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经先前城里一番风波，顾航明白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可如今那里才算安全呢？
汤志鹏一边发着物资，一边复盘自己行为，目前暂无错漏之处，他早在一开始就把顾航排除在外，那人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不过倒得跟顾航打好关系，毕竟他是在场为数不多的聪明人了。
想到此处，汤志鹏面带微笑地发完物资，又说了翻振奋人心的话，这才理了理衬衫领带，朝顾航车位走去，轻叩三声车窗，缓声道：“顾先生，可否出来商议之后的事？”说完，便退后几步。
顾航并不意外，顺势下车，正好他在思考这事。
汤志鹏领着顾航与顾焕焕走到一群人中间，是愿意分出物资的那十来人，便开始商讨。
顾航站在其中，并不怎么搭话，只是对提议留在原地的人斜睨一眼看去。
对方感到顾航视线，并不买账，仍在一旁振振有词地说明按兵不动的好处，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神色开始激动，汤志鹏见势不对，立马出来打圆场，对这人进行安抚。
“小兄弟，切莫激动，不要让旧事重演上了这怪病的当啊！”汤志鹏好言相劝，这病毒控人心智太厉害了些。
在场人忽然惊醒，是在这两天觉得自己身体素质产生了变化，具体的说不出来，最主要的一点是体力好了不少。
一人大惊失色，惶恐道：“这怎么办？难道大家都要受怪病干扰，互相残杀么！”
不等汤志鹏回答，顾焕焕抢先道：“不是你们心中先起恶念，龌龊不堪，才让这病主导心智吗？要怪也是怪你们心志不坚，才让它有机可乘！”
有人被踩到尾巴，说急了眼，怒声道：“就你没有小心思就你高尚？大家都是人，吃五谷杂粮，又不是圣人，能脱离这本性吗？”
“是啊，大家都是人，可有的人能压制住自己阴暗面，有些人一到法制崩坏的时刻，立马暴露出禽兽本性，你说他这是人还是畜生？”顾焕焕毫不退让。
那人听顾焕焕明里暗里骂他禽兽，顿时火冒三丈，就要上前揍人，被顾航一个擒拿掀翻在地，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顾航拍了拍手，环视一周，问道：“还有谁来？”
无人应答，只小碎步后退，顾航笑了笑，不过几秒又立马收敛笑容，神情阴深，路过人群脚下速度不变，只说道：“别他娘的磨磨唧唧，想活命的跟上。”
季冬安与俞佩君金芝荷三人立马上车，启动车辆。
有想留在原地的，可见大部分人都准备离开，只好跟着收拾东西，人多总会觉得安全点，不过心里难免怨怪起顾航来，这人未免也太独断专横了。
汤志鹏稍稍讲了几句场面话，就溜进车里，视线锁定顾航的车辆。
顾航是在他们商议时听有人说这附近有几个村子，不知道情况如何，只能去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在，他并无把握，不过他一贯把所有心思藏在心底。
十几辆车形成一个车队，车窗外是倒退的风景，也是迷茫未知的道路。
顾航根据路旁植物的判断，成功地带领车队开到了吾塘村门口。
巡逻队早用望远镜观察到了一大批车辆正朝他们村里开来，挨家挨户地通知大家出门，所以当顾航他们一到村口，村长背后站了十几个青壮年，包括沈煜和祇泽在内。
两拨人互相打量，最后村长先提出疑问。
“你们这是……”
汤志鹏瞧了瞧顾航，见他只兀自思考什么，并不搭话，便几步上前，站在离村长六步开外，高声答道：“老村长，外面变天了啊！你们可知外面不止树木绿植变异，连动物都长得异常怪异，有的能有一人高，凶恶残暴，我们队里有好几人都死在它们口中，老天爷真是不给人留活路啊！”
“这……”
村里一片哗然，城里处境如此艰难么？动物变异他们知道，可为何他们村里养的畜生与他们说得凶残毫不沾边？莫不是在诓他们？
