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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装病


六月底,京郊圈地案事发,京兆尹沈修延当朝状告太仆寺卿郑殷目无王法,打着皇家名义私自圈地养马,肆意驱逐百姓,祸害皇帝威名。

        因暗访调查良久,证据齐全,郑殷当庭认罪,被姜照罢官打入天牢。

        除了主谋郑殷之外,此案还牵扯到十数位朝廷命官,其中更包括几位皇室宗亲,姜照怒不可遏,大发雷霆,下旨按律处置,其中皇室子弟再罪加一等,以示警效。

        赵恒则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觉此案与自己一脉并无干系,可从沈修延拿出的一系列证据来看,居然也把赵家旁系牵连其中,使他百口莫辩。

        赵家势大,旁系众多,人丁兴旺,在条条铁证如山之下,就连赵恒则自己也不敢保证能毫发无伤的脱身而出,只能大义灭亲,在皇帝面前给出一个坚决的态度来。

        好在皇帝虽然怒气当头,但理智尚存,并没有追究他的意思,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明眼人都能够看出,经此事之后,陛下更坚定了要肃清朝堂的意思。她正在气头上,更无人敢出言忤逆,只能看着她借题发挥,将本就暗流涌动的朝堂搅成了一滩浑水。

        而下朝时,又生事端,姜照在朝堂之上当众晕倒,群臣惊乱。

        经御医诊治,说陛下是忧思过盛,积劳成疾,再加上大动肝火,彻底亏损了身子,需得好生休养一段时间才行,且建议陛下不问政事,提防雪上加霜。

        君王圣体,与江山社稷挂钩,必不可不顾。

        但政事繁多,都要由陛下过眼批示,若她不问朝政,恐天下大乱。

        此事不仅关乎到姜照的身体情况,更关乎到朝政大事,关乎到大孟国运,即便如赵恒则这般权势滔天之人,也不敢多加论断,只管三缄其口。

        最后还是姜照醒来之后,召了左右丞相、陆大元帅、御史大夫等人商议,临时由几位大臣组成了内章司,请来了太宗皇帝唯一还在世的兄弟,年近七十的老贤王姜茂,作为名义上的内章司主官,监导众人替皇帝批阅奏章。

        从前姜照勤政,事无大小,只要呈到御案,必一一过目。

        但是有了内章司,奏折便先进司内,由几位大臣共同商议决断,只有大臣们争论无解的折子才会呈到她面前御览,大大减轻了她的负担,也给了她更多的养病时间。

        于是,姜照终于迎来了她登基之后的第一个长假。

        因御医说要静养,高盛安就把来熙和宫探望的太妃公主全都拦住,好言相劝回去,至于宫外递帖子要进宫拜见的贵女命妇们,更是一一拒绝了。

        青时从殿外进来时,姜照正在窗下看书,神态怡然,丝毫没有病弱的意思。

        “陛下倒是好自在。”青时端着药碗,随手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

        姜照抬眸看她,淡淡道:“难得闲暇,不用面对唇枪舌战,也不用面对一桌子奏折,终于得了些做皇帝的乐趣,岂能不自在?”

        青时道:“陛下是躲起来自在了,哪管外头波浪滔天?”

        见姜照轻笑一声,并无半分解释的意思,青时又忍不住道:“您要装病诳朝臣,咱们不敢有意见,为何还要下旨封禁熙和宫?锦娘这几日不能出门,郡主那边的宫人来请了好几回,皆被您的圣谕挡在了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宫里出了什么事儿呢。”

        “能出什么事儿?”姜照不以为然,“朕就是要让他们猜,他们越是猜不透,朕心里头就越舒坦。更何况,旁人不知道,姑姑还能不知道吗,朕压根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青时问:“那封禁令是为何?你不愿应付朝臣命妇、太妃公主们也就罢了,怎么连锦娘也不见了?总不能是怕她把您装病的事情透露出去吧?”

        姜照撂下书本,起身去端起青时送来的那碗药汁,就近倒入了窗下一个花盆里。

        “是她要你来问我的?”姜照淡淡问道。

        青时摇摇头,如实道:“她倒是没问,反而是我去问她,是否对陛下的决断有异议。锦娘还向着您,说陛下做事自有章程,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只管遵旨就是。”

        说完,她偷摸去看姜照的表情,却见姜照神色微动,一切如常而已。

        放下药碗,姜照捻了捻指头,随意道:“安乐若是念她,就自己过来看望,毕竟是有师徒之名,埋没不去郡主的身份,让左右宫人机灵点儿,实在不行,就换些人带她。”

        听了这话,青时逐渐反应过来,有些惊疑道:“陛下……是有意的?”

        “有意什么?”姜照眼皮子一抬,眸心如墨,似笑非笑道:“有意借病下禁令,有意不让她出熙和宫的大门,有意不愿见她,有意把她软禁起来?”

