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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都有一颗憔悴的心


陈文睫说的事,是因为春节前发奖金而引出来的。她们单位虽然效益不怎么样,但是她们主任很有活动能力,又是社区的机构,挂上了街道直通车,年终给每个人发了四万元的奖金。柳智豫所在的单位是省直事业单位,虽然是同城,却不能同待遇,虽然级别比陈文睫不知高了多少级,但福利待遇却是逆差距。他是在陈文睫奖金到帐的十几天之后,才收到银行的短信提醒:两万一千三百五十九元,还是有零有整的。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但真正的落差还在后面。大姐陈文枫是国企的中层干部,年终奖发了六万,大姐夫庞栖梧自己经商收入是个谜,但是从大姐的态度上看,肯定今年的效益不错。

        为此,陈文睫“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的想法愈加强化起来,春节期间没少叨叨。叨叨的结果是:要求柳智豫想办法调到市属单位或者去企业任职,实在不行就辞职下海经商。凭这些年积累的人脉,经商还不路路畅通直追大姐夫?

        柳智豫沉默许久,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嘴巴紧紧地闭着,生怕说错话,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绷了起来。出小区大门左转不远是个小公园,需要过一条马路,路口正好是红灯,一辆黑出租缓缓驶过,司机在车里喊:“走不走?”柳智豫摆摆手。

        陈文睫忽然想起什么:“要不——你以后晚上去跑黑车吧,家里的车闲着也是闲着,赚个油钱也是好的。你每天晚上在家搞什么书法、国画,一分钱挣不到,还要花钱买纸、买墨、买颜料。我们所曹媛曹医生的老公晚上开摩的,每天还挣个一两百呢。小张会计的老公上个礼拜开始在夜市摆地摊,网上五块钱的手套,硬是卖二十,还供不应求。这几天小张不停地收快递,进货呢!”

        她也知道丈夫上班辛苦,正是年富力强在单位需要出成绩的阶段,又是踏实肯干不惜力气的性格,工作上受了不少的累,但是无奈家庭收入支出的情况真的捉襟见肘。这些年虽然存了点钱,但那是应急用的,以后涛涛上大学、买房、结婚,家里没有点储备哪能行。每个月夫妻俩的收入交了涛涛各种补习班、兴趣班的费用,再除去日常生活开支,剩下的钱就很有限了,比起涛涛日益增长的学费,不能不让人着急焦虑。

        柳智豫仍然不说话,一直忍着气,身体有些僵硬了。虽然在走路,拳头却捏了起来,手心里也生出了汗。脑子高速运转,搜索记忆中哪本书里讲的制怒要诀:点头、深呼气。他是军校的学霸,在部队工作十五年,最后当了三年营教导员转业的,现在大小也是个单位部门领导,要他去开黑车、摆地摊,如果不是他自己的妻子说出来的话,换作别人,他可能早就忍不住发飙了。但是现在是要拯救自己的儿子,所以他忍……

        气氛渐渐的尴尬起来,空气也粘稠了许多。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一前一后的快步向前走,与公园里三三两两悠闲散步的人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公园的角落里有些长椅,这么晚了已经没有什么人在坐。

        “坐一会儿吧。”柳智豫停了下来。

        “出来就是散步的,还是往前走走吧。”陈文睫一语双关。

        柳智豫借着路灯,认真地看了看陈文睫模糊的脸,突然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你瘦了,不过还是这么漂亮。”他想拉近一下两个人的感情,脱离冷战之后的尴尬。

        “得,是良心发现还是内心有愧?”陈文睫毫不买账:“回避矛盾解决不了问题,你自己的事情,还得你自己拿主意。”顿了顿又说,“是你自己的事情,更是全家的事情。”

        柳智豫终于避无可避,不得不接这一茬了。

        “我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十年了,还有几个月老程就退休了,到时候能提个中心副主任收入就高一点……”

        没等他说完,陈文睫就打断了,“拉倒吧你!还中心副主任,不就是个副处级干部吗?能比你现在多拿几个钱?你还别拿这些个虚头巴脑的东西忽悠我,这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柳智豫我跟你说,再没钱交学费你跟你爸妈要去!”听到柳智豫故技重施画饼充饥,陈文睫再也忍不住了,一股邪火如火山喷发一般爆炸而出。

        这还像是夫妻吗?简直就是债主!柳智豫心里想着。随即他也明白了,她对他这么看重的事压根儿就没有兴趣,她瞧不起他和他的事,甚至还瞧不起他的父母和家庭,对一个男人来说,还有什么事比让老婆瞧不起更窝囊的了?

