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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回到祝之繁家,  陈诗酒听曹阿姨说祝之繁又出去跑步了,于是径直转身上楼回了房间。

        祝之繁家的这个房子,一年到头基本上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多塞进来几个人。她父母的律所开在浦东,  彼此是开放式的婚姻,各自另购的房子一个在浦东,  另一个像是避免讨嫌似的买在了浦西,平时很少回祝之繁这儿。

        一家四口人,每人都住一套自己的房子。父母开诚布公向祝之繁和她哥说明他们婚姻状况的时候,  祝之繁因为年纪小没有过多选择权,  就继续生活在父母感情存续良好期间购下的这套洋房里。

        对于这个分配结果,其实祝之繁是厌恶的。你们都有了新的生活,  全都搬去了新房子,  只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原地的老房子里,这一点儿都不公平。那种感觉就像……她被抛弃了,  还是同时被三个最亲的人抛弃。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最小,在这个家里最人微言轻,在敏感又脆弱的青春期只能默默接受大人们的安排。对家里发生的一切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他们搬出这个房子的那天,祝之繁怔怔看着三家不同的搬家公司把小卡车开到自己家院子前,  搬运工将一个个打包好的纸箱搬运上车。原本空荡荡的卡车后槽像堆方块积木一样,没多半会车槽就被装满了,然后三辆小卡车发动起嗡嗡的沉闷引擎,  串珠似的开出了家门口的这条马路。

        虽然它们离开时的方向一致,  但祝之繁知道一旦出了小区,  它们就要分别驶向不同的方向。

        这个家在那一天分成了四个,  再也不是原来的一体了。

        她呆呆杵在门口站了好久,  心里些许空荡与不知所措,  落寞的背影戳的保姆曹阿姨心都要碎了。

        曹阿姨揽过她的肩安慰她说:“孩子,不要紧,以后咱们俩过日子照样红红火火,逢年过节,你爸妈他们说好的还回这儿一起过。再说你这么多年一直住校,在家的时间本来也不多,真把日子过起来,其实也不会跟之前差太多的。”

        祝之繁在心里说:那怎么能一样呢?分居就是分居,虽然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婚姻关系破裂,但这个家是彻头彻尾的完了。今天起,她就成了父母双全的孤儿。

        陈诗酒认识祝之繁的时候,就是祝之繁从原生家庭被迫剥离出来没多久的那阵儿。

        成人的世界真的挺怪的,时而晴朗,时而暴雨,但最后全都归寂于平静。

        在祝之繁的童年印象里,父母曾经手拉着手在她爷爷崇明的乡下瓜田里散步,他们年轻的时候特别有话聊,甚至聊得入迷的时候,还会全然忘了祝之繁就跟在他们身后。

        祝之繁被瓜田里跳蹿的小癞□□吸引了注意力,一头栽进了半湿半软的瓜地里,裙子糊了一身的湿泥,张嘴哇的一声哭了,才发现父母的背影已经从地垄的这头,漫步到了那头。

        他们茫然的转过头来,看见拎着脏裙子从瓜地里挣扎着站起来的祝之繁,一边把原本牵着的手高高举起挥手安抚,一边取笑祝之繁:“囡囡侬做啥呀?小邋遢鬼,一到乡下就拿你没辙。”

        祝之繁记得很清楚,他们感情好的时候,就连那一双向她高挥而起的手,都是紧紧缠握在一起,并不曾分离片刻。

        生病之后的祝之繁经常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班上其他父母不在一起了的同学没得抑郁症,而她却得了呢?

