父”的印象中回过神来;当一个惯于肃穆与沉思的男子不同以往地对陷入初恋的少女说出这样的赞词,她的身心难免都会为之不住颤抖。

        “好了,克洛德…”尽管灵魂已经沉醉于其间,但她还是竭力拾起一丝清醒,“你也得去洗…”

        “我的胸前有伤口,”他苦笑,“不能沾水…”

        “那我给你擦一擦…”

        他没有拒绝:

        “好…”

        克洛德首次体味到这种甜蜜而自由的欣悦感——他不再信奉天主,因此一心将她视为自己的爱人而非堕落与罪恶;他毫无忏悔之意,而是满心欢喜地享受着自己与她的每一次接触…

        “难道这就是人间的感情吗…?原来一切竟是如此美好…”有一个念头在他的心底悄然萌芽了。

        当爱斯梅拉达小心地将克洛德被雨水与泥水浸湿的内袍与他伤处的血肉模糊一点点分开之时,借着幽暗的烛光,她这才得以真正看清那两道伤口。

        她怔了一下,随即哭了起来。

        “别哭了…我的心肝…”克洛德将手拭净,轻轻摩挲着她半湿的鬈发,神色分外揪心,“只要你依然好好地待在我的身边,这一切对于我而言都很值得…”

        待他的身体也被擦拭干净,克洛德在伤口处敷上了一些自制草药,重新换好了整洁的衣袍。

        他们回到房间,而卡西莫多也已经送来了双人份的丰盛晚餐,静静地放在几案上:馅饼、火腿、蔬菜羹,以及一些浆果。

        其实,不仅是爱斯梅拉达饿了很久,克洛德也因焦灼哀恸而将近两整天不曾吃饭了。每天服侍副主教的卡西莫多望见这一切,心里塞满了说不出的复杂酸楚。

        “很饿了吧,”克洛德领她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朝她露出温和的笑意,“我们一起吃吧。”

        当她咬下第一口馅饼时,朴素的微甜香气在齿颊间迸发开来,泪水不禁又重新涌上了她的眼眶。

        “小宝贝,开心一些…”克洛德见状,心痛地轻蹙起眉,放下手中的叉子,转而搂住她的肩膀,“乖,别哭了…”

        “克洛德…不…亲爱的…”她两眼含泪,微笑着叹息,脸上洋溢出幸福的柔光,“我该叫你什么好呢…?这一切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我不是在人间,我是在天堂呀…”

        他的心似乎在酥软中融化了。

        克洛德伸出手臂,将她圈了起来;而她乖巧地蜷在他的怀抱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

        ……

        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把它浩瀚的面具摘下了。

        它变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

        theworldputsoffitsoit''slover

        itbeess/mallasonesong,asonekissofeternal

        ……

        “这是我的错…”克洛德轻声叹息着,“我早先应该将床铺得柔软些…”

        “没关系…”她笑了,拥抱着他。

        “我爱你…”

        秋夜的月光透过小窗泻进屋内,安静而温柔地映着一对缱绻的恋人。

        “我也爱你…”他望着怀中沉沉睡去的小女孩,微笑、无声地呢喃,

        “在很久以前,在你爱上我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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