        青时心里是这般想,但却并不敢如此说,低眉道:“奴婢不敢如此猜测。”

        姜照踱了两步,又回到窗下坐着。

        她近日不朝,也懒得打扮,一身月色素裙,连朵花儿也不带,腰身用同色绸带勒出盈盈一握,长发随意勾起两缕结在脑后,浅青色发带,混入浓墨渲出一般的发丝之中,偏带了几分清丽雅致,光从外表来看,哪有半分睥睨之意。

        但她抬起眼来看向青时,明明没有半分恼怒之意,却偏偏让人感到万丈威压,哪怕青时从来不止把她当主子,此时也难免心寒腿软。

        “你尽管如此猜。”姜照嗓音轻慢,尾音上扬,似有得意,“因为朕的确如此想。”

        见青时的脸色陡然变了一瞬,姜照有所收敛,淡声道:“朕知道姑姑和她关系不错,凡事为她着想,也是在情理之中。但请姑姑放心,朕方才只是在开玩笑,关于禁令朕另有打算,也不过是这几日罢了,今后还是一切如常的。”

        青时心道,我却没看出你哪里是在开玩笑,但姜照既然出言解释,无论真假用意如何,青时也只能全盘接受,不再有半分质疑。

        而姜照所言也确实没错,又不咸不淡地过了几日,到了七月,三军饷银出发,由兵部尚书徐定远亲自把关,姜照又调了两队禁卫军,由何元盛带队随行。

        而被陆苍玉特意安排过的袁启,也正在此队列之内。

        军饷先行,而后便是修堤款,姜照共派了三千兵卫护送,并且下旨让沿途州府开道,可谓大张旗鼓,时刻警惕,将这巨额款项分批次送达各地,立即动工。

        这些事情都安排完了之后,姜照便解除了熙和宫的禁令,恢复了宫人进出权力,但对于朝臣们的求见,还是称病而避,深居于寝殿之内,拒绝会见。

        禁令解除的当日,谢锦并没有去清元殿上值,而是再次去求见了姜照。

        自听闻陛下晕倒在朝堂之后,谢锦吓得心脏都要停了,但姜照下令近前只允许高盛安和青时随侍,即便是谢锦也在她寝殿之前碰了钉子。

        谢锦倒是没多想,更不知道她是装病,只能日思夜虑。

        青时心里虽然向着她,但没有姜照的吩咐,到底不敢坏了大事。谢锦又找到了御医打听,张适更是个唯陛下之命是从的老实人,半个多余的字也没有透露出来。

        外头的传言变成了什么样谢锦不知道,但就熙和宫内,关乎陛下圣体康健是否的小话偶有流出,也无人去制止,听在谢锦耳里,更是辗转难眠。

        她哪里还有心思去教导小郡主,禁令刚一解除,便去找了高盛安。

        高盛安觉得这的确不是个好差事,本想婉言拒绝,但见谢锦愁容难解,的确是忧思过度的模样,心下又觉得不忍,便安慰道:“谢大人,您先别急,陛下身子无碍,只是需静养罢了,您别听那些小混蛋们胡说八道,回头让青时去收拾他们的嘴!”

        谢锦却说:“她好与不好,我需亲眼见过,才能觉得安心。大总管,我人微言轻,不敢擅闯殿内,还是要请您帮忙通报一声,求求您了!”

        “哎呦呦!您可不能说这话来折煞奴才,我答应您还不成吗?”

        高盛安伸手托住谢锦的手臂,阻止了她向自己下跪,也不知道谢锦是对他用苦肉计还是真要做到如此地步,他苦着一张脸,也只能答应下来。

        谢锦自然又是千恩万谢,高盛安连叹了几口气,让她在殿外稍候,自己整了整帽子,步伐沉重地走进了殿内。

        姜照难得清闲,又闭门不出,只能看书写字。

        高盛安进殿的时候,姜照正立在桌案后写字,见他进来,便招呼道:“来得正好,朕抄了些经文,你让人整理成册,回头带去护国寺供在母后灵前。”

        “奴才遵旨。”高盛安应了一声,上前看去,果然见她已经写完了一摞纸。

        他一边着手去收拾,一边时不时看向姜照,打着腹稿。

        姜照在旁边喝茶,见他欲言又止,便问:“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儿,愁成这样?”

        高盛安咧嘴一笑,还是选择了不兜圈子,直言道:“陛下,谢大人正在殿外求见陛下,央奴才进来传个话儿,这见或不见,您也给奴才个准信儿?”

        他耸着脖子,生怕姜照发难,拿他撒气。但姜照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十分平静地点了下头,又抬着下巴道:“见啊,怎么能不见,让她进来吧。”

        高盛安愣了一下,马上把收好的经文往怀里一揣,撒丫子去了。

        大概也只是瞬息之间,殿门开了又关,姜照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抬眼一看,谢锦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好似在打量什么许久未见的生人。

        “你来了。”姜照向她打了个招呼,招了招手,“站这么远干嘛?近前来。”

        谢锦眼眶儿微红,噙着些水光,一步步走到她身前来。

        姜照盘算了一下,大约也就十日未见,眼前的人竟是肉眼可见的清瘦了不少。她心里沉下去一片,却还是笑道:“高公公说你要见朕,是有何事?”

        谢锦也没向她行礼,喉头微动了一下,反问道:“没事就不能见陛下了吗?”

        似乎是被她问住了,姜照眉头微皱,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你也知道,朕近来身子不利索,恐过了病气给你,这才没与你见面,你不要多想。”

        这话像是解释,但却更像托辞。

        谢锦学她沉默,直到她忍不住看过来,才牵了下唇角,问:“陛下病好了?”

        “差不多了,但还需养养。”姜照面不改色,握拳掩唇轻咳一声,“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张适医术很好,你也是知道的,不必为朕担忧。”

        “那陛下病好的时机,还真是凑巧。”

        “你是什么意思?”

        谢锦陡然转了话题,姜照也收敛了神色,定定地看着她,眸子里带着警惕。

        “我说,袁启从军去了,陛下的病就好了,熙和宫的大门也打开了,陛下也愿意见我了,可真是有太多巧合。”谢锦神色放松,唇角微扬,说的却都是诛心之语。

        姜照不期然被点破了心思,面色微变,目光也错去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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