        反反复复思索过很久,祝之繁才得出一个自认为比较中肯的结论:一个人没见识过纸醉金迷,便不会觉得米糠难以下咽。她见过父母最好的样子,那是一段父母经历了新婚磨砺以及手忙脚乱第一次当父母之后,对待感情成熟而又平和的甜蜜时期。

        她的出生完全基于父母的自愿与深思熟虑,享受了哥哥不曾享受过的那些甜蜜红利。

        正因为太过甜蜜,完全叫人沉溺了进去,所以后来父母心平气和分开的时候,祝之繁成了心理上最抗拒的人。

        人人都在朝前看,只有她还活在那段父母年轻时候的甜蜜期,并且固执地认为糖哪儿有保质期?糖是永远不会变质的,它的保质期是无限期。

        陈诗酒回房间冲了个澡,花洒的水冲下来的时候,水花在她的妆面上冲击出一层难融于水的油膜,陈诗酒才反应过来她今天化了妆,需要卸妆。

        有点哭笑不得,她平时不化妆,连卸妆的程序都不太清楚,更遑论有卸妆品了。

        祝之繁不在家,远水救不了近火,于是陈诗酒干脆用洗面奶洗了三次脸,每一次在脸上都搓出好多泡泡,揉上几十圈才把泡沫冲洗掉。

        重复了三次,虽然脸上摸起来已经有那种干涩的触感了,但心理上仍旧觉得化妆品在脸上有残余。

        冲了澡出来,想着给陆星寒发一个微信,人家今天请吃了饭还送她回了住处,最起码应该说一句谢谢,陈诗酒是这么想的。

        致谢的微信发了出去:谢谢今天的大餐,下次我回请你。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开车没到家,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回过来。

        白天一整天真的是累了,原本她想等祝之繁夜跑晚回来,好好问问她怎么最近老是出去跑步,一个懒鬼哪儿来的勤快劲啊?她还想等一等陆星寒给她回一个已到家的报平安微信,但是冲了澡之后,仿佛冲下来的不是身上堆积了一整天的污垢与浊汗,而是无尽的疲乏与困意。

        刻意强撑了一会,仍旧抵不住逐渐下沉的眼皮,哐的一合眼,被子都没来得及盖上,陈诗酒就昏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下意识地去掏枕边的手机,没电黑屏了。都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幸亏平时作息的生物钟比较准时,感受着屋外投射进来阳光的虚弱温度,以及鸟鸣的噪音程度,陈诗酒判断这会儿应该还早,时间估计不超过七点。

        插上充电线,趁着手机蓄电的功夫,她赶紧起来洗漱,今天还得去实验室。

        洗漱完回来长摁开机键,她以为会涌进来几条微信,结果手机什么动静都没有。

        有点不相信地点进微信去看,直到那个接收中的小圈圈转的完全消失了,她的微信界面仍是没有任何新消息。

        然后她看到界面上最新的聊天好友,她和陆星寒的最新对话,还停留在那条致谢的信息上。

        昨晚好怪,难道是她和世界失联了?赫吉没找她,祝之繁回来也没给她发骚扰微信,就连陆星寒都没有回她。

        这不禁让陈诗酒怀疑昨晚微信app崩过,而且崩的时刻就发生在她入睡之后。

        下了楼,熟悉的鸡蛋蒜三明治味道,陈诗酒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见祝之繁穿着速干运动衣,姿态从容的坐在厨房的早餐台上啃三明治。

        昨晚她睡着的时候祝之繁都还没回来,今天这么早她是又要出去晨跑?

        老天爷,她是要把自己训练成专业的长跑运动员啊?

        “你不会又要出去跑步吧?”陈诗酒一脸不可置信。

        祝之繁冲她眨眨眼,手指搓下黏在唇角边上的面包碎屑,“是啊,早睡早起多锻炼。”

        陈诗酒一副你在发疯的表情睇着她:“说吧,这一起锻炼的帅哥到底是有多帅,能让你连着好几天沉迷夜跑晨跑?”

        嘿嘿,果然还是陈诗酒懂她。

        祝之繁被戳中后也不藏着马脚了,大大方方地挤眉弄眼说:“等我把帅哥攻略下来了,就领给你瞅瞅。妈的,真是不吐不快,帅哥除了跑步能不能有点别的爱好?每天装出一副我特能跑的狗样子,真是要了我的老命,小腿肚子上堆积的乳酸都快把我给痛死了。”

        陈诗酒说:“那你今晚先歇歇,等我晚上下班回来用筋膜枪给你打打小腿。”

        祝之繁从餐碟里拣了一片烤好的吐司递给陈诗酒,问:“昨晚你和竹老师的进展怎么样啊?是不是对着他吃饭,觉得秀色可餐,胃口都大开了?”