        他猛然转头紧紧地盯着陈文睫的侧脸,陈文睫也知道他在愤怒的边缘,却仍然有恃无恐无动于衷地走着,没有感觉一般。这种轻视让他更加怒不可遏。

        “你不要动不动就拿涛涛的将来恐吓我!要挟我!勒索我!我对他的爱一点都不比你少!但我绝对不会屈服于你这样打着爱他的幌子,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因为在公园里,不好大声喧哗,他声音低沉却无比坚决。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柳智豫一字字道,“我还劝你陈文睫,不要眼睛总盯着钱,不要动不动跟你大姐比,钱不是一切。你不是嫌弃我没钱吗?那你跟有钱的过去吧。咱们离婚,涛涛我带走!我只要涛涛,其它什么都给你!”说完转回身,大步走了,留下陈文睫一个人站在风中发呆。

        夫妻吵嘴,磕磕碰碰的事常有,但说到离婚,而且是刚刚消失了三天,又提出如此具体而决绝的条件,这就让陈文睫有些诧异,甚至害怕了。春天的夜风一点也不柔和,丝丝凉气从大衣的下摆底下钻进来,让陈文睫的大脑恢复了运转,她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难道是自己的做法太过分了?还是柳智豫找到什么靠山有恃无恐?万一真的离婚争夺涛涛,自己怎么办?陈文睫拿不定主意了。她想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打给陈文枫。

        按照惯例,她本想打给妈妈的。她妈妈胡玉芳是整个大家庭的主心骨,说一不二的人物。但是这件事有点严重,如果让妈妈知道了,鸡飞狗跳倒是小事,只怕闹大了不知怎么收场。一直以来,大姐是她的精神导师,办法比她多得多,光是能把庞栖梧牢牢地抓在手心里这件事,就着实让人羡慕。不过等处理完了,还是要跟妈妈汇报……

        陈文枫正在开车。庞栖梧晚上参加一个聚会,美其名曰携夫人参加,其实是让她当免费代驾和义务挡酒员,尤其是后半场去夜总会,有夫人在,更是名正言顺地有了豁免权。到了这个年龄,什么样的娱乐都腻了,也没有年轻时的身体可消费,只能疲于应付,点到即止。

        “小睫,几天不见想我了吧?”庞栖梧喝了酒,上车没说两句话就鼾声雷起,陈文枫正一个人寂寞地开车,用蓝牙接了电话,边走边聊。

        陈文睫从亮亮的事讲起,把前几天与智豫的冲突和他们今晚的对话都跟姐姐复述了一遍。她有些焦急地说:“他现在就要孩子!姐你看怎么办?要不,你帮我找个律师吧,要找个厉害的!柳智豫是学法律的,一般人斗不过他。”其实陈文睫并不是真的想找律师打官司,她根本就没有想过真的离婚,就是想借离婚这件事,得到家人的意见和支持。

        陈文枫耐心听完,却没提找律师打官司办离婚的事,反倒是对妹妹逼着柳智豫赶紧下海挣钱发了一通牢骚。

        她先是格格一笑,象是看到一群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带着戏谑和责怪的口气说:“我的傻妹妹哟!你真以为钱是那么好挣的?有句老话说,钱难挣,屎难吃。你姐夫开公司是挣了点小钱,但是前前后后几起几落,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哪儿知道呀。不说这些你不知道的,咱就说他早年被人坑欠债不敢回家的事,你没忘吧?你以为那些钱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不是喝大酒拉业务谈合作,拿健康拿命换来的!至于你说的人脉,我这些年像个小蜜蜂似的,利用自己的国企身份,穿梭在各种各样的社交场合,给自己家的公司拉了不计其数的关系,真能做成生意的,十个里面连一个都没有……隔行如隔山哪!平时的社交网,不是做生意的关系网……我跟你说,小睫,智豫这人不错。这么多年了,没有外遇没有不良嗜好,对你百依百顺,你到哪找这么好的人?再说了,他不是没有挣钱的本事。他是体制内的人,当官就不能发财。真要发财了,哪天弄不好进去了,有你哭的时候……”

        陈文睫却没有明白姐姐的苦心,等了等,又说:“那找律师的事咋办呀?”

        陈文枫正好到了地下车库停车,便没有好脸色地说:“离什么婚!夫妻俩吵两句还当真了……这样都能离婚,那你姐都离八百回了!”说完,挂了电话。

        姐姐的当头棒喝让陈文睫清醒了不少。既然事实已经如此,日子还得接着过。当下痛下决心,以后对柳智豫要好一点。

        陈文睫回到家,柳智豫却不在。看表已经十点多了,洗洗上床看书等,一直等到快十二点了,就在她准备打电话找他时,他回来了。牙不刷,澡不洗,直接脱衣服上床背对着陈文睫睡了。对陈文睫深夜的等候一点都没注意,也许是根本就毫不在意。

        自从涛涛出生之后,柳智豫与陈文睫就很少再有夫妻生活。陈文睫的理由是房子小,智豫母亲在隔壁,怕她听到了尴尬;后来母亲回老家了,孩子又大了,又怕孩子听到。每年只有寒暑假里,母亲去县城老家,涛涛去姥姥家的时候,偶尔有那么一两次,柳智豫称之为恩宠时刻——那些已经失去的渴望,却与岁月俱增,越发地撩人。陈文睫却以为,老夫老妻了,不就这么回事吗?别人家估计也是这样的吧。

        平时涛涛撒娇或者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经常要跟妈妈睡,柳智豫就抱上枕头被子搬到小房间里去。陈文睫也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今晚看到他如此决绝,陈文睫心里窝着的火也腾地一下升起来,先前的一点点愧疚早就被烧得一干二净。索性起来,拿着枕头跟涛涛挤小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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