沈煜倒是不意外，早在之前他便提醒杰森拴好那条比特犬，为的就是怕出现这般控制不了的情况，b国雨林的生物，凶残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汤志鹏见村里人犹疑不定，他倒也没太出乎意料，他们又不是傻子，巡逻队都组建好了，定然有所防范，且他远远瞧着村里的狗似乎极通灵性，除了体格夸张，性子依旧温顺，这动物变异地方向难道还有所不同？
理了理思绪，汤志鹏继续道：“老村长，我们可不是瞎说，还有一种怪病，能让人体质提高，身体强健，你们可感觉自己身体发生了变化？”
这下立马有人答道：“俺觉得做活轻松了不少，平时下地一天腰酸背痛，这两天下地时间比平常还久，能轻轻松松做完。”
“对对对，我也是，我还以为是我错觉哩！”
汤志鹏面带微笑地点头。
“不过你说得这怪病，是啥？为啥得了病反而身体变好了？”
汤志鹏笑容一顿，表情一转沉痛，对着村里人忐忑的心情，长叹一声，语气沉重道：“这病怪就怪在它让人身体强健，却同时能扰人心智，让人性格大变，冲动行事，乃至酿成惨剧！”
“嗐，有你说得这么吓人哩？我们大家可好得很。”
“汤某惭愧，不知这病到底在何时传开及缘由，只是队里就有两人因小事发生争执，进而丢了性命，说出来只想提醒诸位，切莫被这病主导心智啊！”
村长点头，拔高声音：“你说得对，大家也要记住，有什么事各退一步，现在这个时候，要得就是团结一心。”
汤志鹏顺势说道：“是这个理，如今城里早就没人居住了，全被植物占领，那树干上还串了人，阴森地哟，大伙实在是没法子了，才冒着风险开车看其他地方有没有出路，竟然碰到了世外桃源，果然老天庇佑啊！”
村长砸着烟，并不接话，村里人你看我我看你，默默地闭上嘴。
汤志鹏身后的人憋不住了，“你们让不让人进，给句痛快话吧！”
汤志鹏笑容不变道：“诸位，是我们莽撞了，如今天灾降世，人心惶惶，诸位有不信任，怀疑的想法是应当的，我们也不能仗着自己弱势就伸手讨要，这样，我们只是暂住，各位提供住处即可，不论好坏，能遮风挡雨就行，而大伙按月缴纳住宿费，各位觉得如何？”
有人开始心思浮动，灾难爆发只是国家没有准备，等过一段时间砍了树重建城市，还怕这钱不能用么，若是借此能攀上城里人的关系，说不定有更多的好处，不就是提供住宿吗，反正农村里房子大，住一两人也不挤。
关于吃食，两方商议，愿意的就交钱由村民提供，不愿意的就自己想办法，总不会饿死。
一下午时间，暂且敲定下来，由大伙自己选择住处，双方协定好了，在村长与汤志鹏这里登记，并当面缴清费用，汤志鹏顺势就在村长家住下。
某些身上没有现金的，就拿一些项链、手镯等贵重物品抵押，等国家恢复元气，自然会来拿钱赎回。
顾航一眼就瞧见了站在人群中的少年，以及立在他身旁的男人，察觉到他的视线，男人敏锐地抬头，眯了眯眼，两人隔着人群对视，最终顾航败下阵来，移开目光，那男人周身的气息很危险。
祇泽疑惑，正跟他说悄悄话的沈煜为何突然收了声，朝沈煜看过的地方看去，只有两个男人的背影，祇泽拿下沈煜放在他头上的手，抬头道：“我记得他。”
祇泽鼓了股脸：“他来店里买东西，想逃单。”
沈煜蓦地笑出来，揉了揉他的头。
村长说散会后，有好几人找到沈煜，想要同住，沈煜指了指他家的房子，那些人便打消了念头。
倒不是说他家里有多差，只是在吾塘村人均小二楼的映衬下，显得小平房比较寒酸，而且距离村口有一段距离，实在不是上上选。
不过是看他周身气质，想必家里不会差，谁知只是表面罢了。
见众人都差不多找到住处，沈煜便带着祇泽准备回家。
刚行几步，被一大学生模样的青年叫住。是季冬安，他身上唯一贵重的东西，就是那辆爸妈的车了。
季冬安跑到沈煜面前，挠了挠头，嘿嘿两声，带着窘迫道：“大哥，我身上没啥贵重物品，也没钱，您看能用食物换一间吗，我不要床，打地铺就行。”
沈煜打量了他一番，二十出头，一米七七左右，脸上的笑意带着傻气，相貌周正，朝气蓬勃。
沈煜也笑着答：“好，你不嫌弃就好。”
季冬安响亮的哎了一声，收拾了东西跟着沈煜登记后就去了沈煜家。
到家后，沈煜让季冬安先坐着，去厨房里的冰箱给他拿饮料，大热天的，他真不想出门，不过有了他们提供的信息，倒也不必再去城里一趟，他如今只需守株待兔了。
祇泽眼睛滴溜溜地转，跟着沈煜到了厨房，小声说道：“西边房间没有收拾耶，里面好多灰哦。”一边说一边给鼻翼扇风，仿佛不这么做他下一秒就要咳嗽了。