        陈诗酒直接用嘴巴去叼她递来的脆吐司,嘴里含混说着:“我昨晚有事儿没和他吃成饭。”

        祝之繁一副可惜了的表情:“什么破事儿啊,能比早日脱单还重要?”

        陈诗酒:“……脱单对我来说不重要,搞钱比较重要。”

        祝之繁:“笨呢你,有了男朋友就等于有了免费的苦力,平时作业和论文都有人帮你写。时间就是钱,省下时间就是挣钱。”

        她的那套祝式理论常常让陈诗酒觉得精辟过人。

        陈诗酒反逗她:“替你未来的男友默哀一下,原来他的作用就是苦力工具人。还不如上洋码头拉黄包车呢,最起码有劳务费,结果栽你手里居然只是免费的劳动力。”

        祝之繁拿穿着拖鞋的脚踢了她一下,“为我服务是他的荣幸,一般人没这待遇。不跟你瞎贫了,我哥在酒吧跟人斗酒斗得胃出血了,我妈让我这几天去医院给他送粥,顺便劝他几句,让他消停消停。你知道我哥这人对我爸妈冲,但他还是比较听我的话的。周末原本咱们约了去看画展我去不了了,不过票也别浪费,要不你请竹森一起去看?”

        陈诗酒想了想说:“他很忙,每天摄影档期都很满,不一定约他他就有时间。”

        “试试呗,试试又不会少一块肉。”祝之繁怂恿她,“要是你把他给拿下了,没准儿以后我还能去他的摄影棚蹭免费的写真呢。”

        陈诗酒嘴上应着:“那我试试。”

        其实心里想的是:干脆约陆星寒吧,反正欠他一顿饭,早点把人情还了没有心理负担。一会儿她好好去大众点评上搜罗一下画展附近有什么比较好的餐厅。

        出门坐上地铁的时候,七号线里依旧人挤人,不过学生们都放了暑假,早高峰的情况算是好很多了。搁学生没放假厉害的时候,七号线里塞的人就跟要把车厢挤炸了似的,到站的时候,经常就是车上的人下不去,车下的人上不来。

        今天虽然还是挤,但人与人之间保持着礼貌的安全距离,陈诗酒跳上地铁就转去了车厢的角落里给陆星寒发微信。

        “周末要不要一起看画展?我请你吃饭。”

        正在家里草坪上遛狗的陆星寒感受到裤兜里的手机在震动,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差点就下意识地回复了过去。

        盯着屏幕上她昨晚和今早发来的信息,陆星寒大脑空了一会儿。

        不回了吧,说好的不招惹。回的话,好像又得继续下去了。

        日光有点晒,屏幕的亮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暗了下去。

        刚想调整一下手机屏幕的亮度,正在草坪上抬腿尿完的蠢狗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猛扑到他的怀里。

        一下子人和狗都栽到了草地上。

        陆星寒被撞得腰腹疼,撑着掌去捡躺在地上的手机。

        不捡还好,一捡居然发现手机屏幕跳到了昨天他给陈诗酒随手拍的那张后脑勺照片上。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她昨天藏在丸子头碎发后面的雪白颈子,有一瞬的恍惚与迷失。

        雪白的颈子对于意念降暑降温有奇效,连阳光烫晒在他裸露的皮肤上,他都感觉不到灼热了。

        然后他看见陈诗酒又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刚刚那一撞,蠢狗冲击得他把一串乱序的英文字母,胡乱发给了陈诗酒。

        气狠狠地盯着傻狗撞人后一脸献宠邀玩的表情,陆星寒泄愤地重重拍了一下它的狗头。

        腰腹间隐隐作痛。

        蠢狗这一撞挺要命的,手机里的陈诗酒,也挺要命的。

        作者有话说:

        陆总:蠢狗立功了,装不下去了我这就回陈沙雕信息。今晚给蠢狗加鸡腿!

        狗:汪,祝我爸爸早日脱单!(兴奋狗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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