沈煜从冰箱拿出罐装可乐，贴在祇泽脸颊又立马移开，笑着道：“不用你收拾。”
祇泽猝不及防被冰了一下，回过神来又主动用脸去贴沈煜手里的可乐，被沈煜用手挡住，沈煜无奈地摇了摇头，去客厅了。
祇泽在身后一步一蹦地跟着，他不爱喝那种饮料，辣嘴。
沈煜把可乐递给季冬安，季冬安立马起身双手接过道谢，瞧沈煜与祇泽相处的模样，笑道：“沈大哥，你跟你弟弟感情真好。”
沈煜带着他去了西屋，他父亲曾经住过的房间，家具表面都蒙了一层灰，需要季冬安自己清理。
季冬安没任何异议，连连道谢。
沈煜摆手，留下一句晚上一起吃饭，便转身出门。
下午六点，厨房窗外蝉鸣蛙声一片。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剥开我的心～”
“祇泽，擦擦眼泪。”沈煜见他完全沉浸在剥洋葱的动作中，忍不住出声提醒。
祇泽泪眼朦胧地抬头，吸了吸鼻子，顺手扯了一张厨房纸巾擦干，把剥好的洋葱递给沈煜。
不过几分钟，洋葱茄子就出锅了，便让祇泽唤季冬安吃饭。
祇泽应了声，小跑到西屋，屋子被季冬安擦得干干净净，他在前院边搓洗帕子。
祇泽朝他走近后蹲下身，说道：“季冬安，吃饭啦。”
季冬安动作猛地一顿，眼神悲伤，而后缓了缓，勉强笑道：“好，这就来。”
祇泽听到回应后又转回厨房，走到一半，奇怪地回头看了眼季冬安蹲着的背影，张口欲言，随即想到什么，叹了叹气，又蹦蹦跳跳地帮沈煜盛饭。
季冬安再次进入客厅时，桌上摆好了菜，除了那道洋葱茄子，还有红烧狮子头，清炒西红柿玉米粒，麻辣牛肉，哑巴兔，色香味俱全，祇泽已经在吞咽口水了。
季冬安一脸吃惊，赞道：“沈大哥手艺也太好了，这么多菜，不像我妈她……”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沈煜假装没听到，回道：“这不是你刚入住，怎么也得照顾一下，天天大鱼大肉，那可供不起。”
季冬安嘿嘿两声，回道：“谢谢沈哥。”
沈煜招呼他坐下，三人便开饭了，沈煜敏锐地察觉到季冬安情绪不对，不过并未多问，只应答祇泽的话，他吃饭一向喜欢一边夸赞一边速度不慢地进食。
祇泽挨个尝，吃到兔肉时，鼻子一下通红，“好辣。”
沈煜道：“那就少吃点。”
祇泽晃晃悠悠地摇头，回道：“辣才够味！”
季冬安听着沈煜两人对话，大口大口扒拉碗里地饭，塞了一嘴的米，也笑着抬头附和祇泽，却朦朦胧胧地看他们停止交谈，担忧地盯着他，季冬安一脸疑惑，他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哦，应该是他清理西屋时蹭到的灰，他抹了一把脸，却感到手心湿润，又尝到了咸咸得味道。是他的眼泪吗？
他为什么哭呢，是因为他以后在饭桌上再也无法听见爸妈谈天说地了么？
不，才不是，他最烦他妈每天唠唠叨叨了，说想看他结婚成家，最好再生个孙子给她和他爹带，肯定比他听话可爱，还说已经给他想好孩子的名字了，男孩叫季南栖，女儿季莺时。
多难听，还不如叫季调皮、季捣蛋，一听就像他。
他才不想成家，他还没仗剑走天涯，潇潇洒洒过一生呢。
他们真是太烦了，谁让他们管那么多，用身体去抗石头的，怎么什么都要管啊。
明明……
该死的是他啊。
明明……他们才该活着啊。
季冬安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他的父母在千钧一发之际推开了他，母亲却因为躲避不及，被地动摇晃下来的钢筋石头砸下，当场殒命，父亲被压住双腿，躺在坍塌的建筑中把车钥匙扔给他，用最后的力气吼道“小安，快、快跑，一定要活着！”
房屋在地动中倒塌，他爸妈被掩埋在钢筋水泥下，他想回头，他想和他们一起死，可他不敢！他的命是他们换回来的，他怕他一死，到了黄泉，爸妈再也不原谅他了！
季冬安地哭嚎在屋里回荡。
蝉鸣，聒噪地让人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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